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詠莊子
巨細同一馬,物化無常歸。
修鯤解長鱗,鵬起片雲飛。
撫翼搏積風,仰凌垂天輦。
作品鑑賞
《宋書·謝靈運傳論》云:“在晉中興,玄風獨盛,為學窮於柱下(代指老子學說),博物只乎七篇(代指莊子學說)。馳騁文辭,義殫乎此。”東晉的名士清流嗜好老莊之學,並以此作為詩歌創作的旨歸,形成一時風氣。孫放的這首詩,就是這種流行時髦的產物。
題雲“詠莊子”,已揭櫫漆園義疏之旨。據說作者自幼服膺莊子,年七八歲時,與父孫盛從庾亮獵,因其字曰“齊莊”,庾亮曾問:“欲齊何莊邪?”放曰:“欲齊莊周。”亮曰:“不慕仲尼(孔子)邪?”放曰:“仲尼生而知之,非希企所及。”(見《晉書》卷八十二)又其祖孫楚亦寫過“天地為我罏,萬物一何小”(《征西官屬送於陟陽侯作詩》)等玄言詩句,可見孫放作此詩是淵源有自,夙緣所成了。
全詩開首二句即提綱挈領,道出一篇命意。起句本自《莊子·齊物論》,其云:“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大意謂“天地雖大,一指可以蔽之,萬物雖多,一馬可以理之”(唐成玄英疏),連同下句,說明天地萬物雖有小大之分,然變化無常,各當其分,共趨一揆,同於自得。於是物無巨細,事絕等差,以致“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這正是莊子“齊物”論的要點,起二句開宗明義,頗道出莊周用心之處,可見作者之玄學功底了。
如果說此詩前二句是直言明理,那么後四句則是妙喻言道了。其語出自《莊子·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鯤化而為鳥,其名曰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作者據此稍加變化,易為詩歌語言,直詠莊子憑虛凌空,函蓋天地,吞吐八方的逍遙之境。鯤、鵬皆為莊子杜撰之物,取其廣大無比,奮飛雲天指喻超平物外,任天而游之道。此與開首所論齊物之義,正成表里。莊子之學,其核心在於內篇中《逍遙遊》、《齊物論》兩篇。此二文說明“逍遙物外,任天而游無窮”。(王先謙《逍遙遊》題解)“天下之物之言,皆可齊一視之,不必致辯守道。”(王先謙《齊物論》題解)的玄學要義。然逍遙物外,忘情世事,必建立在不辯彼此,混淆是非之上,亦唯有此無差別境界,才能升華為物任其性,逍遙無礙之道。孫放詠莊子,獨獨拈出此二篇,並非偶然,實出會心。
莊子生丁於禮崩樂壞的春秋戰國時期,有憾於世上是非蜂起,爭鬥日繁,又不能挽狂瀾於既倒,遂知其不可而安之若命,立言傳道,希冀通過不辯是非,逃避現實來求得精神上的解脫。孫放企慕莊子,高談玄理,以致作詩詠歌,其動機與其祖師有相同之處。京晉門閥士族間為爭權奪利,竟相殘殺,出於畏患懼禍的動機,名士們很容易接受老莊不辯彼此是非的齊物觀點,以此作為自己立身行事的理論基礎,逃避各種政治上的是非之爭,以求超乎物外全身保命。所以,孫放的歌詠老莊,托意逍遙,不僅僅是當時尚好玄學的風氣使然,更重要的還有其社會現實的原因。
同其它的“理過其辭”的玄言詩相比,孫放的這首詩,對莊子之義理文章,尚不能說是“買櫝還珠”。作者吸取了莊子的義理,更繼承了他的文風。《莊子》全書,不僅玄義精微,且形象生動。其文筆汪洋恣肆,妙喻迭出不窮,對後世文學影響極大。此詩後四句,雖曰檃括《逍遙遊》句意,然能自鑄新辭,作者描寫鯤鵬展翅逍遙凌空,比之莊子原文,更有詩歌語言之洗鍊特色。因這首詩是借莊子之妙喻明道,故又不失形象之鮮明,雖在用典,卻無隔霧觀花之嫌。全篇義理辭采,精要恣健,與《莊子》風格,庶幾仿佛,和當時那些侈談名理,淡乎寡味的玄言詩相比,這首詩應該算是上乘之作了。
作者簡介
孫放
東晉詩人。生卒年不詳。官至國子博士。有集十卷,已佚。《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輯得其詩及斷句二首。
現代詩歌
七律·詠莊子
作者: 莊著
序:
予祖莊周,楚國蒙人也。著書立說,而世以為謬者,不亦謬乎?
南華高古世誰儔?惟見茫茫濮上秋。
蝴蝶但從花下臥,鳳凰還向楚中游。
心猶明月照千古,道似乾坤載萬流。
久歷滄桑生死易,人間一晌夢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