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信息
李菁,《三聯生活周刊》副主編,已出版《往事不寂寞》《活在別人的歷史裡》《記憶的容顏》等書。
內容簡介
川島芳子的親妹妹金默玉、“洪憲太子”袁克定、民國名士張伯駒、一代報人王芸生……
本書提及的文化、歷史名人,對中國現當代社會均有重大影響,他們每個人的故事都既有各自性格、際遇的個性,又有大時代下人們命運的共性。
作者並非資料寫作,而是採訪當事人本人或他們的後代,以口述形式儘可能還原歷史人物、事件的原貌,其中不乏獨家披露的珍貴史料,並配有諸多老照片。
目錄
第一章:蹚過歷史的河流
我所知道的溥儀 口述人:毓贍
潤麒:走出歷史的煙塵
袁克定的殘燭之年 口述人:張傳彩
最後的格格 口述人:金默玉
海上聞人杜月笙 口述人:杜維善
張學良在台灣的幽居歲月
第二章:不該被遺忘的名字
打撈“太平輪”記憶
陳友仁與一個家族遺落的傳奇
伍連德:不該被遺忘的名字
曹聚仁:浮出水面的“密使”
章士釗:93歲老人的最後一次斡旋之旅
一代國醫吳階平
第三章:是真名士自風流
張伯駒:但使國寶永存吾土
被遮蔽的邵洵美 口述人:邵綃紅
還魯迅一個真面目 口述人:周海嬰
王芸生:一個人與一部書的傳奇
唐德剛:活在別人的歷史裡
周有光:笑看風雲人未老
黃永玉:一蓑煙雨任平生
片段試讀:
《 我所知道的溥儀》節選 口述人:毓贍
父親是1936年去世的。依然按照前清王室規定,我帶著三件傳家寶——鹹豐皇帝的密諭、大閱御用的紫寶石黃絲腰帶和那把白虹刀,前往長春,追隨溥儀。其實我到長春溥儀那兒念書,也是為了帶出一張嘴,給家裡減輕點負擔。我到了長春後,溥儀將我母親和兩個弟弟也接過去了,每個月還給一定的生活費。
溥儀在長春辦了個私塾,還是抱著復興大清國的夢想,他想先培養出心腹,送到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畢業回來之後,到偽滿軍隊里當官,這樣偽滿軍隊就成了他的嫡系。1937年我到長春時,私塾里有五個學生。除了漢語、數理化、歷史課等,我來的第二年趕上開英語課,老師陳承翰是溥儀二妹夫的舅舅,早年畢業於復旦大學。我們都是從ABCD開始學的,讀的課本叫《New Crown》。學了兩年,太平洋戰爭打起來了,溥儀怕日本人說他親美,就不讓我們學英語了。
私塾里有一堂特殊的課是溥儀親自上的,專講雍正的上諭,因為溥儀最崇拜雍正皇帝,反對結黨營私。溥儀本人就有些“談黨色變”,當時偽執政時期日本人就要成立“協和黨”,溥儀就害怕聽見“黨”字,堅決反對,所以日本人把它改為“協和會”,雖然是換湯不換藥,但溥儀就同意了。
溥儀也是個“三分鐘熱情”的人,那時他新買了打字機、油印機,想圖個新鮮。他不會打字,宮府內的打字員正好是我們的遠親,溥儀就把他叫到自己居住的緝熙樓上來看著他打字;溥儀用打字蠟紙在玻璃板上用複寫筆抄雍正上諭,再油印出來。溥儀也沒長性,沒講幾課,他就停了。
溥儀給我們上的第一課是雍正的《朋黨論》。學《朋黨論》不能白學,要用實際行動表示我們絕不結黨營私。怎么表示呢?就要人人互相監視,對其他人的一言一行隨時要向溥儀打小報告。我們幾個學生其實都是同族宗親,但到最後都變成了非公事不言,都怕被打小報告;而我們這些學生,要對他無限忠誠,絕對不許說假話。後來有的學生年歲大了,結了婚,溥儀高興了會問一句:“昨天回家和你媳婦……”學生也得如實回稟,不然就犯了欺君之罪。
溥儀的疑心重。當時有很多傳聞,比如汪精衛到日本治病後死在那裡,吳佩孚也在日本治死了,溥儀聽了,總是害怕日本人安竊聽器或是害他。他那段時間比較苦悶煩躁,經常打我們出氣。溥儀有一次得了痔瘡,買了不少藥,我那時還小,看到這種藥很稀奇,隨口說了句:“這藥很像個槍彈!”這立即觸動了溥儀的忌諱:“這不是咒我吃槍彈嗎?”於是我狠狠挨了一頓板子。溥儀那時候沒有生殺大權,我相信,如果有,他肯定會把我拉出去斃了。皇上殺個人算什麼呀?
在溥儀身邊“不勝小心”——他喜怒無常,你真的是沒法小心。有一次溥儀有點感冒,發了點燒,要避風。你在他身邊看報,翻過來看另外一版,就這點風也能讓他“龍顏大怒”:“你不知道我在避風嗎?用報紙在我身邊扇風,是不想讓我快點好吧?”於是你便要趕緊趴在地上請罪、磕頭。還有一次溥儀突然使勁盯著我,把我看得直發毛,我就避開了他的眼光,誰知麻煩還是來了。“你怎么不敢看我?一定是心中有鬼,一定是和我有二心了吧?”這帽子一下子扣上了,解釋也沒用。我只好還是磕頭,再自扇耳光,痛哭流涕:“奴才死也不能離開皇上啊!”這樣才逃過一場災難。以前我們對溥儀一概叫“皇上”,直到改造後才改口叫“大叔”。溥儀在《我的前半生》里提到了數百人,都用的真名實姓,但唯獨我們三個“毓”字輩的,他都給化了名,我在這本書里就是那個“小固”。至於為什麼把我們“三小”用了化名,我還從來沒有問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