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淨宗初祖廬山慧遠大師(公元334~416年),東晉時代人,廬山白蓮社創始者。慧遠大師出生於雁門樓煩(今山西代縣)世代書香之家。慧遠大師從小資質聰穎,勤思敏學,十三歲時便隨舅父遊學,精通儒學,旁通老莊;二十一歲時,偕同母弟慧持前往太行山聆聽道安法師講《般若經》,聽後,慧遠大師悟徹真諦,於是發心舍俗出家,隨從道安法師修行。
慧遠大師二十四歲時,便開始講經說法,聽眾有不能理解的地方,慧遠大師便援引莊子的義理為連類,採用「格義」方法,令聽眾清楚地領悟。慧遠大師著述宏富,相傳鳩摩羅什大師讀到慧遠大師所著《法性論》,大加讚嘆云:「邊國人未有經,使暗與理會,豈不妙哉!」
在弘法傳道的過程中,許多人皈投到慧遠大師座下。東晉太元四年(公元379年),道安大師為前秦苻堅所執,往長安,其徒眾星散,慧遠大師率領弟子數十人,打算去羅浮山,路過潯陽(今江西九江),見到廬山清淨,足可以息心斂影辦道,於是駐錫廬山的龍泉精舍。刺史桓伊發心建造東林寺,慧遠大師自此以東林為道場,修身弘道,著書立說,晚年「跡不入俗,影不出山。」由於慧遠大師的德望,當時的東林寺成為南方佛教的中心。中外僧俗,望風遙仰。「東向稽首,獻心廬岳。」遙與北方長安消遙園,平分天下。
慧遠大師容貌威嚴,令人一見頓生敬畏之心。據傳記載:時有慧義法師,以強正自命,不肯服人,對慧遠大師弟子慧寶說:「你們都是一班庸才,所以對於慧遠推服得不得了。你們看我和他辯論。」及到聽慧遠大師講《法華經》時,屢次欲提出問題來問難,終因心情戰慄,汗流浹背,一句也不敢問。另有謝靈運恃才傲物,一見慧遠大師,肅然心服。足見慧遠大師感格人心之威德。
東晉時代,佛法雖已不斷的傳入,然尚不完備。所以梵僧來華弘化者,仍然絡繹不絕。慧遠大師感於法道有缺,曾派弟子法淨、法領等西行取經,得到諸多梵本佛經,遂於廬山置般若台譯經,成為我國翻譯史上私立譯場的第一人。
慧遠大師在廬山東林寺結社念佛,共期西方。率眾精進念佛,鑿池種蓮花,在水中立十二品蓮花,隨波鏇轉,分刻晝夜作為行道的節制。由於修行的理論與方法正確,蓮社123人,均有往生淨土的瑞相,甚至有的還在現身中見佛,如劉遺民等。
據《遠公別傳》記載:慧遠大師在廬山的淨修,非常精勤勇猛,曾於念佛三昧中,三次見到佛菩薩的勝相,然而慧遠大師從未向他人宣示,其後在般若台的東龕,剛剛從定起來,又見到阿彌陀佛身滿虛空,而於圓光之中,有無數化佛及觀音勢至等,同時還有慧持、曇順、劉遺民等。於時阿彌陀佛對他說:「我以本願力故來安慰汝,汝後七日當生我國。」劉遺民等也曾趨前對慧遠大師稟言:「法師之志在吾之先,何來之遲也?」慧遠大師確知往生日期後,才將見到勝相的事實告知法淨、慧寶等弟子。制訂遺戒,至期果然安坐而化,上品往生。
慧遠大師內通佛理,外善群書,為當代所宗,亦受國外僧眾所欽敬。廬山之東林寺為當時南地佛教中心,與羅什所居止之長安中分天下。師於義熙十二年示寂,世壽八十三。後由唐、宋諸帝賜贈諡號「辨覺大師」、「正覺大師」、「圓悟大師」、「等遍正覺圓悟大師」。為別於隋代淨影寺之慧遠,後世多稱為「廬山慧遠」。
師從道安
當時,高僧道安在太行恆山建立寺院,弘贊佛法,名聲很大,於是慧遠前往歸附道安。見面敬禮之後,慧遠就認為,道安才是他真正的師父。後來又聽道安講(波若經),豁然而悟,感嘆道:“儒、道、陰陽、法、名、墨、縱橫、雜、農九流的學問,不過是糠批。”於是慧遠和弟弟慧持一起,棄世俗入佛門,跟從道安學習佛經。
既入佛門之後,慧遠就表現的卓然不群,常欲總攝綱維。以大乘佛教深妙之法為己任。慧遠精心誦經,夜以繼日。生活上很清貧,常缺衣食,但兄弟兩人恭敬相處,始終努力學習,堅持不懈。沙門曇翼常給他們兄弟一些資助,道安聽說後很高興地說道:“和尚誠知人啊!”
