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 介
趙敏,女,生於1957年9月,祖籍四川江油,早年下鄉當知青,大學畢業,職業編輯記者。1982年加入四川省作家協會, 任中國散文詩學會四川分會副會長, 四川省記者文學藝術研究會理事,綿陽市作家協會副主席; 獲第二屆四川文學獎, 綿陽市委、市政府首屆優秀文藝作品獎。
主要著作
出版文學專集:
1.散文詩集《神奇的世界》,四川少兒出版社,1984年3月正式出版;
2.散文詩集《我是你遠方的紅豆》,四川文藝出版社,1989年正式出版;
3.隨筆傳記《素麵相見》,四川文藝出版社,2016年1月正式出版。
獲獎情況
1.散文詩集《神奇的世界》獲第二屆四川文學獎(1988年);
2.散文詩集《神奇的世界》獲綿陽市委、市政府首屆優秀文藝作品獎(1995年)。
影 響
自1980年開始發表作品以來,先後在《人民日報》《詩刊》《中國作家》《散文》《四川文學》《四川日報》《星星》詩刊等中央和省級報刊雜誌發表散文、詩歌、散文詩、報告文學等七百餘篇,作品被選入《中國女作家散文選》《二十世紀女作家美文選》《中外散文詩鑑賞大觀》《六十年散文詩選》《現代散文詩選》《青年詩選》等三十餘種專集或選集。先後被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匯報、中國青年報、四川電視台、四川人民廣播電台、四川日報等報導和評論。
2016年3月10日中國檔案資訊網報導《綿陽市檔案館徵集到本地女作者趙敏新著——〈素麵相見〉》。
評論文章
《當代文壇》1991年第4期尹在勤
遮掩了會更多情——讀《我是你遠方的紅豆》致趙敏
你這本散文詩中有一篇《陽傘》,寫江南三月的陽傘,蘑菇一樣的陽傘,花蕾一樣的陽傘。那淡淡的三月的太陽,那艷艷的三月的細雨,那陽傘,遮什麼
呢?擋什麼呢?正如你所悟出的:“多情,更需要遮掩,遮掩會更多情。”我頗欣賞你這個點睛的句子。品味著它,我品味出你點染的情韻,並由此生髮開去,我覺得,你在藝術上,正在走向成熟。記憶之泉把我引向大約10年前。當時的《四川青年》雜誌的文藝編輯,從眾多的年輕朋友的來稿中,選出兩篇散文詩稿,署名“趙敏”,送交我,囑我略加點評,以一併發表。那大約是你20歲左右的最初階段的作品。於今我雖已記不清你寫的什麼也記不清我在“點評”中又說了些什麼,然而,此刻讀你這《陽傘》,卻又分明清晰地喚醒我,你已由當年詠物抒懷的單一直露走向了於今的繁複蘊藉。
你這本散文詩中的作品,有著你在散文詩領域獨自默默的開拓。你在這個領域十年的辛勤勞作,體現於你這本集子中的,是你對故鄉,對北國,對南方的縱向式的橫向式的或剪影式的抒寫,是你對自然對人生的生命體驗。你把這本集子所收的七十餘篇作品分為四輯,每一輯都不乏可讀之作;不過,就我個人的偏愛,我尤其欣賞其中的第二、第四兩輯。在我看來,這兩輯中的作品,一寫色彩艷麗的江南,一寫此岸與彼岸之間的純情,寫出了你的感思,寫出了你的性靈,正如你在代後記的《九段生命的體驗》中所說,讀者會在裡面凝睇你的眸子,洞悉你的心。
翻讀你這本集子,我體味到,你心中有色彩,浸透著感情的色彩,於是你塗抹,向天和大地塗抹,向太陽雨塗抹,向江南月塗抹,向雀巢咖啡塗抹……
翻讀你這本集子,我體味到,你在盡情揮灑,也懂得了節制,節制你的凹凸,節制你的平仄,節制你的意象,尤其是節制你的胸臆的袒露,這大約就是你所說的“遮掩”。
