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小說

鄉土小說

所謂鄉土小說是指靠回憶重組來描寫故鄉農村的生活帶有濃厚鄉土氣息和地方色彩的小說 ,也可以說“鄉土小說”指的是20年代初、中期,一批寓居北京、上海的作家,以自己熟悉的故鄉風土人情為題材,旨在揭示宗法制鄉鎮生活的愚昧、落後,並藉以抒發自己鄉愁的小說。這批作家有馮文炳(廢名)、王魯彥、臺靜農、彭家煌、許傑等。

基本信息

興起

鄉土小說鄉土小說

鄉土小說的興起,是新文學小說對“五四”小說過於西方化的一次反撥。“五四”小說以鮮明的人文主義思想追求和對西方近現代文學及語言的借鑑與中國傳統小說劃清了界限、實現了小說的革命,然而“五四”小說創作因此也存在很多弊端。其一是概念化,小說成了作家演繹思想

、表達觀念的形式,這個弊端主要表現在問題小說中;其二是歐化,這主要集中在浪漫小說中。浪漫小說不僅在抒情方式上直接借用了19世紀西方浪漫文學(尤其是盧梭的作品)的抒情方式,而且在抒情主人公的塑造上也過多受到盧梭及歌德的《少年維特的煩惱》的影響,因而這一派小說在敘事上不象小說,而在語言上則又非本土化。針對這種缺陷,新文學作家曾呼籲文學的“地方色彩”,提倡文學應有“從土裡滋長出來的個性”,號召作家“須得跳到地面上來,把土氣息、泥滋味透過了他的脈搏,表現在文字上”。所以,鄉土小說在20年代初、中期的崛起,實際是新文學在革命之後著手建設的象徵,反映了新文學現實主義的追求。

內容簡介

啟封歷史滄桑,感悟青春不悔;

對峙倫理糾結,演繹鄉村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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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格

鄉土小說作家很多都是直接受魯迅的影響並有意識地模仿魯迅而開始創作

的,大都師承了魯迅小說的批判國民性特點,較少造作,克服了概念化,以一種質樸和真實的面貌為當時小說創作界吹進一股清風。

鄉土小說是作家以批判的眼光審視故鄉風習,對愚昧、落後進行尖銳的諷刺與批判。其次,鄉土小說作家往往懷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複雜情緒描繪生活與苦難中而又麻木、愚昧的故鄉人,同情與批判,諷刺與哀憐相互交織,形成鄉土小說喜劇與悲劇相交融的美學風格。第三,在批判和描繪故鄉愚昧習俗、麻木人性、淒涼人生時,鄉土小說作家仍然抑制不住對故鄉的眷戀,而這眷戀又往往與某種失落感相交織,因而小說大都具有抑鬱的抒情調子。

主要特徵

鄉土小說的主要特徵,首先是作家以批判的眼光審視故鄉風習,對愚昧、落後進行尖銳的諷刺與批判。其次,鄉土小說作家往往懷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複雜情緒描繪生活與苦難中而又麻木、愚昧的故鄉人,同情與批判,諷刺與哀憐相互交織,形成鄉土小說喜劇與悲劇相交融的美學風格。第三,在批判和描繪故鄉愚昧習俗、麻木人性、淒涼人生時,鄉土小說作家仍然抑住不住對故鄉的眷戀,而這眷戀又往往與某種失落感相交織,因而小說大都具有抑鬱的抒情調子。

