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館娃宮懷古五絕
綺閣飄香下太湖,亂兵侵曉上姑蘇。越王大有堪羞處,只把西施賺得吳。
鄭妲無言下玉墀⑴,夜來飛箭滿罘罳⑵。越王定指高台笑,卻見當時金鏤楣。
半夜娃宮作戰場,血腥猶雜宴時香。西施不及燒殘蠟,猶為君王泣數行。
素襪雖遮未掩羞,越兵猶怕伍員頭⑶。吳王恨魄今如在,只合西施瀨上游。
響屟廊中金玉步,采苹山上綺羅身。不知水葬今何處,溪月彎彎欲效顰。
作品注釋
⑴鄭妲:一作“鄭旦”,是歷史上一位剛烈女子。她與西施一樣,也是被越王勾踐選中獻給吳王夫差的美女之一。
⑵罘罳(fú sī ):也作“罦罳”。古代一種設在門外的屏風;設在屋檐下防鳥雀來築巢的金屬網。
⑶伍員(yún):即伍子胥。春秋末期楚國人,後為吳國大夫。
作品鑑賞
這組詩總體上是說昔日宮中的盛宴、美人、歌舞已經被硝煙瀰漫所取代。詩人用歌舞昇平的場面與戰火紛飛的場景相對比,以史實為據,但使用翻案法,“出奇立異”,不落窠臼。王錫九《皮陸詩歌研究》認為,古代文人中的隱逸者,發思古之幽情,“亦是好以議論為詩者”(方岳《深雪偶談》)。
比如第三首說燒殘的蠟燭還為吳王夫差的悲慘下場滴下幾滴淚珠,西施反不如蠟燭,沒有一點悲戚的表現。這是反其意而用之。
這五首七絕以第一首最為著名。此詩首句“綺閣飄香下太湖”,完全從側面著筆。它寫館娃宮,僅僅用一個“綺”字狀“閣”,用一個“飄”字寫“香”,這樣,無須勾畫服飾、相貌,一個羅縠輕揚、芳香四溢的裊娜倩影,便自在其中了。特別是“下”字很有分量。從“綺閣”里散溢出來的麝薰蘭澤,由山上直飄下太湖,那位迷戀聲色的吳王何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以至對越王的復仇行動,連做夢也沒有料到,就不言而喻了。次句“亂兵侵曉上姑蘇”,省去越王臥薪嘗膽等過程,單寫越兵夤夜乘虛潛入這一重要環節。“亂兵”,指吳人眼中原已臣服現又“犯上作亂”的越軍。侵曉,即凌晨。吳王志滿意得,全無戒備。越軍出其不意進襲,直到爬上姑蘇台,吳人方才發覺。一夜之間,吳國就滅亡了。這是令人震驚的歷史教訓。
此詩前二句對起,揭示了吳越的不同表現:一個通宵享樂,一個摸黑行軍;一邊輕歌曼舞,一邊短兵長戟,在鮮明對比中,蘊藏著對吳王夫差荒淫誤國的不滿。三、四句就勾踐亡吳一事,批評勾踐只送去一個美女,便賺來一個吳國,“大有堪羞”之處,這是很有意思的妙文。吳越興亡的史實,諸如越王十年生聚,臥薪嘗膽;吳王沉湎酒色,殺伍子胥,用太宰嚭,凡此種種,詩人不可能不知。吳越的興亡當然不是由西施一個女子來決定的。但寫詩忌直貴曲,如果三、四句把筆鋒直接對準吳王,雖然痛快,未免落套;所以詩人故意運用指桑罵槐的曲筆。他的觀點,不是游在字句的表面,要細味全篇的構思、語氣,才會領會詩的義蘊。詩人有意造成錯覺,明嘲勾踐,暗刺夫差,使全詩蕩漾著委婉含蓄的弦外之音,發人深思,給人以有餘不盡的情味,從藝術效果說,要比直接指責高明得多了。
作者簡介
皮日休(生於834至839年,卒於902年以後),唐代文學家。字襲美,一字逸少。居鹿門山,自號鹿門子,又號間氣布衣、醉吟先生。襄陽人(今屬湖北)人。公元867年(唐懿宗鹹通八年)登進士第。次年東遊,公元869年(鹹通十年)為蘇州刺史從事,與陸龜蒙相識,並與之唱和,並稱“皮陸”。其後又入京為太常博士,出為毗陵副使。黃巢軍下江浙,皮為黃巢所得。黃巢入長安稱帝,皮任翰林學士。他的死,說法不一。或說他因故為巢所殺,或說黃巢兵敗後為唐王朝所殺,或說後至浙江依錢□,或說流寓宿州以終。著有《皮子文藪》10卷。《全唐文》收其文4卷,《全唐詩》收其詩9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