由於慧遠有當儒生時讀書的功底,修行之心深遠,故能神明英越,對佛學有深刻的認識和理解。道安常常感嘆道:“使佛法流布中國,只有慧遠可以勝任。”
兩位弟子
道安有兩位弟子法遇、曇微,都是才華橫溢,學有所長之人。後隨道安南下襄陽。前秦苻堅建元九年(公元前373年),前秦將領苻丕攻占襄陽,道安因朱序的原故,未能離開襄陽。道安分派徒眾往各地去,臨分手時,慧遠對師父跪下說道:“分手後,弟子獨自一人,沒有師父的訓導、勉勵,恐不能行事。”道安說:“象您這樣有功力的人不用擔心。”於是慧遠帶領弟子數十人,南下荊州,住在上明寺。後欲往羅浮山,走到潯陽時,見廬山風景秀麗,足以息心,便住在龍泉寺。龍泉寺附近沒有水源,吃水困難,慧遠用錫杖敲打地面,說:“如果我可以在這裡住下來,當使地下湧出清泉。”言畢清流 湧出,成為一條小溪。
當時有個沙門慧永,住在西林,他與慧遠是同門舊好,邀請慧遠到他那裡去住。慧永對當地的太守桓伊說:“慧遠弘揚佛法,弟子很多,來問學的人也會很多。而貧僧住的地方根狹小,不夠慧遠師徒們住的,這怎么辦?”桓伊就在廬山的東部為慧遠修建了許多僧房和殿堂,就是東林寺。慧遠的東林寺,收盡山色之美,背靠香爐峰,傍依瀑布,以山石壘基,松樹成林,清泉繞階,白雲遼繞。又在寺內另置一院,森樹煙凝,環境幽靜。凡是前來瞻仰的人,都是神清而氣肅。
慧遠聽說天竺(即古印度)有佛影,是過去佛的前身為毒龍時所化之影,在北天望月氏國那竭呵城南古仙人的石室中,經過流沙大流漠再向西有15850里。慧遠常為此欣感於懷,有志前往瞻仰。恰巧有個西域的和尚能夠敘述佛影光明赫爍的圖像。於是慧遠在一處傍山川防水的地方,營築龕室,妙手畫工,淡彩圖寫,色疑積空,望似煙霧,暉相炳瓊,若隱若現。慧遠為佛影作銘文:
宏偉啊佛像,理玄無名。出神入化,落影離形。光輝照耀 更加明朗。閒步優遊超然物外,朝宗神靈。回應之聲向著不同方向,消失在冥冥之中。(其一)
茫茫的洪荒宇宙,荒蕪一片,用淡泊白描手法刻畫佛像,佛像在一片空茫中豎起。相具傳神,英姿磊落。白色毫相右鏇宛轉,如日正中,昏夜中朗。對佛理感悟到一定的深度,心中就會有感應產生,扣擊誠心發出的理性話語。迴繞在山巒,迷津感悟,神靈讚賞。撫之領悟,功力不是過去可以比擬的。(其二)
轉身就忘記神敬,就不會有深刻的思慮和識見。日月星光掩輝,萬像一色。庭宇一片幽藹,歸途莫測。心中感悟以平定,把之以力。智慧之風雖遠,只有塵埃攸息。不是聖人深刻地觀察,誰能認識深奧的玄理。(其三)
希音遠去,留連東顧。欣風愛慕道義,仰規高深的法度。托起色彩淡描凝結,映輝晨霧。規跡像真,玄理深且其趣。奇特的興致開懷,吉祥之風引路。清爽之氣迴繞軒廊,昏夜來臨曙光末亮。仿佛神容,依稀欽敬而遇。(其四)
把圖佛畫下來,把銘文寫下來,這是為了什麼?神靈啊,請您聽著,我將以您作為鏡子進行修煉。世俗的感情在聖靈的詔澤中洗滌,進入至柔的境界,以高妙的玄理,代替塵世的 一切。深懷聖其的囑託,宵想神遊。用盡一生的精力來敬奉佛像,可以除去人生的一切憂愁。(其五)
