主要譯著
[蘇]瑞德尼克《量子力學史話》(與彭灝合譯,北京:科學出版社,1979年)、《歡樂》(上海譯文出版社,1984年)、《從牛頓力學到愛因斯坦相對論》、《英譯宋詞選》(解放軍出版社,2001年)等。2009年3月2日晨四時,宏荃先生在北京西苑醫院去世,享年八十五歲。
其中《英譯宋詞選》是作者傾力之作,英譯詞基本根據胡云翼的《宋詞選》,但比原集多了十餘首,共305首。全書52萬多字,曾參加德國法蘭克福書展,在國內外引起了較大反響,英文《中國日報》1989年5月1日曾對該書作了專文介紹。宏荃先生為弘揚中國優秀歷史文化,根據讀者的特點,用英文撰寫的大約5萬字的《導言》。
《導言》用大量篇幅簡述簡述中國古典詩詞的發展過程,指出如按順序並參照注釋讀《英譯宋代詞選》就會覺得《詞選》是用詞寫成的宋代興亡歷史;《導言》簡述婉約派和豪放派的形成過程,以及旨在表達愛國激情的豪放派在南宋詞中的重要地位;《導言》還對1281條注釋做了說明。宏荃先生生前多次說,《導言》之所以寫這么多,是讓世人知道”中國人不儘是阿Q“,這充分體現了宏荃先生內心深處的愛國主義精神。中外學者謂:導言是個極好的論文,讀導言使人著迷。
黃宏荃先生詩作
七古 俠客行
1990年
任俠當年客,然諾蔑虛聲;壯懷激義憤,清歌寓深情。少小辭鄉里。老大猶遠行。飄零恥墮淚,弔影喜縱橫。境內有奸賊,匣中劍自鳴。戴天誓不共, 盡誅意始平。揮刃擬奔電,手快眼分明。事畢揚長去,紅塵隱姓名。豈顧官捕急,一笑齊死生。逆旅夜啟函,有托待霄征。
七古 答謝蕭望卿先生贈王羲之書帖
故人貽我右軍碑,恰值人間落魄時。一讀悲喜兩俱忘,再度仿佛宿空桑。是字是文更是詩,亦書亦畫亦剛腸。隱几摩挲忘日昃,神降梵音滿屋樑。書中細論樂毅事,存莒即墨等存義。中古太上重立德,遺書惠王滿紙淚。惠王再詔嗟太遲,忠臣去國忍飾辭。昭王白骨縈憂草,黃金台久無人掃,請君試看眼前人,紛將糞土污珠寶。胸中塊壘酒難澆,唯把黃庭長懷抱。
懷念黃宏荃先生
哀思宏,
不禁黯然神傷。想起幾十年來,我同他聚散分合的經歷,他的音容舉止,在我印象中,如歷夢境,仰視雲天茫茫,哀思縷縷。
1939年,國立二中初二時,他插入我班。那天,他父母送他進教室,坐在我旁邊,從此開始認識。不久,我知道他對數理化有興趣,英語很好,是他哥哥姐姐教他的。初三時,蕭前(當時名蕭前棻)插入我班,我們三人同寢室,連座位,出入相隨,成為好朋友。那時,蕭前的偶像是馬克思,黃宏荃的偶像是牛頓、愛因斯坦。我從他們那裡開擴眼界、增加知識,受到很大教益。除此之外,黃宏荃給我最深的印象,是他游泳好,特別是蛙泳。他還有一副好嗓子,喜歡唱歌。有一次,我們三人去登文峰塔。爬到頂層,周圍非常寂靜,他高歌一曲《延安頌》,鏇律壯美,音聲激越,在塔頂中迥盪,至今難忘。他在學習時,常會陷入沉思,別人說話,聽而不聞,有時思想集中,旁的事都給忘了。我想,他家庭環境挺好的,愛學習,基礎又好,將來會成為科學家的。
國中畢業後,他繼續讀高中,蕭前轉到南開中學,我在一個中央機關中當小職員。三人分開了,但都保持聯繫。 黃宏荃家住北碚龍鳳橋,我住在歇馬場小灣,都在一條公路上,相距不遠,他常看我,我也去過他家。他開始跟他父親學做古詩。他常跟我談詩,還做詩送給我。有一天,他突然到我辦公室,把我拉到外面爬上山,站到山頂一塊大石頭上,放聲高唱《一俠客》,悲歌慷慨,情緒激昂,聲淚俱下對我說,他的好友,同班鄭學璞被駐軍打死,他要報仇。我見他受到很大剌激,精神不太正常,就勸慰他,送他回家,陪他在家住了兩晚,他才平靜下來。這事發生後,我認為他是一個感情豐富,講義氣的忠貞之士。 '