基本闡述

鄉土小說鄉土小說

據考證,關於“鄉土小說”的闡述,在現代中國,最早的是魯迅。他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二集導言》中說“蹇先艾敘述過貴州,裴文中關心著榆關,凡在北京用筆寫出他的胸臆來的人們,無論他自稱為用主觀或客觀,其實往往是鄉土文學,從北京這方面說,則是僑寓文學的作者。”儘管魯迅對“鄉土文學”未做出正面的定義,但他勾畫了當時的鄉土小說的創作面貌。當時的鄉土文學的作家群體多寄寓在都市,沐浴著現代都市的文明,領受著“五四”新潮的洗禮。現代文明和進步思想的燭照,幾乎成為當時作家書寫“鄉土小說”的一個重要的創作準備。1936年,茅盾更進一步指出“鄉土文學”最主要特徵並不在於對鄉土風情的單純描繪:“關於‘鄉土小說’,我以為單有了特殊的風土人情的描寫,只不過像看一幅異域圖畫,雖能引起我們的驚異,然而給我們的,只是好奇心的饜足。因此在特殊的風土人情而外,應當還有普遍性的與我們共同的對於運命的掙扎。一個只具有遊歷家的眼光的作者,往往只能給我們以前者;必須是一個具有一定的世界觀與人生觀的作者方能把後者作為主要的一點而給與了我們。”如果以茅盾的“鄉土文學”觀念為圭臬,那么,魯迅筆下的鄉土世界無疑最具代表性。在末莊、土谷祠、烏蓬船、鹹亨酒店構成的鄉土環境中,魯迅以一個啟蒙者的眼光揭示著鄉土人物的麻木、愚昧和殘酷。在魯迅的鄉土小說世界裡,鄉土環境,絕對不是寄予著某種人生理想的世外桃源,而是扼殺民族生命力的所在。魯鎮和末莊幾乎可以等同於魯迅所說的“鐵屋子”。大概只有在回憶童年的敘述中,魯迅才對故鄉表現出些許的溫情。而魯迅對鄉土環境的嚴峻態度,實際上為現代的許多進步作家所接受,所追隨。在鄉土生活和風習畫面中寄予重大的社會命題,顯示社會的變遷和變遷社會中的人物成為中國現代作家孜孜以求的一種鄉土文學的敘事模式。魯彥、許欽文、蹇先艾、臺靜農、許傑、彭家煌、沙汀、艾蕪等一批現代鄉土作家,以樸實細密的寫實風格書寫老中國兒女在各自的鄉土上發生的種種悲劇性故事:宗法制的農村中的世態炎涼和無產者的不幸,封建等級制度延伸出的生活邏輯和社會心理對賤者、弱者不動聲色的毀滅,封閉的邊遠鄉村中原始野蠻習俗對人民的播弄和控制,等等。在這些鄉土文學中,被臺靜農稱為“地之子”的現代中國農村的老百姓們,承受著巨大的苦難,而小說敘述者所營造出的愚昧與冷漠、悲哀與陰鬱交織著的鄉村氛圍,表現出這批鄉土作家對當時中國最低層社會的強烈使命感。當然,這批鄉土作家同時還是農村痼疾的解剖家,如沙汀,以尖銳的諷刺的筆法,寫出了“半人半獸”“土著”人物把持的鄉鎮中的黑暗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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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鄉土世界中政治、經濟、階級鬥爭問題的關注,乃是現當代中國的鄉土文學的相當重要的一個敘事潮流。從早期具有左翼色彩的鄉土文學創作開始,延續到抗戰期間的趙樹理、孫犁,形成了“山藥蛋派”和“荷花澱派”的鄉土小說流派。在趙樹理、孫犁的鄉土小說中,政治鬥爭故事和戰爭故事已經成為主宰。不過,在關於政治和戰爭的敘述中,這些作家通常以普通農民為視角,所以,他們的敘述和思維依然具有濃厚的鄉土氣息。特別是孫犁,他的鄉土小說,塑造在殘酷的戰爭環境中鄉村普通百姓的樂觀、無私和勇敢,具有一種鼓舞大眾為民族解放而鬥爭的詩意向上的力量。而這種以革命為脈絡的鄉土文學,發展到合作化題材階段,事實上其敘述者都轉變為的具有敏銳政治意識的全知者,他們以鄉土小說為輸出革命和繼續革命理念的所在,並十分注意塑造鄉土世界中具有高度革命覺悟的農村“革命新人”,這些作家,以柳青和浩然為主要代表。