當初,陶侃任廣州太守時,有個打魚的人在海上見到佛的光明,每天晚上都發出鮮艷的光芒,過了10天之後,光明更盛。漁人感到很奇怪,上報陶侃,陶侃親自前往察看,乃是阿育王像在發光, 立即將神像接回,送到武昌寒溪寺。一次,寒溪寺寺主僧珍,因故前往夏口,夜裡夢見寺院著火,只有阿育王像所居之屋有龍神圍繞。僧珍醒來,立即回到寒溪寺,寺院已經被燒盡了,只有存放阿育王像的房子完好無損。
流傳民謠
陶侃後來又調任他處,因阿育王像有威靈,遣派使者去迎接,數十人抬著佛像,來到江邊,抬到船上,船卻沉沒了,使者很害怕,又跑回去了,竟不能將佛像移走。陶侃幼年雄武,但他平時為人卻薄於信情,因此,在荊楚一帶,流傳著一首民謠:
陶惟劍雄,像以神標。雲翔泥宿,邈何遙遙。可以誠致,難以力招。
待慧遠創建東林寺後,祈心奉請,阿育王像飄然自輕,自己來到東林寺。人們這才知道慧遠的神威,這也證明了那首民謠中所說的話。於是慧遠率眾行道,昏曉不絕,佛祖釋迦牟尼之餘化,在這裡得到復興。隨即,謹嚴地遵守戒律,能夠排除已欲之士和絕棄塵世的佛教信徒們不約而同地望風遙集,來到東林寺。
彭城劉遺民、豫章雷次宗、雁門畢穎之、南陽宗炳、張萊民、張秀碩等人,都捨棄了世俗的榮華,來依附慧遠。慧遠在寺院的無量壽佛像前,建齋立誓,共期西方極樂之國。並讓劉遺民寫了一篇文章,說:
惟歲在晉元興元年(公元402年),七月戊辰期,二十八日乙未。法師釋慧遠,貞感幽遠非常識所及之處,宿懷特發。延請同舉的捨棄已欲的貞信之士,共123人,集會於廬山之陰,般若台精舍阿彌陀佛像前,以香花敬獻佛而立誓言。緣化之理既已明確,則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勢所必然。推究交臂之友的潛論,感悟到世間的一切事物都不能久住,都處於生滅成壞之中;看到現報、生報、後報相催逼,了解險趣的境界難以攀登。這些眾多的同道賢人,所以戒慎恐懼,不敢怠慢,是因為仰思攸濟。人與神靈可以靈感交往.而不能象人間那樣追 求形體的來往。若以精神感悟萬物,則幽路近在咫尺;假如求之無主,則眇茫失迷。講經說法,高風亮節由於天生,佛的神靈就會從夢中到來。這實在是上天開啟忠誠之心,其其之中命運的規律的聚集,這樣的機遇,怎不使人克服幾心,以鑽研佛理呢?”然而塵世紛紅複雜,各人的功德不一樣,雖然在早上祈禱讀經時說的都一樣,但到晚上各做各的事,就大不相同了。我們感到非常可悲,感慨萬端。今天立誓的同人們,同游佛理絕高的境界,有超俗絕倫的言談,首登神靈的世界。沒有一個人單獨為善的可能,無論先後,都應相互勉勵。然而再考慮妙覲大儀,啟發心靈的貞照,感悟新的境界,因教化而改變形體。借關蓉於河中的流水,在瓊柯神樹下詠言。飄雲衣於四面八方,香風吹起 直到永遠。忘記自身的安逸就能夠莊重肅穆,捨去世間的享樂就能泰然自怡。面臨著火途、血途、刀途而緬謝,笑傲天宮而長辭。紹介眾神靈以繼軌,以太息為期會,這豈不是很偉大的嗎?