話到這裡,我想重複提起我已經不止一次地引用過我所讚賞的關於戴望舒的一段文字,即杜衡在《<望舒草>序》中,探討戴望舒詩作藝術魅力時所說過的一番話:“一個人在夢裡泄露自己的潛意識,在詩作里泄露自己隱藏的靈魂,然而也只是象夢一般朦朧的。從這種景況,我們體味到詩是一種吞吞吐吐的東西,術語地來說,它底動機是在表現自己與隱藏自己之間。”如果借用這番意思來考察你這本集子中的作品,我以為,你“在表現自己與隱藏自己之間”,自然並非無可挑剔,你有的篇什,特別是第一輯、第二輯中有的篇什,或托物寄情,或暢抒情懷,未免也有“表現”過直而“隱藏”不深之弊,有的篇章還顯得鬆散了一點兒,對此恕我直言不諱;然而,你另外的諸多篇章,如第二輯中的《水巷》、《陽傘》、《江南月》、《蘇堤》、《寒山寺》),如第四輯中的《在此岸與彼岸之間》、《遠方的紅豆)》、《獨語,在星空之外》、《情之箏》、《夜之箴言》、《雀巢咖啡》,等等,等等,卻在“表現”與“隱藏”之間,處理得相當適度,相當得體。惟其那“藏”了的,“遮掩”了的,自有味外之味,情中之情。
據實而言,我並不以為你諸如這樣的升華是一種成功:“啊!三月的桐花喲,如果不是你的存在,又有誰敢與倒春寒作一次頑強的生命的抗衡以顯示春天的不可抗拒呢?”(《桐花》)“七里香喲!願你香七里—不!願你香千里,香萬里,香遍我中華的每一寸土地……“(《七里香》)然而,卻發自內心,我不禁擊節讚賞你諸如這樣的含情之筆:“只要肯伸出手來,誰的手臂不是一條完美的蘇堤呢。”(《蘇堤》)“要認識夜嗎?請閉緊你的雙眼!”(《夜之箴言》)以及《雀巢咖啡》中那“單宿”的“一顆痴心”,以及《情之箏》中那手中的線,心中的天空:“天空是自由的,要是失卻這線,或者是有風揉斷的線,我的心還會在高潔且遼遠的藍天中飄遊么?”不惟這些,我還十分欣賞你好些通體的佳構:那“寂寞地鋪在水面,依然如故地鋪了一千年了,還沒有槳聲咿呀”的睡蓮,你繪出了她的清麗,也繪出了她的期待,更繪出了她不動與不能動的內里韻致(《睡蓮》);那《海拉爾河憶》,以記憶中的獨步,靜靜地不息地完成了在南方對北國的深深思念,美麗得讓人嫉妒的星星草和勿忘我般的思念,惟其是記憶中的獨步,經過時空的沉澱,更見感情的份量;那《在此岸與彼岸之間》,則取“峽谷中的漲潮”,取“一片深深的深深的海峽”的意象,精巧地托出了那種遙遙相望相思的彌合與契機……
我信手拈來,也許未必是你的得意之作,未必是這本集子的壓卷之作。我的偏愛但願能得到你的理解,尤其是此前的挑剔也但願能得到你的寬容。一味恭維,讀者已膩透了。
你的創作大約已跨入第二個十年,我願你能有一個新的起點,我願你在第二個十年中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我不禁如斯想:在蜀中致力於散文詩創作的女性詩人里,資深的王爾碑已有她獨特的深邃纖麗,你呢?我願你這粒遠方的紅豆,含情默默地也去自辟你的蹊徑。在我看來,較之激烈,較之沉鬱,柔美與淡雅也許與你更有緣;你捕捉一景一物自有佳作,似還可多寫心緒,多寫意趣,以你變幻的音符和色彩;你鋪陳自能盡興,似也可更重凝聚,凝聚出更加耐人尋味的意蘊或更加深邃的哲理。
你在《小溪》中寫道:“向著海!它是我眸子裡碧藍的期冀呵!”我期冀在碧藍的海邊凝視你的眸子。
作品欣賞
四川西北江油這片古老的土地,乃唐朝大詩人李白故里。訪戴天山道士不遇,李白說的就是江油縣西匡山的事情。匡山形如匡字,高聳亭亭,林壑深邃。佛爺洞飛泉掛碧峰,讓水河犬吠水聲中,讀書台溪午不聞鍾,樹深桃花帶露濃。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李青蓮的鄉親們並沒有出入畫屏中。當地有一首民謠:“龍潭子,倒腳牌,婆娘女子打蕨苔。”爬不完的尖尖山,走不盡的茅草坪,鑽不出的空洞子,黑道白道響馬當道。毗連匡山的含增龍潭子到江油縣城要走很遠的山路,山口路頭常有頭纏黑麻布帕子、身穿吊襠土白布褲子的土匪出沒。“麻三皮”沒讀過書,個子矮小麻皮臉,天生亡命徒,三十出頭就做了含增龍潭子土匪窩的老大。方圓一帶不管哪家娶媳婦嫁女子,頭天晚上都必須先把新媳婦抬到他家“過一夜”,第二天再送往夫家。
青黃不接的三月,江油含增龍潭子這天熱鬧非凡,場頭大清早就張燈結彩搭台子,不久傳來熱鬧的川戲鑼鼓聲。
劉言洋身著長衫端坐在戲台子下面,他個子高大神情嚴謹,年過六十且兩天不吃不喝了,依舊坐得筆直。
“劉老爺發財!”
“劉老爺歡喜!”
“劉老爺長命百歲!”
