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郭堅忍,辛亥革命前後揚州婦女界的著名領袖,與秋瑾、何香凝、劉王立明、張漢彬、張默君等婦女界的先進人士,創辦女學、開通風氣,發動婦女衝破封建樊籬,成立女子不纏足會,協助成立紅十字分會等,成為揚州婦女覺醒的先驅
民國初年,隨著國人的思想解放,婦女解放問題也引起了學者們的廣泛關注。有關婦女參政、婦女教育的相關信息,通過種種途徑,傳到了揚州。揚州女性與千千萬萬中國女性一樣,不再是任人買賣的“商品”,而且還投身到動盪激烈的政治與社會鬥爭中去。郭堅忍女士就是其中的傑出代表。相關事件
維揚才女,賢妻良母,卻決心擺脫封建家庭羈絆,走新生之路
郭堅忍(1869-1940)出身於揚州詩書之家,原名寶珠,字韻笙。其父其叔都以詩文字畫著稱鄉里。
堅忍為維揚才女,從小聰慧好學,遍讀家中藏書。父親邀好友作詩鐘七唱之會,堅忍年方及笄,竊看命題,即刻成詩,常有警句,贏得“不櫛進士”之譽。18歲那年,她嫁給亳州知府、紹興人陳晉次子陳芷漁為妻。20世紀初,攜兒女回到南方,寄寓常州。由於陳晉為官清廉,無所積蓄,她勉力支撐,不讓乃翁擔憂,堪稱賢妻良母。公公去世後,公布賬目,已經沒有任何積余,她把家中財物分給叔伯,自己奉母攜子歸揚州。
堅忍不僅是個賢妻良母,也是個關心國家大事的新女性。在常州期間,她就關心時政,思想進步。她訂閱了上海報章,留心時事,並與女革命家秋瑾有詩函往來。1907年,她接到秋瑾從紹興大通學堂來信,動員她創辦學校。不久秋瑾就義,她就改字為延秋,意為延續烈士的遺志。在揚州定居時,她已有子女11人,年近40。此時公婆和丈夫都已經去世,她終於擺脫了封建家庭的羈絆,走上新生之路。她改名為郭堅忍,不冠夫姓,對抗封建禮教,表達革命的決心。
替兄剪辮促進步
1913年春,郭堅忍代表中國社會黨總部到漢口參加漢口支部的成立大會,住其兄郭寶珩家。兄妹數年沒有見面,當然倍覺親切,但兩人經歷不同,思想差距很大。郭寶珩是滿清舉人,久在湖廣總督張之洞幕府,辛亥革命後,郭寶珩懷念皇恩,蟄居漢口法租界甘作遺老,竟還留著腦後那條辮子。堅忍以革命大義相勸,一時尚接受不了。
恰巧這天詹天佑慕名來訪,他此次是來籌辦粵漢鐵路,工程計畫已經國務院批准,即將成立籌備處積極動工修築。詹天佑久仰郭寶珩大名,擬請出山協助工作,態度非常誠懇。郭堅忍聞言,從旁相勸,不料郭寶珩卻凝思考慮,情緒低沉。堅忍乃代為表態應命。等郭寶珩送客回房,堅忍已向嫂索來剪刀,冷不防從後面走來說道:“詹天佑都剪了辮子,你還等待何時?”喀嚓一聲已將他那條象徵奴才的辮子剪下來了。第二天,詹天佑當面送上聘書,見他已剪辮改裝,二人暢敘甚歡,便一同渡江赴武昌就職。後來鐵路通車,成立粵漢鐵路管理局,顏德慶繼任局長,郭寶珩以秘書兼任總務處長,待遇優厚,十幾年來都按月匯款給堅忍,支援女學經費。在1923年2月7日鐵路工人大罷工遭軍閥吳佩孚血腥鎮壓慘案中,郭寶珩能站在工人一邊,為工人運動撰寫通電,維護工人利益,受到工人的愛戴。
辦女學,創女刊,擁護革命,倡導婦女解放,百折不撓