慧遠神採氣度端莊,舉止落落大方,凡是想來瞻仰他的風采的人,莫不心形戰慄。曾有一位僧人,拿著一柄竹如意,想奉獻給慧遠,來到山上住了一天,競不敢當面陳說此事,將竹如意悄悄留在席上,默不作聲地走了。
有位慧義法師,為人強正,準備上山拜訪,他對慧遠的弟子慧寶說:“你們這些人都是庸才,僅憑道聽途說就信以為真,今天看我如何!”到山上後,正值慧遠講《法華經》,慧義法師多次想要進行駁難,卻心悸汗流,竟不敢發一言。出來後對慧寶說:“此人真是令人佩服!”慧遠就是如此令眾人敬服。
殷仲堪到荊州去,路過廬山,上山向慧遠表示敬意,兩人共臨北澗談論《周易》,一直談到天很晚了也不覺得疲倦。事後殷仲堪感嘆道:“遠公識信深明,確實不同一般。”
司徒王溫、護軍王默等人,都非常欽慕慧遠的英俊傑出,遙致禮敬。王溫給慧遠寫信說:“剛剛40歲,卻衰老的如同70歲的老人。”慧遠回答說:“古時的賢人不愛財寶,卻很珍惜光陰,看您的意思,似乎並不在於長壽不長壽。施主順應自然而優遊性情,乘佛門之理而御心,由此而推論,為什麼要羨慕高壽呢?想想這個道理,是久已有之的,以此回復來信。”
盧循占據江州城,上廬山拜訪慧遠。慧遠少年時與盧循的父親盧暇同為儒生,兩人見面後非常高興地敘舊,天天在一起談話。〔有個僧人勸誅慧遠說:“盧循是個大賊寇,與他交朋友,別人會懷疑你的。”慧遠說:“我佛法中情無取捨,豈不為有見識的人所明察。這沒有什麼可怕的。”後來宋武帝劉裕帶兵追討盧循,駐紮在桑尾,劉裕手下的人說:“慧遠在廬山多年,與戶循是好朋友。”劉裕說:“遠公是世人的表率,並不象你們所說的那樣。”並派人致信問候,還送了很多錢財和糧食。由此人們都很佩服慧遠的明見。
當初,慧遠初到江東,很多東西都不齊備,佛心宗之禪無聞,律藏殘缺。慧遠常因此而遺憾,就派弟子法淨、法領等人,到遠處搜尋經書。他們跨越沙漠、雪山,歷盡千難萬苦,過了好幾年才回來,尋得一些梵文經書,使這些經書得以翻譯流傳。
過去,道安法師在關中時,曾請縣摩難提翻譯《阿毗縣心經》。但曇摩難提並不擅長漢文,譯本很不理想。賓沙門僧伽提婆,精通眾多經典。僧伽提婆於東晉太元十六年(公元391年)來到得陽。慧遠請他重新翻譯《阿毗曇心經》及《王法度論》,使這兩部書得以流傳,慧遠還作序言、標目錄,送給學經的人。
慧遠孜孜為道,務在弘揚佛法,每逢有西域來的高僧,慧遠都懇惻咨訪。聽說西域高僧羅什來到關中,慧遠立即寫出信問候說:
釋慧遠頓首。 過去您在外國,音信不通,只是風聞一些您的事跡,感到非常欣悅,但是路途遙遠,不能相見,常以此為憾。剛剛知道您帶著深刻的佛理來游中國,每到一個地方都答疑解惑,走了很多地方。每當要宣揚傳播大乘深妙之法,我都感到力不從心。