與具有進步色彩或直接參加革命的鄉土作家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另一批陶醉於田園風光的現代鄉土作家,其中成名於20、30年代的廢名和沈從文最有代表性。廢名的鄉土文學作品中,少年和姑娘在夕陽下逗留嬉戲,行人挑夫在楊柳樹下乘涼喝茶,農家樂的一派祥和而繁忙的快樂景象完全抹去了現代農村中血腥的一面,譜寫出一曲遠離塵囂的田園牧歌。至於沈從文的創作,也多注意刻畫鄉土中的“粗糙的靈魂”和“單純的情慾”。沈從文描繪的山寨、碼頭寧靜而秀美,宛如一副副古樸奇幻的風俗畫。特別是在這些“化外之境”中發生的愛情故事,更有令人一唱三嘆之妙。《邊城》中少女翠翠的愛情觀和愛情經歷,單純而美麗,有著未受現代都市文明污染的清澈和微妙。在沈從文的鄉土文學世界裡,自然界的一切都是有靈性的,禽獸在做夢,草木能談吐,大自然的“神性”成為鄉土世界沉默的主宰。那么,沈從文意圖在他的寧靜超脫的鄉土作品中寄寓什麼樣的主題呢?是“人性”。沈從文在他《從文小說習作選·代序》中言明:“這世界或有想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樓傑閣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選山地作基礎,用堅硬石頭堆砌它。精緻,結實,勻稱,形體雖小而不纖巧,是我理想的建築。這神廟供奉的是‘人性’。”那么,我們有必要追問的是,沈從文是不是以“人性”的小廟的構造迴避可能存在的殘酷現實,從而“美化落後”“詩化麻木”呢?如果這樣看待沈從文的鄉土文學作品,確實是過於粗暴簡單了。在沈從文詩意神話的長廊中,即使是最精美的篇章,也在述說著某種無法抗拒的悲涼。翠翠那一雙“清明如水晶”的眸子,在親人的死亡和情人的離去的現實面前,不也宣告了詩意的神話的破滅了嗎?而沈從文的另一名篇《丈夫》,幾乎完全可以將其視為關於鄉村底層人物的一曲悲歌。進入鄉土文學純美境界的沈從文,未必就不懂的社會的苦痛,只不過他是以率真淳樸、人神同在和悠然自得的邊緣性異質性的鄉土文化的敘述,顯示處於弱勢的邊緣文化中沉靜深遠的生命力量,從而內在地對所謂文明社會的種種弊端構成了超越性的批判。在新時期的鄉土文學寫作中,我們依然可以看到沈從文式鄉土文學寫作類型的延續。在汪曾祺等作家的鄉土文學作品中,沈從文式的清澈空靈被賦予更為樂觀明朗的特徵。另外,沈從文的鄉土文學,還開創了以展現“異質文化”中人性軌跡來表明文化成規對人的影響的寫作模式,這種模式在新時期為韓少功、李銳這樣的作家所承繼。不過,韓少功式的視角要比沈從文更“客觀”、更“中性”,他們更直接地也更熱衷於敘述、分析他們所看到的“異質文化”之內發生的種種故事。正如李慶西對韓少功的《爸爸爸》的敘述者態度的分析:“就審美主體而言,完全是局外人的態度,對一切都保持著老於世故的緘默。這倒並非自以為是的冷眼觀照,而是一種寬宏、曠達的心境。所以不奇怪,這裡沒有魯迅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慨,……,敘述者的意向,實際上是對傳統文化和民族性格的認同。”韓少功對於傳統文化和民族性格是否認同有待商榷,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韓少功的確善於模擬“局外人”的視角,反覆打量他眼中的鄉土人物鄉土習俗的種種文化規定性。這種冷靜的寫作態度,在韓少功的長篇小說《馬橋詞典》中達到了極為自覺的階段。《馬橋詞典》中,鄉土,特別是鄉土語言,成了鄉土文化中最有趣也有富有歷史深度的縮影和索引。表面上,馬橋是一個靜態的存在,惟有“局外人”的視角,才可能將現代文明對馬橋的影響看得如此透徹,並獲得豐富的詮釋。在“地球村”的意識越來越強烈的當代,以韓少功、李銳、張煒為代表的中國作家們,已經不再象劉紹棠那樣以自我情感的過分投入作為呵護鄉土文學的寫作姿態,而是站在一個更自覺更冷峻的制高點,以文化代言人的身份,敘述著中華各地鄉土文化的變遷。

