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周世宗柴榮登基後,封趙匡胤為南平王,鄭恩為北平王,並恩準鄭恩與三春完婚。三春自別後也日夜思念鄭恩,欽差要她進京完婚,她不穿鳳冠霞帔,騎一頭小毛驢,領弟弟陶虎趕往京城。
他們來到汴京城外十里堡,遇到趙匡胤和鄭恩派出的大將高懷德。高懷德喬裝成紅鬍子響馬,揚言要陶三春做他的壓寨夫人。陶三春聞言大怒,與之交手,經過一番酣戰,陶三春擊敗了“響馬”。高懷德在無奈之中,吐出了真情。陶三春聞訊後,怒火中燒闖入皇宮,欲找鄭恩算賬。
鄭恩見陶三春闖入金殿,悄悄躲藏起來。柴榮見三春目無朝綱,命御林軍將她拿下,御林軍又被三春打得落花流水,大將高懷亮也被打得一敗塗地。柴榮只得命趙匡胤連夜去找鄭恩,給他們成婚。
鄭恩詢問十里堡戰果如何?高懷德謊稱他暗射鵰翎箭,把三春射下坐騎。鄭恩聽後,以為煞了三春的威風,隨即回府完婚。鄭恩為擺王爺架子,在洞房中連稱口渴,要三春給他倒茶。三春強壓怒火,不予理睬。當他發現桌上放著賣油梆子,以為三春有意羞辱於他,要丫環取家法懲治三春。三春忍無可忍,與鄭恩動起手來,幾個回合就把鄭恩打翻在地。鄭恩自知不敵,跑出洞房,連呼高懷德助陣。高懷德已跑得不知去向。
柴榮、趙匡胤聞訊後趕來勸架。陶三春當著他們的面,立賣油梆為鄭家家法,以示永不忘本。鄭恩跪地賠禮認錯,夫婦言歸於好。柴榮封陶三春為一品勇猛夫人,準予參與朝政。
相關劇目
柴榮沒做後周皇帝時,曾經與手下大將趙匡胤、鄭恩仨人結為異姓兄弟。後來當了後周天子,就加封二弟趙匡胤為南平王,三弟鄭恩為北平王,另外還有些個文臣
武將。此時,也沒有什麼天災戰亂,大家就歡歡喜喜地過起了朝廷日子。
天下太平了,南平王趙匡胤壓在心底的一樁心事又涌了出來。這一天,他趁著上朝的機會,要求奏本。御弟有本,柴榮當然準奏。行過了君臣大禮,又謝過了御賜的座位,等待皇上的問話。這也是朝廷的規矩,君臣議事總得等皇上先張嘴。
“二弟上殿,有什麼事么?”柴榮在兄弟面前倒是不擺皇上架子。
“臣啟奏萬歲,”趙匡胤又站了起來,“北平王鄭恩當年曾經定過一門親事,如今天下太平,臣意欲請萬歲恩準,擇一吉日,為其完婚。”
“喔,三弟曾經定過婚,這事我怎么不知道?”柴榮十分意外,他擺擺手示意讓趙匡胤坐下說話。
“此事說來話長,一來那時我二人還在江湖落魄,沒有投奔您的麾下,此後又連年征戰,無暇他顧。二來么,三弟也有些羞於提起,故而陛下不知。”
“嗨,男大當婚,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三弟久經沙場,也算得是個蓋世英雄,怎么到這事兒上又小家子氣了。”
“說起來倒也怨不得三弟怕羞,只因這段姻緣是打出來的。”
“打出來的?嘿,有意思,你快說說,是怎么檔子事兒。”
“是,記得那年,我二人正欲投奔陛下,路過薄城縣,正當六月天氣,十分炎熱,三弟在旅店呆不住,一人出去閒逛。行過一處瓜園,就進去摘瓜解渴,此時早熟的瓜不多,三弟又不會挑,將瓜打破了不少。那看瓜的是一女子,上前指責三弟,二人言語不和,當下竟動起手來。幸虧我放心不下,及時趕 到解救,不然……”
“這個鄭子明,本來是他的不對,就該道歉才是,怎么還打人家,再說,人家一個姑娘家,哪經得起他一個猛漢的拳腳哇!你快說,把人家姑娘打壞了沒有?”“姑娘毫髮未損……”
“那還好,那還好……咦,不是動了手了嗎?喔,想來是你解救得及時。”
“……不是,臣解救的是……三弟。”
“啊?!”
“三弟被那女子掀翻在地,一路暴打,幸虧為臣趕到勸開,才未受重傷。……陛下……陛下!……”
“啊?……喔,那女子是個什麼人哪!?”
“過後才知道,那女子名叫陶三春,其父陶洪,乃是個不得志的老英雄。陶三春自幼跟父親學得一身好武藝。臣與他家結識以後,見三春姑娘人品出眾,落落大方,全無半點小女兒習氣,就有意從中撮合。陶氏父女也十分喜愛三弟的直爽性格,兩下一拍即合,為他二人定下了這門親事。陛下您說,這不是打出來的姻緣么?”
“哈哈哈,有趣有趣,這才是不打不成交吶。三弟、三弟……北平王何在?”殿前當值官員稟報:“啟稟萬歲,北平王還未到來。”氣得趙匡胤直拍大腿,趕緊起身下拜:“鄭恩出身寒微,不懂朝廷王法,萬歲曾命臣對其調教。今無故不到,實在是臣調教不力之故,望陛下恕罪。”
“嗨,子明是個走街串巷的賣油郎出身,散漫慣了,哪就那么好改的,慢慢兒來嘛。有什麼罪不罪的。沒來派人叫一趟就是了,傳旨……”柴榮的話還沒說完,殿外甬道上腳步聲“咚咚咚”的一路山響。柴榮樂了:“甭傳旨了,來啦。”
殿門口一暗,出現了半截鐵塔似的一個人。寬大的袍服穿在他身上還是顯得緊繃繃的,綴珠嵌玉的王爺冠帽下,一張黑里透紅、紅中透亮的大臉盤。最引入注目的是那雙大圓眼,又大又黑,配上那兩道濃眉,顯得十分剽悍。奇怪的是,他的眼睫毛卻又密又長,微微上翹,使得他整個人在英武剽悍中,還有些稚氣。只見他立定身形,整了整冠,抻了抻衣服,低了頭,碎步趨前,撲通通,雙膝跪倒。
“臣,鄭恩見駕來遲,望乞恕罪,吾皇萬歲。”
“三弟平身。”
“萬萬歲!”
