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鄒志華,前中國男排主教練,曾率領中國隊在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上取得第八名。王寶泉、俞覺敏、周建安都曾是其麾下弟子。
人物軼事
一九五八年的夏末,江蘇排球隊組隊。當時的排球隊還沒有男排女排之分,一共就八個人——六男二女,由後來大名鼎鼎的排球專家張然執教。這八個來自江蘇各地的青年,懷著滿腔熱忱,聚集到一塊兒了。報到的前一天,袁偉民從蘇州上了車。列車北上,途經常州時,鄒志華登了上去。這兩個在校的高材生,放棄了將被保送上大學深造的機會,服從祖國挑選,走上了同一條道路。列車將他倆的命運容進了同一車廂,一齊拉進南京……
幾天后,八名健兒已經相當熟悉了,袁偉民和鄒志華一見如故,朝夕相處,有說不盡的話兒。不久,活潑而有幾分任性的女隊員孫洪嫻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但是,他們卻誰也不好意思主動上前說一句話。訓練時,雖然男女分開,但他們都知道,這個小孫很有股拚命的勁頭。有一回,女隊員學了“滾翻”技術,小孫很快就掌握了要領,頗有幾分得意,興致也挺高。袁偉民走到她跟前,對她說:“掌握了?好,我來檢驗檢驗,如何?”小孫對此毫不畏懼,“回敬”他:“行!”話音沒落,袁偉民的球便拋了過來。一個、兩個……二十個、三十個……不甘屈服的小孫已經渾身汗水,力不可支了,可是,她嘴還挺硬:“沒事兒,再來……”她連續“滾翻”八百個的成績很快傳為佳話。一年後,隊里又增補了幾名新隊員,男隊女隊終於得以劃開。有個直性子的姑娘很快和孫洪嫻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她叫鄭滬英。她們都是南京人,而且,還是校友呢(同在南京四女中)。
袁偉民是當時的排球隊隊長,鄒志華和孫洪嫻則是團支部的委員,三人里里外外,忙忙碌碌。鄭滬英對這三位“大哥大姐”有種說不出的情感,既尊敬又有點懼畏。尤其是袁偉民,嚴厲起來真叫人受不了,雖然這位隊長平時俏皮話“一筐一筐”的。鄭滬英和小孫一樣,她也有股子死不服輸的倔勁頭,在新來的隊員當中,很有些引人注目。訓練時,她以驚人的耐力和毅力大大超過周圍的夥伴。在素質訓練中,她總是獨占鰲頭,就說中長跑訓練課目吧,跑到終點時,她竟能將夥伴拉下幾百米遠。她跑起來可是威風凜凜,大有“一馬當先”的氣概。她這個特點,很快就引起了田徑隊教練們的賞識,甚至動過腦筋想把她“挖”走呢。無奈這個小鄭一個心眼愛上了排球,田徑隊終於沒有“挖”動。在女排,她和小孫是一對,她是主攻,小孫是二傳,配合得相當默契。
六二年,袁偉民、鄒志華和鄭滬英同被國家青年隊招去。臨行的前一天,袁偉民忽然找到孫洪嫻,對她說:“看來,那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的古話是有道理的,我們得分手了。也許,我們當中有誰可能還要歸隊,也可能從此分開。”小孫心裡也挺不是滋味,一個好好的集體,幾位挺不錯的朋友就這么分散了,總有幾分可惜,一時依戀之情升起。不過,誰叫你當運動員的呢?小孫說:“反正我們都沒有離開排球,日後見面機會多哩,說不定還要和你們國家級的拚一拚呢。”袁偉民沉默了好一會兒,悠悠道:“你和鄒志華可是老搭檔了,團支部的工作一直搞得很有生氣,這和你們二位的辛勞分不開呀……”他頓了頓又說:“小鄒這人挺精細,處處考慮別人。這幾天,他老在我耳邊說:不要忘了小孫……”孫洪嫻臉兒一紅,心猛跳了幾下,又沉靜下來:“我不會忘記你們的,你們對我的幫助很大,我忘不掉。以後還少不得請教你們呢。”
一個星期後,孫洪嫻接到一封北京來信。這是去國家隊的夥伴第一封來信。信不算厚,但鼓鼓囊囊的。小孫將信打開,一枚漂亮精緻的紀念章滑落下來。這是排球首屆全國賽紀念章,在當時十分金貴難得。小孫看著這枚紀念章,心裡充滿了溫情。信中詳細地介紹了他們進了國家隊的情況,以及他們充滿自豪的心情。信的末尾寫道:“我們都惦記著你。”落款人只有一個姓名——鄒志華。小孫連讀三遍,漸漸地,她被一股濃濃的友愛情誼包圍了。