發展歷程

白鹿原

30年代茅盾以政治理性視角寫下的《林家鋪子》和《農村三部曲》,40年代趙樹理以實用理性的視角寫下的鄉村小說,在知識分子的鄉土觀照立場上,有了不同向度的開拓。然而,由於作者階級意識的逐漸強化和對農民現實政治命運的過多關注,使他們的小說文化性在不同的程度上有所削弱,因而在整體上表現出向農村題材小說領域傾斜的趨向。受他們的影響,鄉村小說一度迴避了表現中西方文化衝突的主題。以致在五六十年代出現了農村題材小說的泛濫。而魯迅知識分子立場對鄉村文化進行理性透視的文化鄉土小說,則直到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才有了新的崛起。

魯迅鄉土小說價值論上的反城市化情緒,被廢名,沈從文,汪曾祺等接受了下來。所不同的是,魯迅飽含兩種文化衝突的理性認知與情感價值選擇的矛盾,在廢名、汪曾祺筆下漸漸被隱沒了。廢名的《桃園》、《菱盪》、《橋》等鄉土小說,“作者用一枝抒情性的淡淡的筆,著力刻劃幽靜的農村風物,顯示平和的人性之美。”因此,他構築的是純感覺的東方烏托邦。只是由於作者回眸式的追溯筆調,使空幻的烏托邦,在表象的牧歌聲中流溢出憂傷的輓歌情調。而汪曾祺的《雞鴨名家》、《老魯》,以及80年代的《受戒》、《大淖記事》等,則以貌似無主旨的民俗風情展示,流溢作者對傳統文化人性美質的依依眷戀。因此,同樣具有輓歌情調,只不過汪曾棋的作品更多一些暖意,更突出一種美的力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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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陳忠實的《白鹿原》,賈平凹的《浮躁》、《土門》、《高老莊》、《懷念狼》,張煒的《古船》、《九月寓言》、《家族》、《柏慧》,韓少功的《馬橋詞典》、《暗示》等,小

說在標題上就具有某種象徵性,而在題材上則都是以小村莊寓意民族、國家的歷史文化,並通過人物的興衰展示文化衝突中的宏闊社會歷史圖景。特定的文化內涵決定了知識分子形象也被推到了小說的主體地位,像賈平凹筆下的金狗、子路、高子明,甚至是《廢都》中的莊之蝶,《白夜》中的夜郎等,張煒《古船》中的隋抱朴,隋見素,《家族》和《柏慧》中寧、曲兩家的三代知識分子。而韓少功的《馬橋詞典》和《暗示》,則以敘述人的知識分子立場看取“馬橋”和“太平墟”在物質貧困中的精神亮點,打量“城市”物慾膨脹下的人性失落。即如賈平凹的《高老莊》,建構了以子路為中心的兩大人物系列群,而目的在於從整體上“極力去張揚我的意象”。因此,子路的還鄉和離鄉就具有知識分子精神困惑到精神突圍的寫意。這一點在《懷念狼》中表現得更加明顯。一方是城市來的施德(失德)和黃瘋子,一方是鄉村的傅山(負傷)和爛頭。從而突現了“我”(高子明)遊走於中西方文化之間的窘境,和在這窘境中立足民族文化兼收並蓄的開放文化觀念。

評論

客觀地說,80年代中國的改革開放是五四以後中西方文化的第二次大融匯。如果說五四時期出現的文化大碰撞,是中華傳統文化在屈辱的狀態下,對自我文化的徹底否定和對西方文化的被動性接納的話,那么,80年代的文化大交流則表現出中西方文化在形式上的一種對等性互換。儘管不同時代背景下的二次文化大碰撞有著種種不同的具體內容,但是文化碰撞在整體上的相似性卻使80年代在文化吸納上有著宛如回到五四時代的感覺。傷痕、反思背景下的鄉土小說,就是在這一特定情境中,以回歸五四的文化批判和文化反思的認知形式出現的。而80年代中期出現的“尋根文學”,則標誌著鄉土小說知識分子的文化自覺。“尋根文學”以質疑五四的姿態,承繼了五四時期鄉土小說的文化追尋。“尋根文學”的理論主張鮮明地標示出其對民族文化精神的探求。因此,它是魯迅以改造國民性為目的的反傳統的繼續。所不同的是,魯迅面對中西方文化碰撞的初期,面對傳統文化的根深蒂固,他採取的是徹底反傳統的策略。而尋根文學家則表現對中國傳統文化劣根和優根的雙重揭示。