這是因為我還沒有進入眾妙之門,不能感悟佛祖留下的靈跡,常因此而感慨於懷。外國的檀香木移植到中國,能使異物薰香;珠寶放射光芒,能使眾多珍寶自積。這就叫做教合之道,猶如在虛空中滿載而歸。況且,信念是無形之物,不能象塵世之情那樣具體。所以,肩負大乘深妙之法重任的人,不能要求報答。若使法輪常轉不停,佛寶、法寶、僧寶不輕音於將盡之時,則滿願子法師就不會專美於絕代,龍樹大師的學說也會後繼有人。今往比量衣裁,登高座而宣揚佛法。並天波之器,此 既法物,聊以表達我的心懷。
羅什回信
羅什回信說:
鴻摩羅譽婆和南。我們從未面晤,又文辭不通,阻隔了心靈之路的溝通。從傳驛來的情況,大略卻道您的風範品德。究竟怎樣溝通、表達我們的思想,必然會有一種辦法。經文上說:在東方會有護法菩薩的出現,勉勵仁者,弘揚善事。財富有五種:福、戒律、博聞強記、口才和深謀遠慮。兼有此五種者道隆昌盛,不具備者就會停止不前。您是高尚的仁者,所以寄信問候,但經過翻譯的文字,怎能準確表達心意,只能大略地酬謝您的來信。仔細考慮了您在來信中所說的“比量衣裁”, “願登法座宣揚佛教”的話:本應當滿足您,但我也因不能深刻 理解、明確宣講佛經而感到慚愧。往常所用俞石雙口,可充法 物數。並留偈言一章:
既已合染樂,心得善攝不。
畢竟空相中,其心無所樂。
若悅禪智慧,是法性無照。
虛談等無實,亦非停心處。
仁者所得法,幸願示其要。
慧遠又給羅什寫了一封信說:
每天都有清涼之氣吹來,您將要回國去了,我聽後心情非常惆悵。先前聽說您要翻譯出很多經書,所以有許多疑難問題要向您求教,如果您真的要回國了,那可是太遺憾了。現今有幾十個問題,希望您能抽暇解答一二,這些問題雖然都不是經書中的大難題,但也要靠您來決斷。並回偈言一章。
本端竟何從,起滅有無際。
一微涉動境,成此頹山勢。
感想更相乘,觸理自生滯。
因緣雖無主,開途非一世。
時無悟宗匠,誰將握玄契。
來問尚悠悠,相與期暮歲。
後來有一位名叫弗若多羅的僧人來到關中,他能背誦梵文本的《十誦經》,羅什據此譯為漢文,全書進行到三分之二進,弗若多羅去世,慧遠為此感到非常遺憾。高僧曇摩流支來到中國,他也能背誦《十誦經》,慧遠讓弟子曇邕致信祈請,請他在關中譯出《十誦經》並相傳至今。外國的梵文經典,能夠流傳中國,有很多慧遠的功勞。有許多外國睥僧人,都說中國有個大乘佛教的大師,每到燒香禮拜時,都要向著東方稽首,遙拜廬山慧遠法師。慧遠神理之跡,深不可測。
先前,在中國還沒有“脫離一切煩惱,進入自由無礙的境界”這一說法,只說壽命長遠而已。慧遠感嘆道:“佛是至極”,至極則無變,無變之理,難道會有窮盡嗎?因此著《法性論》,他說:“至極以不變為性,而性則以體極為宗。”羅什看了《法性論》後感嘆道:“在沒有出經書的國度里的人,說出的話與佛理暗合。這是很高妙的啊 !”