袁、鄒進入國家隊以後,一個是二傳手,一個是主攻手,可謂唇齒相依。六三年,國家男排準備首次出訪印尼時,袁不慎傷了膝蓋,鄒志華替他好一陣子難過。袁偉民反倒安慰起他來:“我們的排球水平不高,現在畢竟也能出去打比賽了。我去不了,你替我去爭口氣吧。”六四年,鄒志華在一次訓練中也傷了膝蓋,並且出現水腫,只得離開國家隊。這回是袁偉民替他難過了。鄒志華對袁偉民說:“看樣子一時不能和你合作了。以後出去打比賽,你替我多打幾個好球吧。”袁偉民說:“好。我等著你隨時返回。不過,你回江蘇隊也好,這個隊實力挺強,很有基礎……喔,回去別忘了,代向小孫問個好。我老覺得,你們是一對兒。”說著,他笑了。鄒志華突然感到心中湧起層層熱浪來。他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以同樣的微笑作了回答。
說巧不巧,鄭滬英也因為傷了韌帶被迫離開國家隊,她將和鄒志華一道回南京。
離京回寧的前一日,鄒志華突然向袁偉民建議:“來北京這么長時間,還從來沒好好玩呢。到天壇公園溜溜,怎么樣?”袁偉民立即同意。鄒志華說:“把鄭滬英叫上。我已經跟她說過了。說句老實話,這一走,她可有些捨不得呢。”鄒志華盯著袁偉民。袁不言語,從袋裡取出香菸,打算和鄒抽一陣。鄒志華說:“別抽菸了,小鄭等著呢。”這時已是深秋季節了,兩個年青人穿著運動服到了天壇公園。小鄭早已到達。鄒志華對袁、鄭二人說了句:“哎呀,我得辦點事,明天就要動身,還一點準備沒有呢。你們談談吧。可別吵架,明天就要分手了。”說著一溜煙走了。袁偉民和鄭滬英朝公園裡走去……深秋的寒氣悄悄伴著風兒侵襲過來,兩個年輕的運動員卻越談越上勁。袁偉民的煙一支接一支抽著,天南海北,無所不及地說著,他在小鄭面前描繪了一幅我國排球運動的誘人圖景。小鄭入迷地聽著,漸漸地,她感到腿兒邁不起來了,原來腿骨頭早已涼透啦。她建議袁偉民:“跑回去吧,不然真要凍僵了。”袁偉民說:“早就知道你能跑……”
動盪的運動員生涯,使他們無法享受正常人的愛情生活,因此他們的戀愛過程往往比別人要長得多。相互之愛心,更多的是靠飛鴻傳遞。鄒志華和孫洪嫻談了將近八年的戀愛,才完成婚姻大事。袁偉民和鄭滬英的戀愛更長,整整十年,方才成婚。六八年,鄒、孫結婚時,袁、鄭合送了一床塑膠床罩,表示祝賀;七二年,袁、鄭結婚,鄒志華夫婦則送了塊玻璃台板,以誌喜慶。兩件賀禮加在一起還不足十元錢,但是他們彼此都將這禮品視為珍物,至今不曾丟掉。
袁、鄭成家後,終於告別了南京,告別了親友,北上京都。袁偉民很快挑起了國家女排的重擔,鄭滬英則調進國家體委群體司工作。鄒、孫結婚後家居南京,鄒志華一直擔任江蘇男排主教練,孫洪嫻轉入市體校任女排教練。兩家雖然相距南北,仍你來我往。孫洪嫻知道袁偉民工作緊張繁忙,鄭滬英也常出差,生活上能簡則簡,袁偉民甚至星期天也沒空在家吃飯。袁偉民是最愛吃魚的,可在北京這機會實在太有限了,有次鄒志華進京,孫洪嫻特意買了幾條扁魚讓鄒志華捎去。鄒志華回寧時,帶回了一件小毛衣,這是鄭滬英送給他們的兒子小立的。鄭滬英知道,孫洪嫻也是忙得不能專心家務。
袁偉民是個孝子。他不僅對自己的長輩敬重如賓,對鄭滬英的父母也一視同仁。鄭滬英的父母在“文革”中被迫進了“幹校”,直到“文革”結束。一家人精神上很受壓抑。袁偉民每次回江蘇到南京,必定前去探望,給以慰藉。去年,他還給岳父岳母送了台20吋大彩電。去年國慶節前,袁偉民將八十多歲的老母親接到北京,想讓老人家的晚年生活更豐富些。然而,因為工作千頭萬緒,他實在無法抽身相陪,鄭滬英也恰好因公外出。這可把袁偉民急壞了。事也湊巧,孫洪嫻剛好上了北京,一見此狀,隨即攬下了這個重任。於是,孫洪嫻便象親閨女一樣陪伴著老人逛北京。
鄒志華也一樣,但他回家看望母親的時間太少了(父親早逝),尤其是出任國家男排主教練之後,忙得腳不沾地。好幾次,他帶隊南下,途經南京,只用粉筆在家門上寫幾字就急匆匆走了。然而,只要時間允許,他卻首先要去孫洪嫻家看望一下岳父岳母,尤其是癱瘓在床的岳母。每次出國比賽歸來,他一定要帶幾樣高級營養補品,孝敬兩邊的老人,一個也不漏掉。