“賜座。”
“謝座,啊,二哥,小弟有禮了。”
柴榮見鄭恩言語有禮,行動得當,大感意外,對趙匡胤說:“二弟,你看三弟上得殿來,循規蹈矩,全不似往日的模樣,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可要記你一功。”
趙匡胤急忙再次起身:“多謝萬歲誇獎,臣等自當更加用心學習禮儀,不負萬歲隆恩。”
本來低眉順眼的鄭恩一聽,蹭的一下站起來:“什麼,還要加碼兒學?我的媽呀,我說二哥,這些日子,你折騰得我還不夠哇!怎么坐著、怎么站著、怎么見駕、怎么行禮,連吃飯、喝水、洗臉、
睡覺都是規矩,就差……哼!我不說了,大哥……”趙匡胤瞪了他一眼:“唉,要叫萬歲。”“我還不知道他是萬歲嘛,可這大哥在先,是叫慣了的。”見趙匡胤又要說話,鄭恩急忙舉起了雙手:“得得得,我知道,當著滿朝文武,我別失禮丟了皇上的臉蛋子。我改還不行么?”說著,站直了身子,衝著柴榮一揖到地:“萬歲大哥,宣咱老鄭上殿,有何吩咐?”趙匡胤簡直哭笑不得,柴榮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剛聽你二哥提起你的那樁親事,那姑娘和你還真般配,如今天下太平了,也該給你把事兒辦了。”
鄭恩眼珠咕嚕嚕轉了兩轉,臉一紅:“什麼親事,我不知道有什麼親事。”
柴榮樂了:“行·了三弟,我都知道了,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山外有山嘛,碰上這么一個奇女子,也是三弟你的福份哪,聽說她長得還很漂亮?”
"那當然,要不我也不會惦記著這事兒……可……那丫頭太厲害‘了,一想起要娶她,我就打心裡含糊。”
“唉,這是什麼話,堂堂當朝虎將,竟然會怕了一個瓜園女子?”
“大哥,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你沒挨過她打。你也去偷個瓜試試,要不打得你想起她就哆嗦才怪!”
趙匡胤急了:“鄭恩,你這是怎么說話呢?”
柴榮大笑:“哈哈哈,好極了,可有個怕的了。二弟,此事就交與你辦,按王妃的全副鸞駕禮儀準備,儘早將那陶三春迎娶過來,往後子明再要無法無天,就命三春姑娘教訓他,我們豈不省了心嘛。”
“別介呀,我的萬歲大哥,你這不是成心毀我嘛。”
趙匡胤把眼一瞪:“這是聖命,你敢抗旨不遵?”鄭恩一下子傻了眼,看著兄弟為難的樣子,趙匡胤終於忍不住也笑了。柴榮不等鄭恩再說話,起身離開了寶座,內侍高聲宣布退朝。等鄭恩回過神來,大殿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鄭子明垂頭喪氣地走出皇宮,心裡又是高興又是發愁。憑心說,他從挨三春打的時候就從心眼裡喜歡這個武藝高強的美麗姑娘了,這些年他沒有一天不想她。可他又真是有些犯愁,還不光是怕挨打,他更怕的是落個怕媳婦的名聲,在眾人眼裡丟了他堂堂王爺的面子。這又喜又愁的樣兒,可真夠瞧的。正一肚子的心事,忽然覺得有人拍他的肩膀,扭頭一看,原來是高懷德。
萬里侯高懷德和定遠侯高懷亮,都是鄭恩戰場上的生死弟兄,最好的朋友。又不像二哥趙匡胤那樣總管著他,所以,平時他更願意和高氏兄弟往一塊兒湊。高懷德剛才在朝班時聽說了鄭恩的婚事,退朝後專在宮外等著鄭恩的。高懷德笑嘻嘻地對鄭恩說:“鄭王爺,給您道喜呀。”
“你得了吧,沒看見我這兒正煩著呢。”
高懷德好奇地問:“唉,說正經的,咱那嫂子真的那么厲害嗎!"鄭恩嗡聲嗡氣地說:“你不信,等她來了,你招惹她一回就知道了。”
高懷德撇了撇嘴:“我是小叔子,招惹了她又能怎么樣?再說,一個女子,能厲害到哪兒去,我看,你是看上她,成心讓她打的吧。”
鄭恩剛要反駁,突然心裡一動,大眼珠子轉了轉,喃喃地說:“對呀,小叔子招惹她沒關係。” “您說什麼?”
“啊,沒說什麼,嘿嘿……哈哈,兄弟,我正有事想和你商量哪,走,咱到我二哥府上說去。”六月里,正是西瓜開始做瓜的時候,放眼望去,滿園都是綠油油的,煞是好看。
自從爹爹去世以後,家裡外面的事就剩下陶三春一個人管了。雖然弟弟陶虎也不小了,可當姐姐的總覺得弟弟還是個孩子。每當她感到孤獨時,三春就會摘下瓜棚掛著的那件寶貝油梆子,抱在懷中默默地思念它的原主,那個她曾經痛打過,後來又愛上了的鄭子明。這個油梆於是子明親手做的,那年趙匡胤與爹爹為她和鄭恩定下親事後,趙匡胤要子明留下一件東西作信物,黑小子吭吃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最後掏出了這個油梆子。趙匡胤不滿意,可三春一眼就喜歡上了。它比一般油梆子都大,是用一整塊山棗木做成的,因為常年和油簍在一起,山棗木浸透了香油,紅得發黑,黑中透亮,聞起來還撲鼻的香,就像那粗中有細、黑裡帶俏的鄭子明。敲起來聲音格外的響亮,活像是子明的大嗓門。怪不得三春把它看得比什麼都寶貴呢。——可這個愣頭愣腦的黑小於,在哪兒呢?一晃好幾年了,他也不說捎個信來,讓人想得好苦。哼等他來了呀,……。陶三春正在那兒胡思亂想呢,忽聽瓜棚外一通亂。她趕緊放好油梆:子,跑了出去。
陶虎正在挑水澆瓜,忽然看見一大群身穿官服的人進了瓜園,他一邊放下水桶走過去,一邊說:“這瓜還沒熟吶,過半月再來買吧。”
“我們不是買瓜的,是來接王妃的。”
陶虎轉身往回走:“這是瓜園,哪來的王妃呀,你們找錯地方了。”
一個衙役打扮的人說:“王妃就是陶三春……”話音未落,一個穿官服的人上來掄圓了給了那衙役一個嘴巴:“混蛋,王妃的名諱豈是你隨便叫得的!還不給我滾一邊去!”說完又是一腳。那官員緊走幾步,來到陶虎面前,深施一禮:“下官蒲城縣令,請問足下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喔,你是問我叫什麼名字呀,我叫陶虎。”
“請問,北平王妃陶三春是尊駕何人?”