精彩書摘

1

晌午,三十四凹的光棍李二狗坐在椿樹底下抽著旱菸,他很細心地用大拇指和中指夾起幾根菸絲,塞進包著鐵皮的竹桿菸嘴里,眯起眼睛“吧唧吧唧”地抽著,他抽幾下,就拿起旱菸桿在身邊的石頭上磕磕,鐵皮的菸嘴就會發出一種“叮叮叮”的響聲,隔著老遠都能聽得見。當他把菸嘴里的菸灰磕乾淨正準備裝上煙再抽幾口時,從自家那三間土坯屋子裡傳出弟媳婦武春花殺豬般的號叫聲:“李良營要殺人了,二狗子,快跑。”李二狗嚇得煙桿“啪”地落在地上,菸絲撒了一地,李二狗心痛他的菸絲,想彎腰把菸絲抓起來重新裝進菸袋里,武春花衝過來了,悶頭悶腦地大喊:“你不要命了,快跑,快去古雁琴家躲躲。”李二狗才從夢中醒來一般,撒腿往古雁琴家跑。

李良營是李二狗的弟弟李三狗,小的時候三十四凹里的人都隨著李二狗的母親叫李良營為三狗子,李三狗長大後,他在垸子裡走東串西告訴三十四凹里的人,他不叫李三狗,他叫李良營。不過,三十四凹上了年紀的人還是叫他三狗子。

三狗子手裡拿著一根沖擔,殺氣騰騰地往二狗子跑的方向沖了過來。三狗子的身後跟著母親和啞巴苕大狗子,大狗子臉上蕩漾著快樂的神情,一邊走一邊呵呵地傻笑,嘴角邊掛滿了口水,母親也顧不上替大狗子擦擦,邁著顫顫巍巍的小腳一聲趕一聲地叫罵著:“三狗子,三狗子,你這個剁腦殼的,你這個剁腦殼的,那個苕大哥的話,你也信。”母親的話很快散在了三十四凹看熱鬧的人群之中,三狗子沒有昕清母親在罵什麼,他也根本就不在乎母親罵什麼,大狗子用手--勢告訴他,前天一大早他看到了春花從二狗子房裡走出來,他斷定二狗T-It~T春花,他拿起沖擔要殺二狗子的時候,春花這個賤女人還死死地抱住了他,給二狗子通風報信,要不是這個賤女人擋在他的前頭,他早拿沖擔刺穿了二狗子的胸膛。

三十四凹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誰也不敢衝上去阻攔三狗子,沒有穿上衣的二狗子光著大腳片子,跑起來像夏天的暴雨點一般急劇,他不理會熱鬧的三十四凹人,悶著頭往寡婦古雁琴家裡闖。

古雁琴正懶洋洋地倚在自家門口吃南瓜子。古雁琴吃瓜子有自己的特色,她通常用纖細的手挑一個大的飽滿的南瓜子丟進嘴裡,連皮帶仁一塊幹掉,而且古雁琴通常是把南瓜子洗乾淨曬在自家的窗台上,南瓜吃完了,瓜子越積越多,她就把積攢起來的南瓜子收在一個瓷壇里,想吃的時候,抓幾把用紅糖炒著吃,她不說自己在嗑瓜子,通常說自己在吃瓜子。古雁琴這一發明讓三十四凹人覺得很新鮮也很好奇,便有好事女人學著古雁琴的樣子把南瓜子收集著,也用紅糖來炒,不管她們炒得多么小心翼翼,卻總是沒有古雁琴吃南瓜子的那種陶醉和韻律,當然古雁琴也學不會三十四凹人嗑瓜子的那種魅力。三十四凹的人都喜歡嗑瓜子,而且喜歡嗑西瓜子,三十四凹人把這種西瓜叫打瓜,古雁琴沒有下地乾過活,當然不知道這些小小的黑黑的顆粒是怎么出籠的,但是古雁琴卻不會嗑這種西瓜子,三十四凹里的男人和女人,包括小孩子都會嗑這種顆粒極小,吃起來滿口香味的瓜子,而且把一個瓜子丟進嘴裡的時候,出來的就是兩片完整的黑皮,古雁琴學過三十四凹人嗑西瓜子的神情,不管她如何和別人一樣把瓜子丟進嘴裡,吐出來的通常都是碎了一El的瓜子殼和瓜子仁了,幾個回合下來,古雁琴再也不學三十四凹人嗑瓜子,而是選擇了吃南瓜子。

