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原因
媒體是一個特殊的行業,是最為敏銳、活躍,極具社會滲透性的行業。這一特殊的行業是社會變化的晴雨表與風向標,它能夠敏銳地感應外部世界的瞬息變化,及時反映世風民意的微妙起伏。作為社會的信息交感系統,媒體專司信息生產與傳播職能。它源源不斷地從社會中獲取信息,再源源不斷地把這些信息輸送到社會中去。當代中國遭遇亘古未有之變局,媒體生逢其時,見證了當代中國的深刻變革,同時也在這深刻的變革中進行自身的修煉。30年的中國改革,創造了舉世矚目的奇蹟,但同時也伴生了諸多問題。媒體作為堅守在中國社會第一線的眺望者,對當代中國轉型過程中出現的問題非常敏感。相對於其它職業,媒體最有機會對這些社會問題及時、全面地反映。
但由於種種原因,媒體對社會問題真相的揭示是謹慎的,其觸及真相的表達是帶有策略性的。媒體擁有輿論監督的權利和權力,在當代中國,輿論監督擁有客觀的政治合法性和道德正當性。中國高層十分重視輿論監督,但當遭遇現實社會中的利益結構和歷史積弊的時候,其效力就遭到大幅下挫。當一個個具體的媒體被嵌在具體的利益和權力縫隙之中,其施展拳腳的空間是十分有限的。
鑒於此,真實信息的短缺造成了虛擬信息以仿真的形式大量繁榮,而市場化社會又成為推動這種替代性信息供給的巨大推手。
“記者小說”正是一種以仿真修辭轉手兜售社會真實信息的載體。“記者小說”的作者多有過媒體從業經驗,他們把自己在真實世界裡無法表達或不便表達的東西,藉助虛擬的方式,獲得安全表達的機會。戴上“小說”這個安全帽之後,作者們在虛構的世界裡,可以對社會問題進行“超現實”的披露,在虛擬的空間中放縱自己的寫實槍法,甚至可以把自己真實的職業經驗“帶土移栽”到作品中去,造成了“假作真時真亦假”的效果。對於讀者來說,信不信由你。你信他說的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你信他說的是假的,那就是假的。把真假的裁量權交給讀者,把想像的權利留給客群。
這種躲進小說中實話虛說的媒體人把戲,在“記者小說”中得到充分的展示。在純文學作者那裡被信奉為金科玉律的文學規則,在他們那裡可以獲得豁免,至少可得到包容。那些文學戒尺如果打到他們的頭上,他們可以為自己鳴冤叫屈。他們可以拿出“紀實文學”的藉口逃出純文學規則的約束。“記者小說”這一特殊的文本形態,游弋於紀實與虛構之間,在中間的灰色地帶獲得巨大生存空間。在專業人士(文學圈、新聞圈中的專業人員)那裡,他們可能會遭到譴責,這些作品可能被認為既不是嚴格的藝術創作,也不是嚴肅的新聞寫作;而他們的這些亦真亦假的作品卻在讀者那裡得到大面積的青睞。而讀者的興趣,可能是“記者小說”的作者們最在乎的。
“記者小說”的勃興,反映了當代中國媒體表達的一種扭曲狀態。記者的本職是從事新聞生產與傳播。這種鴕鳥式的表達方式,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不論是社會病,還是媒體病,都可以通過理性的方式加以來解決,需要制度硬體來糾偏。我們可以樂觀地相信,中國人包括媒體人會有足夠的智慧來建設性地解決發展中出現的問題的。如果一些記者想從事真正的文學創作,則另當別論了。不過,那他就應該按照文學專業標準來修煉自身的藝術才藝了。而在這方面,目前的“記者小說”至多只有及格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