抗戰勝利後,我回到南京,他在中央大學物理系。家住白下路,我家在建康路,走路不遠,常來找我。同我談哲學、宗教、宇宙、人生,而對當時的政治、學運等很少提到。有一天,他開了一輛吉普車到我家。帶我去新街口轉了一圈,我知道他沒學過開汽車,竟然這樣膽大,他給我的印象是一個頗有膽量,灑脫無羈的人,又是一個好學深思,專心治學的人。
1948年,黃宏荃隨他父親回湖南。他的父親黃右昌,立法委員,又是司法院的大法官,是法學界權威,此時到湖南大學教書。他由中央大學轉到湖南大學英語系。長沙解放後,我們失去聯繫。直到1962 年,在人民大學,一次偶然的巧遇,我們又碰上了。(當時我有日記,附於文後)。重逢之後,我才知道,他在抗美援朝時,當過美軍戰俘的翻譯和教員,後來調到長春汽車研究所,常來北京收集英文汽車資料。他的愛人在人大哲學系學習,蕭前在哲學系當老師,我的愛人又是北大哲學系畢業的,由於這些關係,我們三家常有來往。他後來調到國際關係學院教英語,住在北京,聯繫就方便多了。這時,他熱衷於玩收音機,隨身帶一小箱子,裝滿了收音機零件和小工具。閒時以組裝、修理收音機為樂。他曾給我裝過簡單的小耳機,放在枕邊,夜間可以聽廣播入睡。
我們的來往保持到1966 年。由於文化大革命,行蹤不定,諸多不便,又失去聯繫。到了1977年,蕭前在一次游泳時碰見他,才又互相知情。他在文革期間,曾下放到宣化,後又由國際關係學院調到石家莊的河北師範學院。但他愛人也從中學調到人大哲學系當教師,他們常在北京,仍住在國際關係學院宿舍里。此後,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我和他時相過從,知道他正在集中精力從事一些創作活動。其一是把宋詞譯成英文,共譯出三百多首;其次,根據他講授英語古典文學的經驗,精心創作長篇論文《世界文學鉤玄導言》,原用英文寫作,又自譯為中文,並定名:《大同新書------通向宇宙宗教之路》;再次,整理他父親遺著《樓江子詩集》和他曾祖父黃道讓的《雪竹樓詩稿》。另外,他還隨時寫詩,並把他的詩匯集為《溪山曉唱》。為了注釋英譯宋詞和思考《通向宇宙宗教之路》,他查閱了大量中、英文古籍和佛教、基督教的經典。英文聖經是他最熟悉的一部書,他可以背誦其中許多重要段落,並曾構想用典雅的中文重新把它準確譯出。為了出版這些著作,他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去跑出版社,遇到不少困難和挫折。 1988年,英譯宋詞在解放軍出版社出版,其父、祖的詩集以選編形式在嶽麓書社出版合集,書名《湘西兩黃詩》,其它著作未能出版。他有時談到當時的艱苦,不勝感慨。
九十年代中期,他的健康狀況開始不佳。1995 年,出現心臟早搏,隨後,前列腺又發病,為此他採取多種措施包括氣功進行治療。自己又閱讀大量中、西醫醫書,探求病理、藥理。開始他在北京找過幾家醫院治療,但他的醫療關係在石家莊,而他又常住北京,給他帶來很多麻煩。有一次在北京某醫院治療時,原準備做前列腺手術,後來醫生以他有心臟病為由沒做,就給他插導尿管疏通小便,但插管時沒有認真消毒,引起感染,小便困難、疼痛。後來,他每次談到這次醫療情況時,對醫療過程中的缺乏醫德和責任心非常憤怒和痛恨。其後他臥床十多年,始終不肯去醫院治療,就是由此引起的。
