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情[韓偓詩作]

《閨情》是唐代詩人韓偓創作的一首七言律詩。

作品原文

閨情

輕風的礫動簾鉤,宿酒初醒懶卸頭。

但覺夜深花有露,不知人靜月當樓。

何郎燭暗誰能詠?韓掾香焦亦任偷。

敲折玉釵歌轉咽,一聲聲入兩眉愁。

作者簡介

韓偓(842或844-923或941),唐末詩人。字致堯(一作致光),小字冬郎,自號玉山樵人,京兆萬年(今陝西西安)人。龍紀進士。歷任左拾遺、刑部員外郎、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兵部侍郎等職。唐昭宗倚重之,欲拜相,固辭不受。後因忤朱溫,兩遭貶謫。又詔復為翰林學士,不赴任,入閩依王審知。韓偓十歲能詩,李商隱贊為“雛鳳清於老鳳聲”(《韓冬郎即席為詩相送一座盡驚他日余方追吟連宵待坐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風因成二絕寄酬兼呈畏之員外》)。詩多感時傷亂之作,頗具風骨。而其《香奩集》則輕薄香艷,開“香奩體”詩風。有《玉山樵人集》。

作品鑑賞

這首語言清新、優雅的七律,描寫了一位女子“宿酒初醒”後,在月下樓頭徘徊的情景,表現出孤獨、迷惘而又矛盾的內心,不勝幽怨淒切之至。其中也隱含著某種比興。

這首語言清新、優雅的七律,描寫了一位女子“宿酒初醒”後,在月下樓頭徘徊的情景,表現出孤獨、迷惘而又矛盾的內心,不勝幽怨淒切之至。其中也隱含著某種比興。前兩句的地點是在閨室之中。“輕風的礫動簾鉤,宿酒初醒懶卸頭。”上句交待這位女子居室的清幽環境:夜裡,輕風吹進臥室,簾鉤輕動,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很明麗(“的礫”,明亮貌)。下句寫女子初醒後的愁悶:也許是輕風吹動簾鉤的響聲,把她從醉夢中喚回,她醒來了,滿頭還戴著首飾,但她卻還不想卸下。“宿酒初醒”,說明她在黃昏或初夜時,剛參加過一個宴會,在熱熱鬧鬧中,酒喝得不少,回來不等卸頭倒頭便睡。酒醒後伴飲者雖已不知去向,但那熱鬧的場面似乎還在眼前。她還在苦苦追憶那過往的一切,然而那一切似乎很近卻又遙遠,似乎清晰卻又迷茫,越思越想,就越增加了心頭的悵然,只能坐著發愣。這一聯措意十分婉曲,用清幽的環境來旁襯女子的孤獨,用藏在字面之後的熱鬧的宴飲場面來反襯酒醒後的淒楚,使一位十分幽怨的女子的形象鮮明地表現出來,充滿著憂鬱的氣氛。