“陶三春是我姐姐,可她不是什麼王妃呀。”
那官兒聽了這話,竟撲通一聲跪在陶虎面前:“唉呀呀,失敬失敬,原來是陶員外……舅老爺,舅老爺在上,請受下官大禮參拜。”說罷,把顆頭當成了搗蒜錘,磕起來沒完。
“陶員外,誰呀,還叫舅老爺,這都哪跟哪兒啊。”陶虎哪裡見過這個,鬍子拉茬的縣太爺給他一個半大小子磕頭,這算演的哪出戲呀!慌得他手足無措,也跪在了縣令面前。具令一邊磕頭一邊說:“舅老爺有所不知,令姐丈官封北平王,奉旨完婚,欽賜全副鑾駕,命禮部差官恭迎王妃進京,下官特地前來報喜。”縣令磕完了頭,匍伏在地,等著陶虎來攙——這是規矩,他不能自己起來。可趴在地上老半天也不見動靜,只好偷偷抬起腦袋,沒想到陶虎正趴在對面,伸著脖子好奇地看著他哪,一下子碰了個臉對臉,倆人都嚇了一跳。
陶三春跑出瓜棚,一眼看到弟弟和一個人對趴在那裡,不知是怎么回事。生怕兄弟吃虧。來不及多想,足尖一點地,就落到二人跟前,側身弓步,前掌後拳:“呔,你們是乾什麼的!”一群人目瞪口呆:她是怎么到跟前的?三春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兄弟,陶虎站起來撓撓頭:“姐,大概是我那黑姐夫當了什麼王爺了,他們是替我姐夫來娶你的……喂,是這么個事兒吧?”
“是……啊不,不是……”縣令腦袋都磕暈了,也不知該怎么回答了。他定定神,剛要說明白,忽然發覺自己也爬起來了,嚇得他嗡的一下,腦袋又大了,趕緊再跪下,接茬兒磕頭,順便把身後的那群人也都招呼趴下了。縣令邊磕頭邊把來意向王妃又說了一遍。
陶三春明白了,敢情黑小子當了王爺,來接我啦。可他人呢,三春眼睛一掃:一地的後背。再看自己,還拉著架子哪!她收了勢,衝著地下說:“快起來吧——起來呀……縣令大叔,您跟我說說,誰來接我來啦,那鄭子明他來了嗎?”
一句“縣令大叔”,剛爬起來的縣令又趴下了:“不敢,不敢,回稟王妃,鄭王爺並未駕臨,乃是禮部差官奉萬歲旨意,前來迎接王妃進京完婚。”
“喔,這么多年也沒捎個信來,當了王爺就長了架子啦。還有,這是我們倆的事,幹嘛要皇上管吶?真是多事。”陶三春自顧自地說著,嚇得縣令一聲也不敢言語。三春又說:“唉,許是朝廷里就這規矩,算了,不來不來吧,陶虎,咱們自己去得了。”
聽說要進京城,陶虎比姐姐還積極:“就是,姐,咱們這就走吧。”“慢著,”三春看看瓜園,“這會兒可走不了,這一園的瓜還沒熟呢,咱走了,誰侍弄這些瓜呀。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這幾天,乾脆等摘了瓜再走。”
縣令在旁邊一聽,等摘了瓜?心說我的媽呀,您去晚了沒事,可得算我奉旨不力。到時候您是洞房內百年好合,我是午門外身首分家,這買賣,不乾!於是,他趕緊竄到三春面前:“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區區瓜園小事,何勞娘娘掛心,此事自有下官擔待。”“什麼,你管園子?那太好了姐姐,那咱們快走吧。”陶虎不等姐姐應聲,拉起三春就走。縣令又急了:“慢著,慢著,王妃,舅爺,先別急著起駕……”陶虎這個不耐煩哪:“又怎么啦?”
“回舅爺的話,萬歲賜婚,乃是國家大事,那禮部差官、全副鑾駕、隨從人役、護駕兵丁,奉著萬歲的聖旨即刻就到。王妃要準備迎接聖旨、演習大禮、款待差官,有許許多多官家的禮數要學.有幾百人的酒宴要辦,豈能草草成行啊。”
“啊!”陶三春腦袋都大了,“我和鄭子明結婚,礙著國家什麼事啦,要鬧這么大的動靜。再說,好幾百人,都讓我們管飯,這得花多少錢哪。”
“就是,”陶虎也擔心起來,“把滿園子的西瓜都賣了也不夠哇,再說這瓜還沒熟呢。”
縣令一聽,高興得腰都直起來了:“酒宴的事王妃舅爺不必擔心,包在下官身上,連一路上的花銷,都由下官墊辦。”
陶三春搖搖頭:“那也不行,婚還沒結,不能先拉一屁股的賬。再說,借這么多錢,得哪輩子才還清呀,這絕對不行。”縣令更高興了:“唉呀呀,這是下官孝敬王爺、王妃的,下官感謝還來不及;怎么能提還吶。”
“那就更不行,從小爹就告訴我們,不許占人家的便宜。”見縣令還要張嘴,陶三春止住了他,“你再說也沒用,進京完婚有什麼了不起呀,甭弄那些個排場。陶虎,你把咱的那頭小毛驢牽來,我騎驢,你趕腳,咱姐倆進京找你黑姐夫去。”
陶虎答應著,高高興興地準備去了。縣令一看著了急:“使不得呀,王妃娘娘,此去京城路途遙遠,若是遇見了山賊強盜,娘娘有個閃失,這幾百人連下官在內都得掉腦袋。求娘娘開恩,還是讓小的們護駕而行吧。”
陶三春笑了:“真要是有山賊強盜就好了,我正愁走長道悶得慌呢,拾掇拾掇這些壞蛋,也能解解悶兒。”這時,陶虎一手提著根齊眉棍,一手牽著毛驢回來了,驢背上搭著一對六十斤重的鑌鐵爛銀錘,這是姐姐的兵器。驢脖子上掛著那隻粗大的油梆子。三春走過去,摘下油梆子,掏出手絹,擦拭著那不存在的塵土,輕輕放在驢褡褳里。然後向縣令調皮地眨了眨眼:“走嘍!”邁步向瓜園外走去。縣令急得張手欲攔,被陶三春輕輕一撥,縣令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眼睜睜看著姐倆兒歡歡喜喜地走了。縣令急得直轉磨磨,只好命人去找迎親的隊伍,讓他們趕快追趕王妃。
雨後的早晨,空氣格外的清新,深吸一口;甜絲絲的沁人肺腑。陶三春真想對著畫一樣的遠山、近樹、綠草、紅花叫喊幾聲,她想告訴這個世界,她是多么的高興:因為今天她就要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他”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感到孤單,身邊永遠會有一副強壯的臂膀,實實在在地呵護著她。她呢,也能盡情地作一個女人,一個溫柔的妻子,還有.....一個小母親。
“姐,你自個總笑什麼呀?”陶虎的話打斷了三春的遐想,“你是不是熱呀姐姐,瞧你臉紅的。”姑娘的臉更紅了。
陶虎也是異常的興奮,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一路上看什麼都是新鮮的。然而,最讓他高興的,還是他們姐倆兒居然能讓那么多的官兵俯首貼耳。離開蒲城縣後沒走多遠,迎親的隊伍就追上來了,禮部欽差也是一通磕頭禮拜,央求王妃娘娘讓他們護駕而行。陶三春到底沒有答應,只允許他們不出視線之外的跟著。於是一路上就出現了這樣的奇景:農家打扮的姐倆兒在前面走,一大隊官家打扮的人馬,帶著全副的車仗鑾駕,在後面遠遠地跟著。小孩子家調皮,鼓動姐姐開欽差的玩笑,姐倆兒快走,大隊緊趕,姐倆兒慢走,大隊緩行,姐倆兒停下休息,大隊遠遠兒站著等。樂得陶虎前仰後合,可苦了平日裡作威作福的欽差大人們。
好容易走到了京城郊外,過了一片樹林就能到京城了,欽差大人暗自感謝老天保佑,總算沒出什麼差錯。正打算鬆口氣呢,出事了!
