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賣身學藝1937年,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隗慧虎隱約記得他的祖上在八國聯軍打進紫禁城的時候逃出北京,隨後便四海漂泊,搭班唱戲,勉強混口飯吃。數十年間顛沛流離,剛在南京立足,戰火卻又燒到家門口——只得再逃。
被逃難的人流裹挾著,隗慧虎一家漂到武漢,恰巧此時 “厲家班”也落腳武漢。“厲家班”本是滬上著名梨園世家。但抗戰爆發,“厲家班”不得不踏上西撤之路。同是梨園中人,相逢的哀聲也走著同樣的行板。
“在武漢,我被父親賣給了戲班。”
時光一擲就是七十年,隗慧虎至今還保留著自己當年的那張賣身契,七十年前的那張紅紙,不僅敲定隗慧虎一生的基調,還在三十年後救了他一命。兒女們幫隗慧虎把賣身契鑲在玻璃鏡框裡懸於堂上,他倒是總想把那張熟悉的紅紙拿出來,疊一疊放在貼身的衣袋中,有些感情,拖久了已經不知是愛是恨,只是回憶里的一株老藤,爬滿了逝去的日夜。
在把隗慧虎賣給厲家班後,隗慧虎的父母帶著另外兩個孩子經柳州、貴陽往後方逃難。而年幼的隗慧虎則跟著厲家班的紅船沿長江逆流而上,“厲家班”的目的地是“陪都”重慶。十年苦練
1937年到1947年,整整十年,隗慧虎和“厲家班”綁在一起。一面躲避戰火,一面學藝練功。老人左耳失聰,如今和隗慧虎交談必須抬高八度,老人介紹:“耳朵是師傅打聾的。”一個“打”字是那十年隗慧虎對戲班裡的最深記憶。“練不好就打,有時候甚至是‘打通堂’——一個人練不好所有學生都跟著挨打。練好了也打,師傅是為提醒這個練好了的地方要記住。”
台上一分種,台下十年功。皮開肉綻的十年戲班苦練,讓隗慧虎有了一身紮實功夫。如今隗慧虎每天還是守著電視看戲消磨時光,只是邊看邊搖頭,現在的京劇演員功底早已和他們那個時代的沒法比,他一笑道:“打少了。”
厲家班扎根重慶後,無論是文化遷客還是國民黨政要,都是厲家班的常客,厲家班甚至每周還得準備專門的場次留給蔣介石,國難中的戲劇繁榮或許是厲家班主早先沒有料到,厲家班也一躍成為中國首屈一指的京劇戲班,走出眾多名振海內的京劇名角。
厲家班常給蔣委員長演戲,也給毛主席演過一次,在隗慧虎的眼中,1946年的重慶談判至今仍舊是一出難以複製的大戲:蔣介石從腳門進來,戲院里的國軍達官都起立鼓掌,惟有毛澤東舉著一張報紙巋然不動,待蔣介石走到跟前,毛才放下報紙起身和蔣握手,一切都顯得從容不迫。隗慧虎扒著下場門兒用眼睛記下這一刻,然後存在腦海里。光陰磨礪,當日的那出戲,隗慧虎竟不記得——歷史卻記得,毛蔣共賞的是一出《群英會》。
“我也曾經紅過。”年近八旬老人沉在這座城市裡已經沒有太多人知道他,更別說昔日的風采。炎炎夏日,他穿著背心短褲,趿著涼拖,再不是戲台上那扎背勾臉的榮華裝束,但精神還在,舉手投足間仍有招有式。走下戲台,雖然還是在人生這齣戲裡,但已隨性許多。
1947年,母親在重慶找到隗慧虎,此時隗父已在戰火中去世,母親一個人養活不了兩個兒女,便試著把隗慧虎從厲家班“偷”出來。隨母親到貴陽後,隗慧虎以“蓋春樓”的藝名一炮走紅。“一開始外頭都傳,貴陽來了個勇猛武生‘蓋春樓’,海報都貼出來好幾天了。我就想哪裡來的角兒啊?我也想看看,可到了戲院,才發現原來‘蓋春樓’就是我,我母親已經把我‘包裝’起來,只待我上場。”混跡梨園多年的隗母,早已摸清唱戲的門道,角兒都是捧出來的。十年苦練,隗慧虎練就一身本領,但在戲班,等級森嚴,一般都是大同學才能演上主角,同是“慧”字輩學生,年幼的隗慧虎只能“跑兵”。這回隗慧虎有了自己的舞台,英雄也就有了用武之處。
《挑滑車》、《金錢豹》、《鐵公雞》、《白水灘》隗慧虎連演數日,場場爆滿。
這廂“蓋春樓”隗慧虎已經紅遍了雲貴,那廂,厲家班的人還是找上門來,要“抓”隗慧虎。原來,當日隗父是把隗慧虎賣給厲家班“十一年”,現在才“十年”,隗慧虎就被母親偷出來單幹了,此屬“違約”。好說歹說,磕頭求情,都沒有用,後來在前輩老藝人的斡旋下,厲家班才網開一面,同意隗慧虎“單飛”,給隗家孤兒寡母一條活路。
人物評價
此後多年,隗慧虎似乎一直沒有走出被爭奪的怪圈。翻開隗慧虎的履歷,他幾乎走遍了大江南北,先後做過重慶、西昌、撫順、新疆庫爾勒、揚州等多地的京劇團團長或當家武生。而這些地方都曾為隗慧虎打過“官司”,母親和戲班爭他,劇團和劇團爭他,城市與城市爭他。身為人才而被爭奪,這也許是一個京劇演員藏在心底的榮幸吧。至今談起,都有欣喜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