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詠懷
二妃游江濱,逍遙順風翔。
交甫懷環佩,婉孌有芬芳。
猗靡情歡愛,千載不相忘。
傾城迷下蔡,容好結中腸。
感激生憂思,萱草樹蘭房。
膏沐為誰施,其雨怨朝陽。
如何金石交,一旦更離傷!
作品鑑賞
以下八句則與《列仙傳》記載不合,乃是詩人借題發揮的想像,寫雙方別後的纏綿相思,讚揚他們對愛情的忠貞不渝。“猗靡”,婉曲纏綿之意。“傾城”和“迷下蔡”,皆形容女子的絕世美貌。《漢書·外戚傳》載李延年歌曰:“絕代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宋玉《登徒子好色賦》有“臣東家之子,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地名)。”這四句寫鄭交甫別後對二妃情致纏綿,衷心相愛,永世不忘;二妃那傾城傾國的美好容貌,已深深地印在交甫心中。“感激”四句則寫二妃對交甫因相思而產生的離愁別恨。“萱草”即諼草,據說見之可以忘記憂傷,故又名忘憂草。“蘭房”,猶言香閨,即婦女居室。“膏沐”,古代婦女用的髮油。這四句是從《詩·衛風·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北堂階下)”,“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幾句蛻化而來,描寫的是二妃因感動於交甫的衷心愛慕而產生思念憂仿,不能自已,欲得萱草栽種到蘭房,隨時憑窗望見,藉以忘憂。“女為悅己者容”,可現在對鄭交甫徒有相思而不得見,因而頭髮散亂也懶施脂粉,倦於梳理;心中切盼交甫到來,可他偏偏不再來臨,就像亟盼下雨而天空卻偏偏出現太陽一樣,使人怨恨不盡。
詩人在這個神話愛情故事的鐘事增華的描述中,自然寄寓了無限深長的感慨,所以結尾二句突轉發問:怎么當初像金石一般堅固的情誼,會在旦夕之間,便離異斷絕而令人悲傷呢?
阮籍發言玄遠,文多隱避。這首詩的主旨亦復如此,以至千古之下,眾說紛紜,或言是諷刺愛情不專(如沈約),或言是比喻君臣遭際(如何焯)。而元人劉履解說最詳:“初,司馬昭以魏氏托任之重,亦自謂能盡忠於國;至是專權僭竊,欲行篡逆,故嗣宗婉其詞以諷之。言交甫能念二妃解佩於一遇之頃,猶且情愛猗靡,久而不忘。佳人以容好結歡,猶能感激思望,專心靡他,甚而至於憂且怨。如何股肱大臣視同腹心者,一旦更變而有乖背之傷也。君臣朋友皆以義合,故借金石之交為喻。”(《選詩補註》)此說認為“金石交”是比喻曹魏皇帝和世為曹魏重臣的司馬氏,大致是正確的。所以,這首詩應該說是諷刺司馬氏之作。
全詩通篇皆用比興寄託和反襯對比手法,詩意曲折隱微。本為諷刺現實君臣關係,卻借用遙遠神話愛情故事,而又加以想像渲染,這已夠“玄遠”了;而結尾二句本是讀者尋繹其寄託的關鍵,但詩人又只通過用典發問微露端倪,並不明言;且詩中多用典故,使意旨愈益隱微迷離。此即所謂“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表”(《詩品》)。以男女情愛喻君臣離合,屈原《離騷》、曹植《七哀》等詩早已有之,但那是正比,而此詩卻是反喻。前十二句全是為反襯結尾二句的,以形成強烈的反差。至於其所以如此隱微曲折,自然是由於時代和處境使然。
作者簡介
阮籍(210-263)三國魏哲學家、思想家、文學家和詩人、隱士。字嗣宗,陳留尉氏(今河南開封尉氏縣)人,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兒子。曾為步兵校尉,世稱阮步兵。為人志氣宏放,博覽群書,尤好老子和莊子的哲學。愛飲酒,能長嘯,善彈琴。文學藝術才能超群。與嵇康、劉伶等七人為友,常集於竹林之下肆意酣暢,世稱“竹林七賢”。蔑視禮教,政治上則采謹慎避禍的態度,與司馬氏多所牴牾。阮籍的詩歌代表了他的主要文學成就,詩多五言,對當時黑暗現實多所譏刺,辭語隱約,主要是五言《詠懷詩》82首。原有集13卷,已佚。明代曾出現多種輯本,張溥輯有《阮步兵集》,收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中。作品今存賦 6篇、散文較完整的9篇、詩90餘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