姐倆兒剛走到樹林邊上,忽聽一聲斷喝,從林子裡竄出一個騎馬的人。這人的打扮好生奇怪:裡面穿著簇新的鎧甲,外面卻罩著件破布袍;配鎧甲的頭盔沒有戴,卻扎著幅舊頭巾。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兩隻眼睛,再看跨下的白馬,馬上的鞍韉,腳上的戰靴;手中的銀槍,就連人的姿勢作派,怎么看,怎么像一位大將軍,可看眼前的架勢,分明是一個翦徑的響馬。只見他勒住馬,扯著嗓門喊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誰要膽敢說不字,一槍一個土裡埋。”聲音倒是滿洪亮,就是有點不搭調。
後面的隊伍一看有人截道,呼啦啦衝上前來護駕,把強人團團圍住,就要動手。陶三春急得大叫住手,命令眾人退回去,不然就先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欽差急得直想哭,可就是沒辦法,只好帶著人後退。
陶三春高興地;說:“嘿,這一路上也沒有響馬強盜,我以為再也用不上武藝了,正閒得難受吶,這可真是天從人願哪。”說著,就取出那對爛銀錘,要與響馬動手。
陶虎說:“姐,就這么一個小小的響馬,值不得你動手,還是讓給我練練手兒吧。”說完,也不等姐姐同意就衝上去,一掄齊眉棍:“呔,響馬聽著,你八成是劫錯人啦,我們一不是財主,二不是貪官。你該找誰找誰去,不然的話,叫你嘗嘗小爺的厲害。”
響馬樂了:“嘻嘻,哪學來的,滿是那么回事兒,還小爺呢,你是誰呀,那女的是你什麼人,都給我報上名來。這是規矩,你懂不撞。”
“……我叫陶虎,那是我姐姐陶三春,我姐全身都是武藝,我……也不差,怎么樣?哼,你趁早下馬投降,我免你一死。”
“我劫的就是陶三春,把那些東西給我留下,讓你姐姐過來,給我規規矩矩行個禮,我就放你們過去。”
陶虎氣得蹦起來:“好小子,胡說八道,你著傢伙吧;”掄起棍子就打。那響馬挺槍接住,倆人動開了手,沒幾個回合,陶虎就讓響馬用槍攥一抽,倒在地上了。陶三春一看弟弟被打倒,叫聲:“響馬住手!你姑娘在此。”身於一閃,來到響馬面前。響馬一愣,上下打量著陶三春,又笑了:“久聞陶三春武藝過人,當代虎將非其敵手,我當是長著三頭六臂呢,敢情是個黃毛丫頭。哈哈哈,…。”
“好吧,我讓你笑個痛快,待會兒叫你哭都哭不出來。我看你的膽子也真不小,就在這京城以外,敢單槍匹馬劫我北平王妃這么大的隊伍,我成全你,咱們單對單個,倒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單對單好,我看你乾脆就跟我回去,作一個壓寨夫人得了。”
“你發昏當不了個死,接錘吧。”陶三春不想再聽他耍貧嘴了,足尖一點地,飛身掄錘,一個泰山壓頂,劈頭蓋腦砸將下去。那響馬急忙橫槍來擋,只聽一聲脆響,震得響馬虎口發麻,笑臉立時就僵住了。倆人一個馬上一個步下就打開了。
打著打著,響馬吃不住勁了,虛晃一槍,撒馬便逃。他以為自己馬快,姑娘追不上,誰知跑著跑著一回頭,見姑娘不但沒落下,反而越追越近,心裡說,我的媽呀,這回可找了大麻煩了……乾脆,我玩兒暗的吧。開弓搭箭,吆喝一聲:“看箭!”對著姑娘就射,陶三春不慌不忙,將身形一撒,右手一揚,銀錘衝著響馬飛了過去,接著又把飛射過來的箭穩穩地抓住了。響馬那邊可就沒有這么利索了,射完箭,姿勢還沒放下,錘就到跟前了。只聽哎呀一聲,翻身落馬。沒等他爬起來,陶虎也趕到了,一腳把響馬又踹翻了。
眼看大錘就要落在腦袋上,響馬嚇得抓下臉上的黑布大叫起來:“三嫂子,三嫂子,別打了,我是你兄弟,我是你兄弟呀。”
陶三春一愣:“什麼三嫂子,你是誰的兄弟?”
“鄭子明是我三哥,您不是我三嫂子嗎?”
“那你又是誰?”
“我是萬里侯高懷德。”
陶虎說:“姐,別,管他是什麼猴兒,反正不是個好東西,一錘打死為民除害。”
“別介別介,我真不是壞人,嫂子您不信看看,我射的是支無頭箭。我不過是想嚇唬您一下,並無惡意。”
陶三春看著手中的箭,還真沒有箭頭:“你說你是個什麼猴,什麼德,誰能作證?”高懷德一指趕上來的差官:“他們都認識我,您問問他們吧。?差官上來一看:“沒錯,是萬里侯高侯爺。咦,您怎么這打扮?上這兒乾什麼來了?”