頭戴面具的笑和尚揮舞著文刷子圍著劉言洋跳來跳去,使勁逗劉老爺一笑。
劉言洋就是不笑,急壞了坐在旁邊的土匪頭子麻三皮。綁票是麻三皮的絕活兒,大小老財只要在他的手中,無不瞌頭作揖求一條生路,唯獨這個“劉綿羊”油鹽不進,不理不睬,絕食兩天了。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兩眼一閉腿一伸,盤子裡煮熟的鴨子就飛了,麻三皮想出一個絕招,在含增龍潭子搭台子請戲班子為“劉綿羊”唱戲取樂。
《做文章》《櫃中緣》《吹鼓手招親》,一幕幕滑稽的川戲摺子逗樂了婆娘娃兒,可“劉綿羊”無動於衷,仍然不吃不喝,如一尊泥菩薩。
“劉綿羊”是江油匡山讓水大戶。肥得流油的“劉綿羊”被含增龍潭子土匪綁了票。
麻三皮差人給“劉綿羊”的家人送信,三天之內抬大洋來含增龍潭子贖回劉老爺,不來莫怪撕票。
劉言洋有五兒四女,家教甚嚴。男子從小在家讀私塾,女子一律不準念書。五個兒子都不許納妾不許抽大煙。老三無子,便將兄弟的兒子過繼給他。劉言洋的妻子是一個矮小的老太婆,成天咂巴著葉子菸袋,對丈夫畢恭畢敬。
含增龍潭子土匪綁票訊息傳來,劉言洋一家噤若寒蟬。老太婆收起葉子菸袋,暗使管家連夜去江油縣城叫回劉老四。
劉老四時任江油縣參議長。他個子高大,成天戴著一頂黑色博士帽,呲牙咧嘴滿口金牙。見管家臉青面黑地來找他,馬上心一沉。
“好久的事情?”劉老四青筋暴起。
“三天了!”管家唉聲嘆氣。
劉老四:“咋不早點說!”
管家:“我們也才曉得。”
劉老四咬牙切齒地說:“麻三皮!你個龜兒子!”
劉老四連夜趕回讓水老家。
“四娃子,你老子快不得行了,你說咋個弄?”劉老太坐在堂屋裡的八仙桌邊,敲著葉子菸袋低聲說。
“媽,你莫急,我馬上去帶兵把爸弄回來。”
劉老太坐在太師椅上發話:“莫動刀槍!大洋一個也莫少拿,快去快回!”
第二天傍晚,劉老四和管家帶一幫人將“劉綿羊”贖回了家。
“劉綿羊”顫巍巍地從滑竿上走下來,瞪了一眼劉老四,長嘆一聲:“敗家子!”
劉言洋從龍潭子死裡逃生,一面感懷老天化險為夷,一面疑慮自己作孽太多遭報應,惶惶不可終日。
端午節,劉言洋命管家開倉給佃戶放糧。
劉家大院,大鍋飯大碗肉大白饃饃,開壩壩席請讓水父老鄉親三天。
劉老四從江油縣城販運回一架架車洋鹼洋皂洋火洋毛巾,分發給劉家的佃戶長工和短工。
幾個月後劉老爺還是臥床不起了。
農曆七月半,午後劉老爺突然精神起來,他倚靠著祖傳的紅木床頭,咳咳嗽嗽地叫老太婆把麼房的人帶來。
麼房孤兒寡母。
劉氏兄弟二人,劉父死後老大劉言洋掌管一大家子。劉家祖業雄厚,劉言洋放高利貸大發買了很多田地,從匡山讓水延伸到竇圌山陽亭壩。兄弟劉對洋早死,寡妻帶著一對小兒女過日子,麼房的產業由長房劉言洋掌管。
早年大伯劉言洋逼著年輕守寡的弟媳改嫁,一心想吞掉麼房產業。弟媳堅決不從,守著幼子劉流寧死不改嫁。劉言洋請來私塾先生,在家裡教自己的幾個兒子和小侄兒劉流。一大家子在一口鍋里吃飯,夏天放學後幾個孩子都要跑到廚房去喝水,廚子早早就將幾碗茶水涼在案板上,孩子們端起茶水一口喝乾。劉流八歲時,一天放學晚了,幾個堂兄早已回家,天氣十分炎熱,他渴極了,獨自跑進廚房,端起涼在案板上的一碗茶水一飲而盡。茶水落肚,小劉流從喉管到五臟六腑如火焚燒,八歲的孩子滿地打滾。原來那不是一碗涼茶,而是一碗鹼水。劉流胃大出血,差點一命嗚呼,從此落下病根。匡山讓水鄉親背後傳說,大伯劉言洋串通廚子將茶水換成鹼水,謀害麼房獨苗,想吞麼房產業。
麼房母子來到劉言洋的病床前,劉言洋掙扎著挺起身撫摸侄兒頭,溫和地對沉默寡言的弟媳說:“這娃十六歲了吧,早點給他結個婆娘生娃吧。”弟媳點點頭,拖著孩子退到門角。
一陣劇烈的咳嗽,劉老爺大口大口地吐著暗紅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