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雙調]雁兒落帶過得勝令 無名氏
嘆光陰似水流,看日月如翻手。論顏回豈少年①,算彭祖非長壽②。晗才風雨替花愁③,今日早霜降水痕收④。撩指冬臨夏,須臾春又秋。
凝眸,堯舜殷湯紂⑤。回頭,梁唐晉漢周⑥。
注釋譯文
詞語注釋①顏回:孔子弟子,以德行著稱。因孔子對他有“不幸短命死矣”的哀嘆,故後人將他作為享年不永的典型。其實顏回活了三十二歲。
②彭祖:上古時人。傳說活到周代,享年八百歲。
③風雨替花愁:金代趙秉文《青杏兒》詞首句。
④霜降水痕收:蘇軾《南鄉子·重九涵輝樓呈徐君猷》詞語。
⑤殷湯紂:商朝的成湯與紂王,分別為立國和亡國君主。殷,商朝的別稱。
⑥梁唐晉漢周:五代時期(907—960)先後更迭的五個王朝。
可嘆光陰像流水那樣迅疾,日出月入,像翻掌那般輕易。顏回早天,談不上什麼享年不永,彭祖八百歲,也算不了長壽得意。才見春天的風風雨雨像是分擔著花草的愁悲,如今一轉眼早又秋霜隕降,水位低貼下岸壁。彈指冬去夏來,瞬時春天又換成了秋季。我凝望著歷史,看堯、舜、商湯、紂王,一代代君主變易;回首人世,梁、唐、晉、漢、周,一回回王朝更替。
作品鑑賞
元散曲在感慨或說教時,往往圍繞著某一個觀點反覆闡說,層層加碼,有一種窮形極致的風味。本曲就是一個例子,全曲的主旨一目了然,是感嘆人生的短暫。為此,作者動用了五組對句。
第一組對偶的用意最為顯豁。“光陰似水流”,同現時常說的“年光似水”、“歲月如流”是同一個意思,連孔老夫子也在川上日“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可見是人同此心。而“日月如梭”、“日月如跳丸”之類的比喻在文章中也司空見慣,這裡說“日月如翻手”,不過是換一種說法。這兩句應當說是平淡無奇的。
第二組對偶不像前組那么合掌,改從正反兩面說,本質上還是一個意思。它的發明權是莊子,《莊子·齊物論》:“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天。”抹殺顏回與彭祖在壽命上的區別,甚至像莊子那樣走到極端,將殤子與彭祖在壽天的評價上顛倒個個兒,正是基於人生有限的觀念。這一聯是使用了人物的比喻。
第三組的兩句夾用了前人的現成語。金代文學家趙秉文《青杏兒》:“風雨替花愁,風雨罷花也應休。”膾炙人口,遂成了元曲中的習句。如康進之《李逵負荊》雜劇[混江龍]:“可正是清明時候,卻言風雨替花愁。”喬吉[春閨怨]小令:“簾控鉤,掩上珠樓,風雨替花愁。”“霜降水痕收”則是蘇東坡的詞句,也屢為元人所借用,如鄧學可《樂道》套數[倘秀才]曲:“恰雲生山勢巧,早霜降水痕收,怎熬他烏飛兔走。”這兩句夾在“恰才”、“今日早”的口語中,造成了一種半文半白的風格。第四聯“撩指”、“須臾”云云,是這兩句的概括和重申。兩聯一長一短,在文氣上形成了舒徐和遒緊的變化。
相對來說,第五組對仗較有新意。這是一組扇面對,後半部分以“堯舜殷湯周”五個並列的字詞對仗“梁唐晉漢周”,這是詩詞所罕見的。“凝眸”、“回首”,只表動作,不作評論,卻因兩組五字的順序並立,使人領悟到王朝走馬燈式的變換,風流煙雲似的幻滅。全曲的五組對仗,犯上下復意之忌,本身算不得有什麼高明。但匯合在一起,卻從人生、時序、歷史的不同角度互為補充,即使是老生常談,也因而帶上了哲理和氣勢。淋漓盡致、堆疊渲染是元散曲的風格特徵之一,且往往能收到化平腐為神奇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