後三聯的場面轉移到居室之外的月下樓頭,深入具體地表現了女子的憂傷和滿腹心事。“但覺夜深花有露,不知人靜月當樓。”此聯是轉換了環境,來繼續烘染女子的孤寂。她站在樓頭,覺得夜深露重,花上不時滴下露水,有如人之掉淚(《長恨歌》“梨花一枝春帶雨”可參)。而此時,那月亮毫不理會孤獨者的心事,偏偏當樓照著,怎不叫人格外淒楚?“夜深”、“人靜”,一位女子還在樓上獨自徘徊,其心事重重,可想而知。第三聯就含蓄地寫出她的心事:“何郎燭暗誰能詠?韓掾香焦亦任偷。”作者運用了兩個典故:一個是南朝梁何遜《臨行與故游夜別》一詩:“歷穩共追隨,一旦辭群匹。復如東注水,未有西歸日。夜雨滴空階,曉燈暗離室。相悲各罷酒,何時同促膝。”後因把“何郎燭暗”用作傷離別的典故。另一個是西晉韓壽的故事,據《世說新語·溺惑》載:“韓壽美姿容,賈充辟以為掾。充每聚會,賈女於青璅中看,見壽,說之。後婢往壽家,具述如此,並言女光麗。壽聞之心動,遂請婢潛修音問。及期往宿。壽蹺捷絕人,逾牆而入,家中莫知。自是充覺女盛自拂拭,說暢有異於常。後會諸吏,聞壽有奇香之氣,是外國所貢,一著人即歷月不歇。充計武帝(司馬炎)唯賜己及陳騫,余家無此香,疑壽與女通。乃取女左右婢考問,即以狀對。充秘之,以女妻壽。”後用作男女偷情的典故。這兩句是倒裝,意思是,自己過去和一位男子相知,有如魚水,縱情相愛,而今卻一旦離別,心情極為悲切,連寫詩吟詠也做不到了。通過這一聯的暗示,讀者恍然領悟,原來這位女子的滿腹心事,是因為暗中相愛的男子突然離去,她心中充滿著悲傷、孤寂的情緒。這種情緒在月下樓頭,更為強烈,但又無人可訴,她只好“敲折玉釵歌轉咽,一聲聲入兩眉愁”。她拔下頭上的玉釵敲擊欄桿,應著節拍輕輕唱起傾訴離情的歌曲,聲音愈來愈悲咽,直到玉釵被敲斷,歌聲也由傷感變為悲憤,皺起的眉頭顯出了無限的愁苦。至此,一位因情人離去而痛苦萬分,在孤獨中悲憤不已的女子的形象,更加清楚地出現在讀者面前。低咽、淒傷的詩情動人心魄。

後三聯在描寫這位女子的形象,進一步揭示其內心時,可謂婉轉曲折。在第一聯的基礎上,先是以“夜深”、“人靜”的環境,在月下樓頭,繼續烘染女子的孤苦,醞釀氣氛,這比第一聯坐在室內發愣又深入一步。接著,使用兩個典故,暗中示意,結清題目《閨情》所包含的離情別恨,使有限的文字蘊含著豐富的內蘊,耐人尋味;而且在倒裝中逆筆取勢,句法矯健而有變化,突出了“何郎燭暗誰能詠”的別緒離愁,加強了全篇的悲愁情緒。最後,又用低沉的歌聲把女子內心的悲苦徹底發露出來,那“咽”字、“愁”字中,悲苦之情,深入骨髓,令人不忍卒讀。

這首“閨情”詩其實別有寄託。韓偓在唐末中進士後,歷任翰林學士、兵部侍郎等職,很受昭宗李曄的信任,後來為朱全忠所排擠,貶為濮州(今山東省曹縣)司馬。朱全忠滅唐以後,他攜家流亡福建南安縣,無所歸依。這時,原在福州任唐朝威武軍節度使的王審知已經建立閩國,據有福建,自為閩王,他邀請寄居南安的韓偓到福州去。但韓偓想到過去昭宗知遇之恩,內心鬥爭卻十分巨烈。施蟄存先生說:韓偓“癸酉年(913,七十歲)在南安縣作的《閨情》,也用懶卸頭’既然是在南安時所作,可知作者當時的情緒是正在考慮要不要到福州去依附王審知。‘懶卸頭’即不想改裝‘宿酒初醒’是指在長安時的政治生活,猶如酒醉一場。”(見《唐詩百話》)這樣,在使人感動的離愁怨恨的掩飾下,全詩隱含著深刻的政治內容。在唐代,以男女戀情寄託君臣、上下關係,來表現那種難以言喻的苦楚的詩,尚有不少,韓偓的姨父李商隱就是這方面的傑出代表。韓偓《香奩集》中的詩,也有一些含有政治比興意義。而這首《閨情》,寫得尤其突出,不僅形象鮮明生動,詩情淒切動人,而且比興絲絲入扣,不作深入分析則渾然不覺,可謂寄興精微,托意遙深。“若取喻的詩歌形象本身就反映著一種生活情景,不依賴托意便自具一定審美價值,那是比興寄託手法運用的最高境界。”(周嘯天《詩詞賞析七法》)韓偓這首《閨情》便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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