後秦姚興很欽慕慧遠的品德、風範和才華,致信殷勤問候,書信和布施接連不斷還贈送了龜茲國的細縷雜變像,以示款款之心。《大智論》譯出後,姚興立即
送給慧遠,並寫信說:
《大智論》剛剛翻譯完畢,這是古印度佛教哲學家龍樹所著,又是一切大乘佛教的重要著作,漢文譯本應該有一篇序言,以表明作者的意圖。然而這裡的僧人們,都相互推謝,沒有人敢於承擔。特請法師作一篇序言,以留給後來的學道之人。
慧遠回信說:
您請我為《大智論》作序言,以表明作者的意圖。貧僧聽說:高大的身材不能穿小衣服,在深井裡打水不能用短繩子,披閱《大智論》後,感到有愧於您的希望。收到您的來信後,很長時間沒有回信,是因所囑託的重任,我不能承擔。由於《大智論》的高深的境界,應當由更高明的人為它作序。
由此可見慧遠當時在社會上名氣之大。慧遠常常感到《大智論》的內容深刻、廣泛,初學者很難掌握。於是他將其中的主要內容摘抄下來,編為20卷,便於學者們學習。後來桓玄帶兵征討殷仲堪,路過廬山,邀請慧遠出山,慧遠聲稱有病,不能下山,桓玄親自進山。桓玄手下的人對他說:“過去殷種堪上敬禮慧遠,希望您不要這樣。”桓玄回答說:“豈有此理。殷仲堪算什麼人!”待見到慧遠,桓玄不知不覺就向慧遠敬禮。桓玄問:“不敢毀傷髮膚,怎樣信奉佛教?”慧遠回答說:“立身行道。”
桓玄認為慧遠回答非常正確。原來想好的一些駁難,一句也不敢說出來,就說起征討殷仲堪的事,慧遠不答一言。桓玄又問:“怎樣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慧遠說:“望檀越安穩,使被亦無他。”桓玄下山後對手下的人說:“生平從未見過象慧遠法師這樣的人。”
後來,桓玄又以他的威勢多次邀請慧遠,請他出仕做官。但慧遠言辭堅正,態度堅決,決不改變自己的志向。
隨後,桓玄要淘汰一批僧人,對他的僚屬們說:“僧人應該是能夠講經說法,暢說義理,或者是恪守戒行,足以·進行教化的人,否則,都在罷遣之列。唯有廬山上的有道德的僧人,他們不在罷遣之列。”
慧遠給桓玄寫信說:
佛教衰敗,摻雜進很多穢物,已經很久了,每一想到此事,我都憤慨滿懷。常常擔心那些不好的東西牽連到我身上。我私下裡看那些高潔的僧人,言行都是出自本心,涇水和謂水因水質不同,一清一濁;如果把邪惡變成正直,不仁就會離你遠去。如果這個方法能夠行得通,必定能治理好佛門,就可以斷絕那些飾偽的人的假通之路,使真正的僧人就不會因為不能適應世俗社會而受人譏諷。這樣可使佛門和世俗都能夠興盛,可使佛寶、法寶、僧寶恢復興隆。
因此慧遠制定了很多條例,桓玄聽從了慧遠的意見。過去,因晉成帝年幼,由庚冰輔政,他認為沙門應該禮敬帝王。尚書令何充、僕射褚昱、諸葛恢等人上奏說,僧侶是世外之人,不應禮順帝王,眾官朝議也是這種觀點,而侍中又承庚凍的指示駁回,兩種看法相持不下,競不能確定下來。當時桓玄在姑蘇城,他認僧人應當禮敬帝王,於是就給慧遠寫信說:
僧人不禮敬帝王,就是情所未了,理所未喻,這件大事,不能令其體不允。現將這些意見呈上法師,法師可以申述不敬 帝王的意見。請認真考慮一下,必能釋其所疑。
慧遠給桓玄回信說:
稱作沙門的人是什麼人呢?是能夠啟發世俗蠓曝昧之人於幽昏,使他們走上佛門之路的人,沙門是教化普天下眾人的人。若能夠這樣,雖然大業還未成就;但觀其前進的足跡,就可以感悟到佛法的弘揚了。而且,沙門穿的袈裟菜不是朝宗之服,沙門用的缽盂也不是廊廟之器,沙門是塵世之外的人,所以他們不應該致敬帝王。
桓玄雖然還沒有放棄他先前的觀點,但他看了慧遠的來信後,一直猶豫不決。
過了沒多久,桓玄篡奪帝位,立即下了一道詔書說:
佛法宏大,深不可測,推以奉主之情,故興其敬。今事既在己,宜盡謙光,眾僧人可以不再禮敬帝王。
五篇文章
於是慧遠著《沙門不敬王者論》一文,凡五篇:
一曰在家:這說的是在家敬奉佛法,則是順化之民,情未變俗,了跡也在世俗之內,所以有天屬之愛,奉主之禮,禮敬有本,遂因此以成其世俗的教化。