郭堅忍倡導婦女解放的第一步是創辦幼女學堂。在開學典禮上,她作了演講,批駁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點,認為女子必須知書達禮,才能做賢妻良母,才會有美滿的家庭、太平的社會。她公開招生,在揚州引起轟動。辛亥革命後,揚州風氣大開。揚州駐軍統領徐寶山之妻孫閬仙也來結識郭堅忍。孫自稱妓女出身,郭堅忍不以她出身低賤而另眼相看,竭誠相待,結為金蘭姐妹。
辛亥革命期間,革命的南方和袁世凱的北方都來電爭取徐寶山,徐寶山與幕僚討論,終日未決。於是孫邀請郭堅忍來府協商,徐寶山持電文請教,堅忍邊閱讀邊講解電文意思,徐大為讚賞:“參謀弄得我莫名其妙,郭老師真名不虛傳,請問我該怎么辦?”堅忍正色告以今日之舉,關係國家光復,請勿猶豫,速復電反清。在郭堅忍的再三勸說下,徐寶山才下定決心,通電反對清廷,擁護革命。
在社會活動方面,堅忍積極擴大辦學,改名為“私立揚州女子公學”,成立師範班、高等國小、初等國小和附屬平民國小(專收男童),招收女生100多人,開風氣之先,極一時之盛。另外還宣傳解放天足,成立不纏足會,自任會長。又組成中國紅十字會揚州分會副會長,召集婦女集會,登台演講,宣傳天足,反對買賣婢妾,得到揚州婦女界熱烈擁護。
在大會演說時用剪刀刺破手指,寫下“抵制日貨”血書,親率全體女生參加示威遊行。1918年孫中山護法運動失敗重返上海時,郭堅忍專程赴滬,在歡迎會上致詞,斥責南北軍閥背叛革命。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後,她也積極回響,帶領女子公學的師生罷課和遊行示威,聲討軍閥與賣國賊。
1926年北伐軍進駐揚州,在歡迎大會上,郭堅忍代表婦女界發表演
說。數月後,孫傳芳部隊進城後,懸賞3000元捉拿郭堅忍。郭在親人好友的幫助下,躲避鄉間一個多月。在戰亂中,女子公學被毀,女子公學從此停辦。其間,她在滬、寧、揚各地奔走,進行女子參政活動,曾創辦《女子參政月刊》,自任主編,由於經費問題,只出了一期創刊號。不得已,她回揚籌辦女子職業學校。在國民黨時期,各縣成立婦女會,堅忍被推舉為揚州婦女會會長,並蟬聯終身。
1937年12月日軍侵略上海,重傷兵員運到揚州,郭堅忍以婦女會長名義,號召全縣婦女踴躍參加抗日救護隊,自己年近古稀,還擔任了天寧寺重傷兵醫院副院長。在日軍攻陷揚州前夕,郭堅忍臥病在床,揚州傷兵沒有及時轉移,縣長支吾搪塞,郭堅忍焦急萬分,病情加重,不省人事,由大兒子雇用船隻護送到高郵,次日揚州淪陷。1938年,江都縣流亡政府駐紮永安鄉,郭堅忍雖然仍是婦女會長,但病勢沉重,已無法工作。1940年1月,病逝於江都永安,享年70歲。
兩次受到孫中山先生接見
堅忍投身革命事業,主要為解放婦女,振興教育事業。在加入社會黨決心接任北京平民義務學校校長時,即遇大軍閥袁世凱殺害陳翼龍烈士,是秋瑾就義後又一大打擊,因而對軍閥懷有深刻仇恨。