說袁偉民將畢生的精力獻給了排球事業和體育事業,這話一點也不過分。袁偉民的業餘愛好是不少的,比方說,他和所有蘇州人一樣喜歡評彈;他喜愛書法,能寫一手極好的字,即使是工作筆記,也是工工整整、一絲不苟;他喜歡下棋;喜歡打橋牌;甚至還喜歡釣魚。然而,這所有的愛好,都為他緊張繁忙的事業一一讓了位。他幾乎連家庭生活也要丟掉了,當然也談不上其他娛樂了。有一回孫洪嫻上他家作客,見他家破天荒放了台四喇叭收錄機,便說:“你也會享受現代化啦?放段音樂聽聽。”袁偉民回說:“要聽自己動手。”孫洪嫻說:“袁指導別擺架子,我可是客人啊。你給我放放。”袁偉民仍然坐著不動,笑著說:“不是我擺架子,老實告訴你,我還不知道從哪頭弄起呢。你不動手,就別聽。”這時,鄭滬英走了過來說:“他呀,哪裡懂什麼現代化,這收錄機買回來足有三年了,他從未碰過一次呢。”
袁偉民的兒子袁粒出生後,和爸爸相處的日子太少啦。他七歲那年,有次差點被一輛大卡車撞上。當司機怒氣沖沖逮住了這個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的小頑童時,幾乎要揍他,“告訴我,你住哪裡?走,上你家告訴你爸去!”嚇呆了的袁粒只好老老實實領著司機叔叔往家走去。路上,司機問他:“爸爸叫什麼名字?”小袁粒乖乖回答:“袁偉民。”司機一聽不走了,又問了句:“什麼?再說一遍。”“袁偉民!我爸是打排球的……”司機不說話了,蹲下身來,仔細端詳了他的小臉,變了聲調:“是叔叔不好,別告訴你爸了。他太忙了,別讓他分心,他肩上的擔子重啦……”然後,他從袋裡“變”出個蘋果,朝袁粒手上一塞,走了。小袁粒怔住了,他不懂這叔叔怎么變化得這么快。
當袁偉民從美國洛杉磯率領中國女排奪得“三連冠”之後回到北京時,鄭滬英和小袁粒到了機場去迎接他。而他,給兒子的禮物只是輕輕的一舉。兒子笑了,他也笑了,鄭滬英卻在一邊落了淚。袁偉民對鄭滬英說:“謝謝你!”就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幾乎和袁偉民一樣,鄒志華心裡也只有一個排球。八四年,中國男排一下子從世界五強跌了出去,被推出了十六名之外,聲名一落千丈。球迷們向他們發出了不可克制的怒罵。鄒志華正是在這個時候出任主教練的,他深知自己的責任。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和鬆懈。他的家庭觀念越來越淡薄了。在外集訓期間,他給孫洪嫻的所有來信都少不了比賽、訓練、戰術的字眼,有時乾脆寫明信片。孫洪嫻常對人講:“我們的家信可是公開信。”在擔任了近兩年主教練期間,他們全家的集體活動只有一次,那是鄒志華從洛杉磯奧運會歸來小憩,只到玄武湖公園玩了半天。孫洪嫻知道,現在鄒志華的心是輕鬆不下來的,中國男排一天不能衝出亞洲、進入世界四強,他一天不得安寧。他常和孫洪嫻講,也許在他擔任主教練期間看不到這個目標的實現了,但他還是要拼一拼,寧可當個鋪路石子。去年春天,他率隊到法國比賽,隊友們勸他給愛人帶件禮物,他想想覺得也是。左思右想,最後竟買了只大枕頭。他把枕頭交給孫洪嫻時說:“當時我只記著一件事,就是你在訓練中扭傷了頸脖。”孫洪嫻滿足地笑了,將那軟軟的枕頭緊緊抱在胸前。
鄒志華有兩個兒子,老大個頭已超過一米八五了;老二立立也有一米八○了。兩人儘管各有愛好,但終未脫離父母的事業,都是排球隊員,一個是市中學生甲隊隊員,另一個則是乙隊隊員。這一家子全滾在飛旋的排球之中。
袁偉民離開了排球場,當了國家體委副主任,然而,這並沒有妨礙兩個家庭的友情。有一次,孫洪嫻又到了北京,和鄭滬英一見面又是不知日夜地拉扯起來。畢竟不容易相會一次,兩人越談越興奮。忽然鄭滬英建議:“我們來拍幾張照片怎么樣?”於是她取出相機,把十一歲的兒子叫來充當攝影師,她倆則翻箱倒櫃,找出所有漂亮衣服,你一張我一張地拍起來,也不知道拍了幾張。兩人還覺得不過癮,孫洪嫻說:“把他們也叫來!”這“他們”當然是指袁偉民和鄒志華了。鄒志華接到電話,不知道有什麼大事情呢,剛結束訓練,運動服也沒換,就急火火跑來了。見兩位夫人在屋裡忙亂一氣,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不一會,袁偉民也參加完柯達杯足球賽開幕式回來。兩位夫人不容分說,將他們一起推進了拍照浪潮之中。也真巧呢,正在照著,他們的老教練張然(如今是全國排球協會副主席、南京體育學院副院長)叩響了房門。張然便成了當然的中心。“咔嚓”一聲,小袁粒按動了快門,一張珍貴的歷史性照片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