寡婦古雁琴正把一顆極為飽滿的南瓜子丟進了嘴裡,南瓜子的香氣混合在紅糖的甘甜之中,讓古雁琴不由自主地咂吧著上下嘴皮子,就在這個時候,李二狗生硬地闖進了她的視線之中,李二狗黑里泛著紅,紅中透著油的肌肉展示著健康男人的優美和力量,他臉上掛著被驚嚇的恐懼和無助,汗水在這種極為複雜的面容表情里周鏇,他顧不上擦,就任其作威作福地在他的臉上脖子上澆鑄,他只顧埋著頭往古雁琴家裡撞,等他撞進古雁琴家裡的時候,他才氣喘吁吁地結結巴巴說話:“他,他,他孩,孩子嬸,救,救,救我。”

李二狗一邊結結巴巴地說話,一邊往古雁琴上房跑。古雁琴弄不清楚這對親兄弟為何如此仇殺,李二狗平時老實巴交的,因為見了女人就結巴的原因,快四十歲了還打著光棍,不過李二狗算是三十四凹最有款型的男人,他的眼睛亮亮的,閃著冷峻的光彩,黝黑的肌膚光滑得像上了一層桐油似的,透著一種讓人想撫摸的誘惑。李二狗其實算得上三十四凹最帥的美男子,三十四凹這方鬼也不下蛋的土地養活了一批像李二狗這般俊美卻討不上女人的光棍漢。古雁琴的男人李長青活著的時候,她家挑水,砍柴之類的重活幾乎都是李二狗在做,兄弟倆吵架,不管李二狗占不占理,古雁琴從情感上來說,她還是會偏向李二狗。她橫在家門口,把拿著沖擔的李三狗堵在門外,李三狗伸手想推開古雁琴,被古雁琴冷冷的聲音弄得面紅耳赤,我說李家兄弟,該不是覺得寡婦家的豆腐好吃吧?

李三狗臉紅是有道理的。三十四凹的男人在古雁琴面前都會自覺不自覺地結巴和臉紅,單說古雁琴的名字就讓三十四凹人好奇,三十四凹的女人都叫著什麼花,梅,菊之類的,還從來沒有誰取過琴字的尾音,叫琴的名對三十四凹人來說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偏偏這個琴字前還非得加一個“艷”字,三十四凹的人對“艷”字既是熟悉無比的,也是高頻率使用的一個字,誰家的酒辦得加勁,三十四凹的人就會說一句,某某家昨個兒那頓酒,好艷,某某人長得漂亮動人,三十四凹人也會誇讚兩句,某家的那個花,菊什麼長得好艷,三十四凹人把“艷”和“雁”混為一談,在他們眼裡,古雁琴就是古艷情,四處艷情,四處收播的一個城裡來的外鄉人。

三十四凹人對城裡人談不上多么熱愛,也談不上多么排斥,雖說古雁琴是帶著右派女兒的帽子被流放到這個與世無爭、自娛自樂的山裡來的“罪人”,可三十四凹的男將們從未拿古雁琴當作階級鬥爭對象來看,在他們眼裡,古雁琴就是古艷情,一個讓男人憐著,藏著,念著的高貴女人。古雁琴這個名字在三十四凹人眼裡就有著學問,也就大有考究了。最讓三十四凹人覺得古雁琴有學問還是古雁琴寫的那首關於三十四凹地形地貌的詩:“三十四凹三條龍,陡山坡地冷峻沖,田乾三天田發裂,雨落三天被水沖。”古雁琴用簡明扼要的四句話就高度概括了三十四凹這個與世隔絕,鬼也不下蛋的地方,這讓祖祖輩輩待在三十四凹的男人和女人都為這塊貧瘠的地方而暗生自卑,自然而然地在古雁琴面前就相形見絀了。後來,古雁琴成了支書的女人,在他們這幫後生漢眼裡,更是遙不可及,優雅得如仙姑一般。李長青活著的時候,別說這么近距離地推古雁琴,就是遠遠地看看她的背影都得偷著收著。