驗明正身,沒有了生命危險,高懷德氣兒又上來了,衝著差官把眼一瞪;“我乾什麼來—了,這是你該問的嗎?給我後退,遠遠兒的站著去!”
差官連連稱是,心說:“你讓人家姑娘揍了,拿我撒什麼火兒,嘁!”一扭頭,衝著手下的人把眼一瞪:”看什麼看,給我後退,遠遠兒的站著去!”
眾人趕緊後退,心說:“你讓人家侯爺罵了,拿我們撒什麼火兒,嘁!”
高懷德瞪完了眼轉過身:喲,這兒還有眼瞪著他哪。
陶三春乜著眼看著高懷德;“威風還不小嘛,說說吧,你這個侯爺裝神弄鬼的出什麼壞哪。” “嘿,嘿嘿,不是,我那什麼他吧啊哈哼咳咳……”
銀錘又揚起來了。
“別別嫂子,我說,是二哥對大哥萬歲給三哥提親,大哥萬歲讓二哥為三哥娶親,三哥拉我找二哥給三哥拿主意,二哥給三哥出主意,三哥讓我來的,嫂子你明白了吧。”這回齊眉棍也上來了。三春攔住兄弟,示意讓他說完。高懷德定丁定神,嘆了口氣,從頭說起來。
原來,那天在宮門外,鄭恩拉著高懷德去了南平王府。見到了趙匡胤,鄭恩先跟二哥嘀咕,說怕陶三春來了後不服管,自己落個怕老婆的名聲,不光自己沒面子,連二哥和萬歲大哥也不光彩。想 讓高懷德出頭先嚇唬住陶三春,得了手更好,萬一他也輸了,自己也能堵住別人的嘴。
那趙匡胤也正為此事發愁,他怕的是陶三春從小無拘無束,進京後壞了朝廷的禮數。別看鄭恩也不太懂規矩,可他是男的,在封建社會,男人失禮頂多有人笑話;女人要失了禮,那事兒可就大了,簡直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行。三弟的主意讓趙匡胤開了竅,他立刻同意了,他打算讓高懷德假扮響馬攔截陶三春,先把她制服,然後再說破此事,一來殺殺她的威風,往後也好調教;二來是讓她知道山外有山,不敢再目中無人。不料,高懷德不同意,認為自己堂堂鬚眉去和女子交手,豈不被天下英雄恥笑。無論趙匡胤怎么解釋,說死了不乾。鄭恩在一邊見此情景,就故意阻攔,讓二哥千萬不要難為高賢弟。’因為陶三春太厲害了,高賢弟根本不是對手,去了要毀了他的一世英名。高懷德聽到這話,勃然大怒,竟一改初衷,一定要會會這個奇女子,而且拒絕帶一兵一卒,只身前往。
高懷德說完了事情的經過,把個陶三春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她問高懷德,黑小子鄭子明哪裡。得知今天是朝會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在金鑾殿。她讓高懷德立即帶路進城,直奔皇宮。丟盡了臉的高懷德,因為上當而對趙、鄭兄弟十分惱火,聽了這話,一口答應了,他知道,金鑾殿上要有一番大熱鬧了。
高懷德想:“哼,二位王爺,你們的好日子這就算過到頭啦!"
當陶三春他們一干人到達宮門外時,果然還沒散朝呢。可宮門外的侍衛說沒有聖上的旨意,不放他們進宮。依著陶姑娘的意思,直接就往裡闖,被高懷德勸住了。高懷德轉轉眼珠說:“嫂嫂您看,那邊有一個景陽鍾和一隻朝王鼓,都是有緊急國家大事才能用的,您真有膽量闖宮,不如去擊動朝王鼓,敲響景陽鍾。不過,萬歲如果因此降罪,可要有殺身之禍呀。” “什麼殺身之禍,姑奶奶不聽這一套。陶虎,你去敲破他的鼓,我來砸碎這口鐘。”
“好嘞,”這活兒陶虎可樂意乾。高懷德一看姐倆兒真乾,趕緊說:“小弟我衣冠不整,不能陪您上殿,我就在這兒候著您得了。”他怎么不離開呢?看熱鬧唄!
姐弟倆也不用那擺著的家什,乾脆一人一隻銀錘,掄圓了就敲砸起來。您琢磨著吧,用那樣的傢伙擊鼓敲鐘,會是個什麼響動!
金鑾殿上才說要退朝,一傢伙鐘鼓齊鳴響差了音兒,連皇上帶滿朝文武,個個大驚失色,以為五胡十六國合在一塊兒打進來了呢。沒等柴榮吩咐人去問,一個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報告,一個自稱姑奶奶的女子,要上殿來找鄭王爺。鄭恩腦袋嗡的一下,兩腿立時就軟了。柴榮一聽,明白是三弟妹來了,趕緊降旨,宣陶三春上殿。他怎么那么積極呢?因為他知道,帶著這響動來的,皇上的二大爺也攔不住。還不如來個主動,免得引火燒身。
陶三春拎著一隻錘進殿來了,直眉瞪眼東張西望的,口口聲聲要賣油的黑小於鄭子明趕快出來。趙匡胤一看,這也太不像話了,壯著膽子上前喝道:”呔,膽大陶三春,上得殿來,一不行禮,二不參拜,橫衝直撞,成何體……哎”話沒說完,被陶三春當胸一把抓住:“好你個趙老二,我正要找你呢,我尋思你是個忠厚的人,敢情你也一肚子壞水兒啊。”
“哎哎,弟妹小點聲小點聲,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
“我問你,當初在瓜園可是你出主意做媒,在我爹面前請求,給我與鄭子明定親的,”
“正是愚兄的一番好意。”
“那你為什麼又叫高懷德假扮響馬,在迎親的半路上搶劫我?”
“啊,這個.......這個......”
“甭這個那個的,你先把鄭子明給我交出來,讓我跟他算賬,如若不然,哼哼,我就先收拾了你!”說完,揚手一扔,堂堂趙王爺就堆在遠遠兒的牆角哎喲去了。
定遠侯高懷亮從武土那裡抽出刀來,一指陶三春:“呔,大膽陶三春,小小女子,大鬧金殿,毆打大臣,該當何罪?且慢猖狂,定遠侯高懷亮在此”….”
