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方以智,生於明萬曆三十九年,卒於清康熙十年,字密之,號曼公,自號龍眠愚者,浮山愚者、密山愚者、澤園主人、鹿起山人,密山子、愚者密等。江南安慶府桐城人,是明清之際著名的學者、思想家,我國古代自然科學哲學的批判總結者。明亡後,他更名吳石公,流亡嶺南,出家後,改稱弘智、行遠、無可、藥地、墨歷、極丸、浮廬等,人尊為木大師、青原尊者、四真子。方以智出生在官宦、儒學世家,從小就受到了嚴格的教育。七歲,就隨父親宦遊蜀、閩、幽、燕、齊、魯,飽覽祖國的大好河山,了解各地的風土人情,開拓了眼界,並開始接觸西學。十五歲時,由於父親得罪權臣魏忠賢,被削職還鄉,方以智也隨之回家讀書,曾先後就學於著名學者白瑜、王宣以及房師余揚、傅海峰。
方以智家學淵源。曾祖父方學漸,精通醫學、理學,並且能學習諸子百家,融匯貫通,自成體系,著有《易蠡》、《性善繹》、《桐夷》、《邇訓》、《桐川語》等。祖父方大鎮在萬曆年間,曾任大理寺左少卿,著有《易意》、《詩意》、《禮說》、《永思錄》、《幽忠錄》等數百卷。父親方孔■,曾任湖廣巡撫,精通醫學、地理、軍事,並且較早地接觸西學。主張研習經世致用的知識,著有《周易時論》、《全邊略記》、《尚書世論》等。外祖父吳應賓,精通釋儒,著有《學易全集》、《學庸釋論》、《宗一聖論》、《三一齋稿》等。
除了家學,他所授業的老師亦都是當時的著名學者。白瑜,長於詞賦經史,崇尚實學。王宣則專攻名物訓詁和《訶》、《洛》之學。余,治學嚴謹,是當時治《春秋》的大家。傅海峰則是當時的名醫。
藏書
另外,家中還有藏書豐富,被譽為“兩間皆字海,一盡始羲皇”的稽古堂。在這樣的環境中,少年時代的方以智受到了濃厚學術氛圍的薰陶。等到成人後,又四處交遊,結識學友。在他的學友中有一部分外國傳教士和文化人。從他們那裡,方以智學習了解了西方近代自然科學,從而更加開闊了視野,豐富了學識。方以智也曾試圖以科舉入仕。崇禎庚辰,三十歲的方以智中進士,在京任工部觀政、翰林院檢討、皇子定王和永王的講官。李自成攻毀北京後,流亡南京,投奔南明弘光政權。但卻不斷受到排擠,於是不得不改名換姓,流寓嶺南一帶,以賣藥為生。順治三年,受瞿式耜約請,參與了擁立永曆政權的活動,任左中允,少詹事,翰林院侍講學士,後又受排擠,不得不遁跡於少數民族聚居的湘、桂、粵西一帶,過著“曲肱茅屋雞同宿,舉火荒村鬼作鄰”的生活。順治七年,“披緇為僧”,九年秋,回到故鄉桐城。他拒絕接受舉薦,不再入仕,於順治十年皈依天界寺高僧覺浪禪師道盛。康熙三年冬,受廬陵縣令於藻和吉安人士的邀請,到吉安青原山靜居寺主持佛事,並授徒講學。康熙九年冬,因健康原因退居泰和。第二年春天,因為曾擁立南明,受牽連入獄,後來在押解赴嶺南的途中,因“背病發,卒於萬安途次。”方以智一生正當明清交替之際,時局動盪,政權更迭頻頻,使得他個人的際遇也十分坎坷。在他的青年時代,由於仰仗祖上的餘蔭,尚能過著“衣紈■,飾騶騎,鳴笳疊吹,閒雅甚都”的富貴文人的生活。明亡後,他四處流亡,嘗盡酸甜苦辣,歷經世事滄桑,艱苦的十年流亡在他的思想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在對現實失望後,放棄了少年時的經世抱負,出家後,雖然看似消遙方外,但卻不忘救世,講學宏道,交朋納友。
方以智的祖輩都直接或間接同東林黨有關係。他從小也養成了關心時世的習慣。十四歲時,曾徒步到數百里外的考場參加會試,以此來磨鍊意志。長大後,重視遊學、交友和經世務實之學,他認為:“今天下脊脊多事,海內之人不可不識,四方之勢不可不識,山川謠俗,紛亂變故,亦不可不詳也。”他曾作詩曰:“繁霜如雪孤南征,莫道能無故國情。斥抱揄方大笑,牽牛負軛總虛名。凌雲久動江湖氣,杖劍時成風雨聲。海內只今信寥落,龍眠山下有狂生。”
表達了自己非凡的政治抱負。為諫議皇帝選賢用能,革除敝端,實行某些改革,曾寫了《擬求賢詔》、《擬上求治疏》、《擬上求讀書見人疏》等,決心以襄扶明朝中興為己任。他曾在《書鹿十一傳後》中表示要“挹東海之澤、洗天下之垢”。正是在這種經世思想的指導下,十年間,他不顧境遇艱險,孜孜以求,收集了大量的資料,堅持不懈地寫作。代表他經世思想的主要著作,如《通雅》、《物理小識》、《浮山文集前編》、《膝寓信》等作品大都是在這一時期完成的。