二曰出家:出家的人能逃遁避世以追求他的志向,脫離塵俗而人道。脫離塵俗則服章不與世人同禮,逃遁避世則宜高尚其行跡。
沂以僧人能夠於沉流中拯救沉溺於世俗的人,以玄理來拯救世人於大難之中。遠通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三乘之津,近開人天之洛。若有一個全德的沙門,就可以洽化六親,恩澤遍及天下。雖然沒有處在王侯的高位,卻已對上協契皇極,對下勸化百姓。所以,在內雖有背於天屬之愛,但並不逆其孝道;在外雖沒有禮敬帝王,但並不是說對帝王不尊敬。
三曰求宗不順化:這是說反本求宗的人,不因世俗的生活而疲俗之情而牽累生活,就能拋棄七情六慾;不因世俗的生活而疲累其精神,其精神就可以達到非常幽深的境界。神靈的絕妙的境界, 是佛教所說的涅磐。所以沙門雖與萬乘之君不同禮,但他有自己 高尚的事業,也沐浴著仁者的惠澤。
四曰體極不兼應:這是說如來佛與周公、孔子的理論雖不相同,有很大差異,但終歸走向一致,這就是說他們殊途同歸。
五曰形盡神不滅:這是說身體可以消亡,而神靈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這是《沙門不敬王者論》一文的大意。從此,沙門能夠不行世俗之禮,超脫世外。
待後來桓玄向西逃竄,晉安帝從江陵回到京城,輔國何無忌勸:說慧遠晉見安帝,慧遠稱病不去。安帝派人去問候慧遠,慧遠給安寫信說:
釋慧遠頓首。春天氣候溫暖,望陛下身體健康。前些時貧僧得了一場重病,且年邁體衰,多次蒙陛下下達慈詔,又遣使慰問,我感到誠惶誠恐。慶幸陛下又回到京城,我不能前往晉見,此情此慨,無法用言語表達。
晉安帝下詔書說:
陽春感懷,知您大病末愈,心中非常掛念。上個月從江陵出發,一路上多有險惡情景,不能按計畫趕路。本來還打算路過廬山,我們能夠相見。法師既然修身養性于山林,加以重病未愈,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很邈茫了,為此我感到很遺憾。
陳郡陽夏人謝靈運,持才傲物,很少有人能受到他的推崇。待謝靈運見了慧遠法師後,肅然起敬,從內心佩服。
慧遠即精通佛門義理,又兼善各家學說。慧遠在宣講《喪服經》時,雷次遠、宗炳等人,一起去聽講。後來雷次遠為《喪服經》作義疏,在卷首寫上自己的名字,宗炳給雷次遠寫了一封信,嘲笑他說:“當初我們一起到慧遠法師那裡,聽他講經,現在您怎么好意思在卷首寫上自己的名字?”慧遠教化僧侶和士人,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慧遠在廬山上住了三十餘年,從未出山踏入過世俗社會。逢有貴客來訪後送客人時,或是散步時,都是以虎溪為界,不再前走了。在東晉義熙十二年(公元416年)八月初身體不適,到初大日感覺困頓,因慧遠德高望重,弟子們都叩頭請求他喝一些用鼓浸成的藥酒,慧遠不喝;又請求他喝米汁,還是不喝;又請求他喝蜜水。慧遠令解說戒律的僧人,翻閱律文,看看是否能喝,律文未翻完就去世了,終年83歲。弟子們悲傷痛哭,就象死了自己父母親一樣。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因凡夫之情難割,弔唁續七天。臨終遺言,將屍身放於松林,同於草木。隨後弟子們將他安葬。潯陽太守阮保在西嶺為慧遠修建墳墓,謝靈運作碑文,歌頌他的功德。宗炳又在寺院門口立了一座碑。
慧遠生前寫得一手好文章,辭氣清雅,言談話語簡明扼要,加上他相貌端莊,風度瀟灑,所以寺院畫了一幅他的圖像,以供們瞻仰。生前的各種著作,集為l0卷,共五十餘篇,至今受到世人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