“你愛是什麼猴是什麼亮,我先打你個猴兒亮,吃我一錘……”又是個泰山壓頂。整個後周朝廷,就數鄭恩、高懷德武藝最好,連他們都挨了揍,您想高懷亮能有好兒嗎。沒幾下,第二個高侯爺也躺在地下了,情急之中高懷亮大叫萬歲救命。
柴榮從打三春一進來就含糊了,好在三春沒找他的茬兒,正打算蔫溜了呢,高懷亮這么一叫,走不了了。他趕緊下位:“弟妹住手,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陶三春也是——時氣惱,加上這些人先不講理,這才打鬧金殿的。不管怎樣,自己是來完婚的,皇上都出來陪小心了,而且還是個大哥,總得給點面子。聽了柴榮的話,就住了手,說只要找鄭子明算賬。柴榮連忙答應,回頭叫鄭恩快來,可四下一望,哪裡還有北平王的影子。問當值太監,才知道陶三春剛進殿,鄭王爺就從後門溜了。柴榮這個氣呀:“好你個鄭恩,臨陣脫逃,御林軍,馬上到北平王府,把鄭恩抓來見我。”說完,讓陶三春到他的龍椅上坐,自己要坐在下手椅子上。
人家陶三春雖然性情豪爽,卻也幼讀詩書.通情達理,只是討厭那些繁文縟節而已。讓她坐龍椅,她自然不肯,皇上—看,乾脆,都坐下邊得了。坐定之後,柴榮就以大哥的身份噓寒問暖,詢問事情的始末根由。陶姑娘這些日子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她的事,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來。等說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早已滿跟是淚了。
柴榮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狠狠瞪了趙匡胤一眼,心說:老二呀老二、你個當大伯(音ba¨子的,怎么也出這餿主意。他又把高懷德叫進來,臭罵了一頓。回頭看看抹著眼淚的陶三春,心裡一陣的不落忍。可他知道,眼前這個抽抽咽咽的小姑娘,一旦發怒是什麼樣兒。得想個法子給她消氣——還得讓她順順噹噹的給三弟作媳 婦哇——可這氣怎么消呢?正在這時,抓鄭恩的人回來了,報告說,到處搜尋,不見王爺蹤影。皇上一聽,心裡有了底,主意來了。只見他回到龍位,一拍龍案:“大膽鄭恩,身為王爺,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有負朕望,傳令下去,抓住鄭恩,立即斬首,為御弟妹出氣。”
陶三春一聽就急了:“你敢!我們鄭恩犯了你什麼法啦?你殺了他,我,我找誰去。沒他,我打哪說是御弟妹?還為我出氣,我看你是成心毀我,你算什麼皇上,整個一昏君!"罵著罵著,見柴榮嘿兒嘿兒直樂,才明白皇上是在說反活,想到自己急齒白臉的樣子,羞得脹紅了臉:“原來你是繞我呀,哼,沒一個好東西。”
柴榮大笑:“哈哈哈,原來弟妹不想開罪三弟,愚兄錯了。好好好,我收回成命。其實,子明對你可是一往情深的,這些年來,他沒有一日忘了你,怕是真怕,想也是真想。”高懷德一看這架勢,趕緊趁機替萬歲爺幫腔:“對,鄭二哥雖說騙我去打劫嫂嫂,可那也是假的,我臨走的時候,鄭二哥悄悄跟我說,讓我別真動手,別傷著你”…,沒想到傷的是我。”
柴榮見陶三春已經開始緩頰,趕緊趁熱打鐵:“弟妹在京城也沒有個下處,住在北平王府也不方便,我這個人最煩那些俗禮,依我看,選日子不如撞日子,今日就把婚事辦;了,冠冕堂皇地作你的王妃,豈不是好。只要二人和好,天大的事,一筆勾銷。子明有錯,讓他成婚後慢慢地認,弟妹,你看呢?此事由你定奪。”聽聽,多么能對著人的心思說話,要不他就當了皇上哪。
一番話說得姑娘回嗔作喜,見柴榮問,她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柴榮大喜,扭頭衝著趙匡胤擺起了皇上架子:“南平王,想此事皆因你而起,朕命你即刻將鄭恩找回,今晚在北平王府為他二人交杯合卺,成就百年之好,不得再有一點差錯。”說得趙匡胤連連稱是。柴榮又對陶三春小心翼翼地說:“弟妹遠道而來,想必十分辛苦,就請回府歇息歇息,下……殿去罷。”陶三春站起來,退到殿中甬道上,規規矩矩地給皇上行了個禮,在太監侍衛的簇擁下.緩緩走出了金鑾殿。
柴榮看著三春出了殿門,才發現自己竟然是站著還禮的姿勢!不等太監喊退班就匆匆到後面換衣服去了——全讓汗溻濕啦!
高懷德見萬歲走了,趙匡胤還在那兒傻站著,就湊過來:“二哥,您是為找不到三哥發愁吧,別急,我知道他在哪。”
“在哪兒?你快說.”
高懷德一笑:“您想想他的毛病,逢到發愁煩悶的時候,他都幹嘛?”
趙匡胤一拍腦門兒:“對呀,我真是急昏了,他是賣油的出身,一發愁就得吃油,準是在御廚房油庫!咱們快走。”
“別急,咱們要是照直去,他肯定不敢回去,得想個辦法,咱們就這么說........”
鄭子明真的在油庫里呢。往常,有了煩心的事,只要到了這兒,看看油簍,聞聞油香,嘗嘗油味,心裡就痛快了。今天不行了,怎么也過不去這個勁兒。正鬧心呢,趙、高二位找來了。高懷德進了油庫就嚷:“我說三哥,怎么喜事你也上這兒來啦?”
“喜什麼喜,我這是犯愁呢!”鄭恩嗡聲嗡氣地說。
“犯愁,你是怨我打了嫂嫂的事吧,別擔心;就是摔了一下,沒傷著。”
“啊!你說什麼,你把她打敗了!?"我不信,你快說說。”
“唉,您也太小瞧兄弟了,不過,這也不怨您不信,嫂嫂確實武藝高強,我劫住她之後,原想嚇唬嚇唬她就得了,沒想到動起手來,幾十個回合沒分勝負。是我佯輸詐敗,撥馬便走,嫂嫂緊迫不捨,我乘其不備,開弓就是一箭,嫂嫂大吃一驚,翻身落馬……”
“你射中她啦!她她她傷著沒有?”
“三哥放心,小弟射的乃是一支無頭箭,嫂嫂只是一時慌亂,落下馬來,摔了個屁股墩兒而已;”陶三春哪兒來的馬呀,只有一頭驢。高懷德信口胡說,,反正鄭子明也不知道。
“那剛才金殿上......”