《通雅》共五十五卷,作者用三年時間完成了初稿,其後不斷增補修訂,至康熙五年才付梓,前後總計三十年,是作者的心血之作。全書共分疑始、釋詁、天文、地輿、身體、稱謂、姓名、官制、事制、禮儀、樂曲、樂舞、樂器、器用、衣服、官室、飲食、算數、植物、動物、金石、諺原、切韻聲原、脈考、古方解答等四十四門。對舉凡天地人身之故,輒通考旁征而會通之。在《自序》中作者表明:“此書非類書”。“函雅故,通古今,此鼓篋之必有事也。”……今以經史為概,遍覽所及,輒為要刪,古今聚訟,為征考而決之,期於通達,……名日《通雅》。”這部書包括了天文、地理、算學醫學等“志藝”之學,記錄和總結了我國勞動人民許多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經驗。介紹了當時傳入國內的一些西方科學知識,並批判地加以吸收總結,廣徵博引,成為當時科學,學術成果的總匯集。在書中也比較集中地反映了方以智的“質測之學”。
方以智重視實學,提出了自然科學與哲學聯盟的“質測通幾”的新理論,並且在這個理論指導下進行了艱苦的學術實踐。
質測之學研究的是淵遠流長、無所不包的客觀物質世界。研究範圍是鑑定性質,品評優劣,把握規律。“通幾”則是研究天地萬物動靜分合變換的致理,也就是揭示事物之所發生變化的固有的因果聯繫。
方以智認為,古今中外的學問知識,任其紛繁複雜,都可以根據事物的規律加以分類。他在《通雅·文章薪火》中說:“有專言德行者,專言經濟者,專言文章者,專言技藝者,專言權勢者,專言兵符者,專言法紀者,專訓詁者,專記事者,專寓喻者,統而言之,無非道也,無非性命也,有專言性命之道者,離事離法以明心,而舉其曷統者也。因有專言生死鬼神者,因有廢世以專言仙定者,因有專言養生者,因分忘世之言、出世之言,因有別傳善巧者奇兵者,要不出於質論、通論。考測天地之家,象數、律歷、聲音、醫藥之說,皆質之通者也。專言治教,則宰理也。專言通幾,則所以為物之質理也。皆以通其質者也。”意思是說:德行、經濟、文章、技藝、權勢、兵符、法紀、訓詁、記事、寓喻等專科都可通稱為天人性命之學,及至於專門講天人性命之道、生死鬼神、仙定、養生、忘世、出世以及別傳善巧,都不外乎質測和通幾兩類。
他對於那些死守倫理,不務實學的儒者頗不以為然,指出:“世所為儒者,多有二病,窮理而不博,聞道而不為善。……守苦難,以尊禮法,與好作詭異以超禮法者,皆好名之徒,桎梏其至性為之者也”。“漢儒解經,類多臆說:宋儒惟守宰理,至於考索物理時制,不達其實,半依前人。”從學術角度批評了“儒者”的好名疏陋。認為西方的質測之學儘管還不完備,但卻較之通幾之學詳細。並以此為基礎建立了他的實學體系。
方以智還認為,對前人的知識不能無批判的繼承,必須“善疑”。要善於從別人不注意的地方發現問題。對前人積累下來的知識,“不可不識,不可不疑”他說:“吾與方伎游,即欲通其藝也,遇物慾知其名也。物理無可疑者,吾疑之,而必欲深求其故也”。
在質測通幾的指導下,他博採眾家之長,考尋變化之源,殫精竭慮,集三十年心血,考證名物象數,訓詁聲音,完成了開一代實學新風的巨著《通雅》在名物訓詁,文字學,者韻學等國小方面,方以智提出了“考世變之言,通古今之詁”的思想。他說:“愚歷考古今音義,可知鄉談隨世變而改矣。不考世變之言,豈能通古今之詁而是證名物乎?”“非考古不能訴源,非博洽旁通不能知古。”“固當旁采諸家之辨難,則上自金石鐘鼎,石經碑貼,以至印章款識,皆當究心者。”
他還提出了“事屬一字,字各一義,如遠西因事乃合音,因音而成字,不重不共”,“使萬世奉同文之化,是所望也”,改革漢字,使漢字拼音化的思想。在三百多年前,能有這樣的認識和想法,在當時是卓然獨立的。
《能雅》以其博大精深,不僅記錄總結了當時的科學文化知識,而且反映了作者唯物主義世界觀,其考據精核的學風和研究方法,還影響了清代的許多學人,開創了一代學術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