1924年,浙江督軍盧永祥內戰失敗,投靠張作霖重整旗鼓,南下任蘇皖宣撫使,派親信杜純任兩淮鹽運使,其妻弟是堅忍任上海安徽公學學監時的學生。與堅忍幼子陳灃同學,知陳灃急待就業,便派在余中鹽場工作。杜純夫婦曾到女子公學拜訪,堅忍見他官氣十足,話不投機。當時女學經費困難,原可申請鹽務補助,但想到杜是軍閥爪牙,為盧永祥斂財而來,故未開口,送客之後就束裝赴滬募捐。她厭惡張作霖、盧永祥都是軍閥烏合之眾,寧可到上海商請歐陽予倩、顧無為及鄭正秋等戲劇界進步人士義演京劇、話劇及電影,籌集教育經費,也不願向軍閥搖尾乞憐。
郭堅忍兩次受到孫中山先生接見,一是在1911年12月由平剛(同盟會貴州省代表)介紹,以揚州幼女學堂監督身份,回響女子天足及興辦女學號召,匯報回揚開展革命工作計畫,得到中山先生嘉許。一是1917年前後在上海參加遠東飯店歡迎宴會上,堅忍攜帶其子陳灃與孫中山先生同桌。
花甲高齡,挺身追究《閒話揚州》的歧視之辭,堅決捍衛揚州婦女人格尊嚴
作為近代揚州婦女解放的先驅和典範,郭堅忍對揚州婦女、對揚州的貢獻還體現在對《閒話揚州》一書的處理上。
《閒話揚州》是現代作家易君左根據客居揚州的見聞,兼之查閱的文史資料,以及他對揚州浮光掠影的一些印象,寫成了《閒話揚州》一書,由當時設在上海的中華書局出版,1934年問世。
《閒話揚州》是一部風情遊記,在該書附錄里的“揚州人的生活”一節中,作者易君左對揚州女性有如此描述:“古人說的煙花三月下揚州,全國的婦女好像是由揚州包辦,實質揚州的娼妓也未見得比旁的地方高明。”
“出姑娘的原因,就我的直覺所及,大約不外三種:一、經濟的原因。即一般生活很苦,地低水患多,收入不饒。二、歷史的原因。即由於一種習慣人情和風俗,浸至不以當娼妓為恥。三、地理的原因。即近水者多楊花水性。揚州楊柳特多,且完全水鄉見不著山的影子,所以人性輕浮活動,女性尤然。”
“揚州的婦女們,一般都萎靡不振。老年婦女,坐在大門邊抽旱菸,這是一個典型;中年婦女,一年到頭扎褲腳,這是一個典型;少年婦女,花枝招展,這是一個模型,但很少有摩登化的!”
易君左這種激烈的、充滿對婦女歧視的言論一出來就激起了揚州人的公憤,尤其是揚州婦女。揚州的工、農、商、婦、醫、學各界即組成“揚州人民追究易君左法律責任代表團”,向鎮江法院(被告所在地)起訴易君左,同時也控告該書發行人中華書局總經理陸費逵。
郭堅忍作為揚州婦女界的領袖,不顧花甲高齡,抖擻精神披掛上陣,奔走呼號於大江南北,成了“揚州究易團”的旗幟和核心人物。在法庭上,郭堅忍代表“揚州究易團”慷慨陳述訴訟要旨,嚴厲譴責易君左醜化揚州人,侮辱揚州人人格的行為,認為《閒話揚州》多處捏造事實,惡意誹謗,而以毀損揚州全體婦女名譽尤甚,要求法庭切實追究易君左的法律責任。
一部書稿在全國引起軒然大波,並且最後竟以一場官司收場,這是許多人始料未及的。更為重要的是,在這場官司里,女性充當了控方的主角,這不能不說是揚州女性從被人買賣的地位走到自主地位的極妙例證。
當時的名士吳恩棠(字召封)曾為郭堅忍所作《遊絲詞》題序,稱“揚州有郭堅忍而後有女學,而後有不纏足會,堅忍為揚州女界傳人無疑。顧人但知堅忍之熱心社會,開通風氣,為當今教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