“嗨,我一看嫂嫂嚇得不輕,趕緊下馬,把事情說破了。您想啊,女孩兒家,吃了一嚇,能不起火嗎’,不做做樣子,鬧上一鬧.面子上也過不去呀。……您,您是沒等她上殿就跑了吧?……喔,那就好辦了。您不知道,萬歲幾句話就把她的氣打下去了。萬歲對她說,高懷德的武藝遠在鄭恩之下;,那鄭恩當年偷瓜,是做賊心虛,又礙於你是個女兒家,故而挨打,如今封王拜將,乃是王爺氣概,上將威風,豈是你一個民女惹得了的,勸你趕快洗心革面,作一個北平王爺的賢內助,如若不然,有吃不盡的苦。只說得那陶三春……喔,三嫂嫂滿面愧色,低頭不語。萬歲這才降旨,命趙二哥尋找三哥您,今夜就為您完婚,讓嫂嫂從今以後老老實實伺候您,您這就洞房花燭了,還犯的哪家子愁哇。”
高懷德一通雲山霧罩,說得鄭恩半信半疑:“你這說的……都是真的?”高懷德假裝不高興:“信不信由你,你問問趙二哥,是不是萬歲讓他來找你,是不是讓他今夜為你完婚,”鄭恩詢問地看了看二哥,趙匡胤只好說:“找你回府完婚的確是聖上的旨意。”卻隻字不提高懷德的胡說八道。
“啊哈!"鄭王爺欣喜若狂,“高賢弟,找這兒謝謝你了。二哥,咱們快走吧。”說完抬腿就往外走,高懷德攔住了他:“慢著,三哥,雖然今兒我把嫂嫂唬住了,可她那脾氣……難保將來你不再……”高懷德做了個挨打的姿勢。
“哼,,憑咱老鄭這王爺的氣概,大將的威風,還能治不了一個女子!看栽今晚洞房之內,先給她來個下馬威。咱們走!”說完昂首挺胸地出了油房。趙匡胤擔心地說:“壞了,三弟要是這樣進洞房,那不還得出亂子。”高懷德樂得直不起腰:“該,誰讓他坑我哪。二哥,您別擔心,他倆誰把誰管住了,都是好事。”
趙匡胤想想,也笑了。
夜晚,北平王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親朋好友、王公大臣都來賀喜。拜過天地以後,照老規矩,新娘子陶三春就進洞房,不再見客了,新郎鄭恩卻要陪客人飲酒,繼續接受來賓的祝福。鄭恩也巴不得多喝點酒,壯壯膽。看看天色不早,客人紛紛告辭,鄭恩一把揪住高懷德,不讓他走,要他陪著進洞房。高懷德說:“哥呀,這可是你自個的事兒,兄弟可陪不了你。”鄭恩不由分說,把高懷德拽到洞房門口:“賢弟,我求求你,站這兒別走,給哥哥壯壯膽,要不,我心裡沒底。”直到高懷德信誓旦旦地答應了,鄭恩才運足,了氣,撞進了洞房。
洞房裡紅燭高照,到處是香噴噴、暖烘烘的,弄得鄭恩直犯迷糊.王妃的丫環上來給王爺道喜,他定了定神,看見陶三春頂著紅蓋頭,規規矩矩、裊裊娜娜地坐在床邊,一點也沒有發脾氣的跡象。鄭恩心想:喔,果然是被打下了氣焰哪。這下行了,鄭王爺來神兒了,他大模大樣地坐在桌邊,衝著陶三春一拍桌子,丫環嚇了一跳:“王爺,您這是怎么啦?”
“怎么了,本王爺進得洞房,新人一不賀喜,二不參拜,坐在那裡,昂然不動,成何體統!”丫環趕緊陪小心:“啟稟王爺,王妃頭一天過門,臉上還磨不開哪,再說,王妃也不明白您這府里的規矩,您先將就著點兒吧。”
“哼,是得讓他好好學學規矩,王府比不得瓜園,這兒是個有王法的所在。”丫環“卟哧”一聲笑了,她已經知道“瓜園事件”了。鄭恩大嘴一撇:“唔……酒後十分口渴,與我打一盞茶來!”
平時鄭恩在王府一點架子也沒有,下人們說話十分隨便,丫環見王爺咬文嚼字地要“與”他“打一盞”茶來,就成心逗他:“現在您要是能再偷個西瓜吃,那才解渴哪。”鄭恩不跟她逗,繼續大叫:“與我打茶來!”丫環一看不對,趕緊把茶端來。不料,鄭王爺一巴掌把茶杯打落在地,“哪個要你打茶,老子要那陶三春與咱打茶!”
陶三春坐在那裡就像沒聽見,一動也不動。丫環明白了:這兩口子是較勁呢。她覺得這事太好玩兒了,就小聲說:“瞧,人家王妃不理您,您能怎么著?”鄭王爺大怒,命令丫環:“給老子脫了衣裳!”
丫環幫王爺脫了新郎倌的錦袍,露出全身的鎧甲:“喲,您也不上陣打仗,穿鎧甲乾什麼?”鄭恩揚揚得意地說:“這叫作有備無患,以防萬一。”丫環納悶:“您要防什麼?”鄭恩脫口而出:“我防備挨……你管我防什麼哪。”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竄出門去,一看,高懷德還在門口站著呢。鄭恩放心了:“沒走,好,真是我的好兄弟。”一扭頭,又回到洞房,這回氣兒更粗了:“給我取家法來。”
丫環莫名其妙:“家法,您打什麼時候起又有了家法啦?您那家法又是個什麼呀?”
“家法就是棍子。”
“棍子!您拿棍子要打誰呀?”
鄭恩一指陶三春:“我就打她!”小丫環本來看著他倆較勁有意思,看見要動真格的,不樂意了:“打王妃?人家沒招您沒惹您,老老實實坐在那兒,憑什麼打人家。”
“少廢話,叫你取你就取,快取家法來!”