“我說,李家兄弟,你還愣著不走?是不是在想嫂子中看不中用?男人死了,什麼人都敢往家裡闖。”古雁琴對著臉紅的李三狗嘲弄了一句。

古雁琴的聲音雖說溫溫的,柔柔的,卻如棉花里藏著尖刀一般,話里話外都在趕李三狗離開。李三狗是村裡有名的靈光人,村里人都說李家祖人偏心,把好事都給了李三狗,人長得高大不說,一張嘴像澆過油似的滑潤,似乎要把李大狗和李二狗不會說話的缺陷彌補過來一般,他的媳婦就是靠著這張三寸不爛之舌誆過來的,姑娘家就是在看電影時和李三狗搭上腔後,被李三狗這張死人也能說活的嘴所迷惑,頭腦一熱就任憑李三狗擺布,幾場電影下來,姑娘被李三狗弄到一塊地溝里給睡了,生米煮成了熟飯,等姑娘家冷靜下來去打聽李三狗的家庭背景,收入情況時,已經遲了,李三狗的種子如注射液一般融進了姑娘家身體之內,連想不嫁李三狗的念頭都容不得姑娘家有,才三個月的時間,姑娘背著家人跑到了李三狗家裡,做了一貧如洗的李家唯一的媳婦,村里人說李家燒了高香,祖墳終於顯靈了,這么光艷的一個大姑娘一分錢沒花就騙進了家門,就因為他娶了一個一分錢都沒花的媳婦,他一下子成了三十四凹後生漢眼裡的英雄,頂禮膜拜的人物,他在後生漢眼裡的地位僅次於三十四凹的支書李長青。

為人靈光的李三狗不可能聽不出古雁琴話里話外的意思,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李二狗躲進了這個在三十四凹男人眼裡上等尤物的女人家裡時,那種莫須有的忌妒,讓他義憤填膺,比他的媳婦讓李二狗睡了還難受,他想不到這個說話結巴,只肯埋頭做事的男人竟然受到了女人的保護和寵愛,他的媳婦就百般為李二狗開脫,說一切都是她主動的,是她主動跑到李二狗床上的,她說李二狗什麼都沒做,這話李三狗當然不會信,他認定李二狗睡了他的媳婦,拿起沖擔就找李二狗拚命。

雖說李二狗和弟媳睡在一張床上,可他真的什麼都沒做,他在床中間放了一條扁擔,這條扁擔就如三十四凹這座大山,想翻過去首先得去蹬那些數也數不完的坡凹,想女人的李二狗沒有勇氣去蹬這些坡凹,更沒有勇氣去乾弟弟的女人。他平時見了女人都會臉紅,李三狗罵他見了女人是碾子也碾不出一個屁來的懦弱男將。李三狗沒想到這樣的一個懦夫居然被支書的女人和他自己的女人上綱上線地保護起來了,他一想到這兒,放下的手臂又揚了起來,他如晴天打炸雷般地衝著古雁琴怒吼:“讓開,給老子讓開,這是我們李家的私事,一個女人家不要管。”

古雁琴在三十四凹一直被李長青寵在手掌心裡,雖說李長青在外喜歡搞女人,回到家裡來的李長青都不敢沖她大吼大叫,李長青才死半年,這個自以為是的李三狗居然跑到她家來衝著她大吼大叫,沒有受過委屈的古雁琴哪裡受得住李三狗的訓斥,李三狗的手臂剛揚起來,古雁琴就抱住了李三狗,拼盡所有的力氣在李三狗揚起來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李三狗慘叫了一聲,沖擔落在地上,古雁琴撿起了地上的沖擔,衝著上房大叫。:“二狗子,二狗子。”

李二狗戰戰兢兢地從上房跑了出來,古雁琴把沖擔往李二狗手裡塞:“拿著,看今天到底誰殺死誰。”

失去沖擔的李三狗,手臂上流著血,被古雁琴咬過的地方生疼,他丟下還在打戰的李二狗,奪路而逃。

古雁琴望著六神無主的李二狗,吩咐他說:“把大門栓閂上,李良營不會善罷甘休。”三十四凹的人群在古雁琴閂門聲中漸漸散開了,二狗子的母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造孽啊,造孽。”

目錄內容

扁擔牆

淚為誰流

農婦·山泉·有點田

老家

撒謊的村莊

開花的土地

皇糧

拯救文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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