他在生病期間,照料他生活的主要依靠一個從湖南老家來京找工作的女孩陳淑芳女士。剛來時才十五、六歲。黃宏荃把她收為弟子,教她古文、詩詞、書法和英語,並使她學會了使用計算機,幫他整理、列印文稿,成為得力助手,她也提高了自己的文化水平。
九十年代後,我常居美國,每年春節都會接到他寄來的賀年卡,題上他自己的詩或祝詞。當我在北京時,我也常去看他,陪他散步。交談內容都是談詩論道,抒發憤懣,很少涉及世俗瑣事。到本世紀初,他就很少出來散步、經常臥床,我去看望他時,他倚靠床欄,縱談宇宙、人生,時或引經據典,朗誦詩文。雖遭病痛折磨,思維清晰,志趣盎然,言談笑語間,不時閃現出睿智的光芒,皓首長髯狀如先知。
2007年我回北京後,他不要我去他家看他。他說電話聯繫即可。此時他已很久臥床。時或在室內來回走動,從不下樓出屋。躺在床上,喜歡昕廣播歷史評書,或者回憶詩詞古文。有時想起一句詩,忘了全文或作者:有時昕一段評書,講到某歷史人物,他往往打電話給我,叫我幫他查找出處。我就翻辭典,查史籍,簡單的就電話告知他,全文或長篇就複印寄給他。一年多來,我幫他找這種資料有十多次。最後幾個月,他大、小便困難,疼痛加劇,在電話中聲音低沉模糊,有時說不清楚。大多是訴說病痛,回顧往事。在電話中他常跟我說:“能講出來,我的心情就會好一些,我知道你也無能為力,只要你肯傾聽,我就滿足了!” 他還告訴我,他每天都向上帝禱告,求得早日解脫。 他說:“你也幫我向上帝禱告吧!”,有時連續幾天,夭夭來電話,就是說這些事。
,說大便不出,各種通便手段試過都無效,非常痛苦。這是他給我的最後一次電話,我去電話,都是他兒子或保姆接了。他從2月6日起就斷絕飲食,每天只喝少量桔汁,餵他米湯或沖奶粉,都作嘔心,吃不進去。3月1日上午送西苑中醫院搶救,3月2日凌晨4時心臟衰竭去世。黃宏荃走了,他得到解脫,這是一個肉體痛苦和心靈創傷逐漸衰竭、消亡的過程。像他這樣一個學兼中西、才通文理的詩人、學者,思想家,悄然去世,他的才華,他的志趣,他的抱負,他的風骨,他的文采競隨肉體散為飛煙,飄逝無蹤,使我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一種無可奈何的痛惜,一種沁入心脾的悽愴!
黃宏荃,字寅亮,號抱璞子,又號冥鴻。自署其石家莊書屋為“虔齋”。湖南臨漁石門人,1925年11月23日出生。河北師範學院英語系退休教授。
沈振宏 2009年3月23日—25日完稿
附一:
黃宏荃教授己出版的譯著
一、中文譯英文:
《 Anthology of Song-Dynasty Ci-poetry》 (《英譯宋詞選》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
二、英文譯中文:
《量子力學史話》(合譯)科學出版社1979年 9月
《歡樂》 ( 合譯 ) 上海譯文出版社 ,1984年10月
《從牛頓力學到愛因斯坦相對論》 北京科學出版社、新加坡科學世界 聯合出版 1987年
三、編著:
《湘西兩黃詩》 ( 黃道讓、黃右昌詩合集 ) 嶽麓書社 ,.1988 年 5 月
《黃道讓詩初探》學林出版社 ,1989 年 4 月
(在學報、期刊上發表的論文未列入本目錄。未出版的著作、詩集也未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