“不取,我連你一塊兒打。”王爺真火兒了,跳起來一揚手……只聽旁邊有人搭腔了:“慢著,你不是要家法嗎?家法在此。”鄭恩一聽聲兒就是一哆嗦,慢慢兒扭頭一看,果然是陶三春站在那裡。那臉色鄭恩是再熟悉不過了;更嚇人的是她手裡拿著又大又重的油梆子!陶三春對丫環說:“麻煩你也幫我脫了衣裳。”
鄭恩愣在那裡納悶:不是說已經把她制服了嗎,怎么還是這個臉色?莫不是……天哪,我別是上了高懷德的當吧!想到這兒,扭頭就要往外跑。晚了,陶三春已經把門擋住了。
摘去了鳳冠、霞帔,脫去了蟒袍、玉帶,依然是那個布衣女子,只是比先前更俊俏,更美。鄭子明一下子看呆了,幾乎忘了眼前這個天仙般的女子還是他命中的煞神。姑娘也感覺到了黑小於的眼神,不由得心裡一熱,滿面通紅。丫環一看倆人眼神改了內容了,就想打個圓場,走上來要拿走王妃手裡的梆子:“哎喲,王妃,您這是乾什麼。”
一句話提醒了陶三春,她撥開丫環,順勢給了鄭恩一梆子:“我要管教管教這個大渾球!"本來,姑娘讓鄭子明“那樣兒”的眼神一看,已經開始消氣了,所以下手也沒用力。鄭恩如果趁機陪個不是,肯定立馬兒一天雲霧就散了。可千不合,萬不合,鄭王爺一身鎧甲,沒覺出疼!更要命的是他以為對面這位是不敢下手,他仗著有甲冑護身,竟然還想給媳婦一個下馬威!那後果,就甭細說了。丫環一看嚇壞了,生怕倆人——其實只怕王爺——傷著,趕快跑出去叫人,洞房裡沒人管,可就苦了傻王爺了。
鄭子明倒在地上,先還嘴硬,幾梆子以後,就光剩哎喲了。他忽然想起了門外的人,趕緊大叫:“高賢弟!高賢弟!”
陶三春很奇怪:“你這是叫誰哪?”
“哼,我門外有援兵!說出來嚇死你,就是那萬里侯高懷德!”
“嗨,我當是哪個天兵天將哪,原來是那個壞種,你把他給我叫進來!”陶三春放了手。鄭子明爬起來就往外跑,出門一看,哪裡還有高懷德的影子。這才明白,上了大當。陶三春在屋裡輕輕地說:
“怎么,援兵呢,跑了?那就請你給我滾進來吧。”看三春的架勢,鄭恩情知自己跑不了了,牙一咬,心一橫,搬腿進屋——幹嘛搬腿呀?軟了唄!——反身關門,然後……跪下了。
“哎,我的老婆……”
“啊?!”
“喔不,我的姐……姑……得,我的祖奶奶,您饒了我吧!”王爺也學縣令,磕上了。
“哼,饒了你,這回呀,我就是饒不了你啦……”
也不知打了多長時間,反正打一陣,數一陣,從幾年前的瓜園,到城外、金殿,再加上剛才的洞房耍橫,您說這得值多少頓打吧。
打完了“金殿逃走”,正在詳細痛打“洞房耍橫”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太監的聲音:“聖駕到,鄭恩、陶三春接駕!"
“趙二哥。還有倆高賢弟,你們也給我站好了。”
“是,是,是。”稀里嘩拉,全站好了。
“鄭子明,你衝著這油梆子跪下。”
“啊?!”鄭恩剛一猶豫,三春一瞪眼,他連忙從命。
姐弟倆站在眾人對面,三春一指地上那位:“今兒個當著你的哥們兒兄弟,我把打你的理由說說。鄭子明,你有眼無珠,不自量力,不知好歹,無情無義,其罪一也。你膽敢大擺王爺架子,忘了當年賣油偷瓜的身份;一朝富貴,仗勢欺人,其罪二也。
“奉旨迎親,本是好事,你卻派人劫駕;身為朝臣,金殿上卻溜之大吉,膽小如鼠,枉為大將,其罪三也。”陶三春越說越有氣,一指眾人:“你們哥兒幾個來得正好,今兒個我為鄭氏門中立下家法,這梆子要世世代代供著它,兒孫中有膽敢無情無義、弄虛作假的,家法無情。你們既然來了,就給做個見證罷!”
還是柴榮腦子快:“是,是,是。三弟,還不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禮畢!”得,皇上成司儀了。
全完事了,陶三春這才請眾人落座,吩咐丫環“打茶來”,此時,大伙兒還真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柴榮長出一口氣,看著打成的鴛鴦:"好,好,好。弟妹武藝高強,人品出眾,孤王添了一條大大的臂膀,從此大周天下,江山有靠。如今二人和好,洞房花燭,可喜可賀。”柴榮越說越高興,大哥改萬歲爺了:“鄭恩、陶三春聽封。”
“萬歲!”新郎倌又跪下了,見新娘沒動,趕緊扯扯媳婦的衣袖:跪下。”旁邊趙匡胤也沖弟妹努嘴擠跟,示意下跪。陶三春反而挺起來了:“我不跪!"
皇上的病也落下了,沾著弟妹沒脾氣:“不跪就不跪,倒也無所謂。北平王鄭恩加封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
“謝萬歲!”鄭恩這個高興。
“北平王妃陶三春加封天下無敵一品勇猛夫人。”陶三春根本 沒往心裡擱:“這也沒什麼了不起。”
“是,是,是。”皇上這個字倒是念熟了。
看著皇上要說完的樣子,陶虎一捅姐姐,姐姐明白廠:“慢著,還有我兄弟陶虎呢。”鄭恩也想起了救命恩人:“對,還有我小舅子。”
柴榮想了想:“陶虎聽封,”陶虎看看姐姐,姐姐搖頭,陶虎也站著不跪。“北平王舅陶虎護送鑾駕有功,加封為護駕侯,掌管家法,不可粗心誤事。”他倒是張嘴就來,會編官兒派職。侯不侯的,陶虎沒在意,倒是對掌管家法的活兒挺滿意:“行咧,這梆子交給我啦!”
鄭恩兩腿都跪僵了,他掙了兩掙,沒站起來,陶三春忙過去把他攙起,心疼的緊著給他揉膝蓋。把個黑小子激動得都快哭了。
皇上一看,都差不多了,一抬手,太監趕緊過來攙扶,萬歲爺邊起邊說:“明晨五鼓,滿朝文武,大小三軍,都要前來道賀。你夫妻二人還要參王拜駕,叩謝龍恩,又要到各路王侯府第家家處處前去道謝。你們安歇了吧……”
三春又有點見暈:“喔,這,都是你們做官的規矩呀?”
皇上把眼一閉,點了點頭:“然也。”滿腔的不屑。
趙匡胤躬身低頭:“天色不早,這洞房花燭,一刻千金,萬歲請起駕。”
萬歲爺沒睜眼,緩緩地說:“擺駕回宮。”兩個太監一左一右攙扶萬歲慢慢向外走,鄭王爺在背後躬身下拜:“臣,送萬歲。”萬歲爺沒回頭,只是搭在太監肩上的右手指動了動,算是回答。
陶三春倒也禮貌周全:“您走好,明兒見吧。”
皇上趕緊推開倆太監轉回身,一哈腰,一揚手:“哎哎,好好,明兒見,您吶。”
您瞅這皇上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