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腳住山
今人見玄沙不越嶺,保福不度關,便端拱安居,眼空四海;及見雪峰三登投子、九上洞山,趙州八旬行腳,便奔南走北,浪蕩一生。斯二者皆非也。心地未明,正應千里萬里,親附知識,何得守愚空坐,我慢自高?既為生死,參師訪道,又何得觀山觀水,徒夸履歷之廣而已哉?正因行腳之士自不如是。予單丁行腳時,忍饑渴,沖寒暑,備歷諸苦。今幸得把茅蓋頭,雖不識修行,而識慚愧,雲水乍到,供事惟勤,己身受用,不敢過分。蓋謂“曾為浪子偏憐客,窮漢起家惜土如金”也。今乍入緇門,便住現成庵院,事事如意,喻似富家兒不諳民間疾苦,縱才智兼人,無賴參訪,而閉門自大,習成我慢,增長無明,亦所失多矣。
譯文
現在的修行人見到從前玄沙師備禪師【唐朝玄沙山師備禪師。福州閩縣人,俗姓謝。年三十,投芙蓉山靈訓禪師落髮。受具足戒後,嘗攜囊出嶺,擬欲遍參,忽傷足流血,豁然而悟,遂不出嶺,依雪峰義存禪師咨決心要,並嗣其法。雪峰曾稱曰:“備頭陀再來人也】不越嶺,保福從展禪師【唐朝漳州保福院從展禪師。福州人。俗姓陳。雪峰義存禪師之法嗣。從展禪師住保福山約十二年,四方來依止之學眾常達七百餘人】不度關,便端坐拱手悠閒地過日子,不知不覺地養成狂妄自大的習性。及至又聽說雪峰義存禪師【唐朝雪峰義存禪師。福建南安人,俗姓曾。十二歲時隨從父親游蒲田玉潤寺,禮慶玄律師為師,留為童侍。後至武陵德山(今湖南常德)參謁宣鑒禪師,承其法系。唐懿宗鹹通六年(865)歸芙蓉山,十一年登福州象骨山,立庵興法。其山為閩越之勝景,未冬先雪,盛夏尚寒,故有雪峰之稱,師亦以之為號。寺初成,緇素雲集,住眾逾千五百人。僖宗賜號“真覺大師”】三次上到舒州投子山去參訪大同禪師,九次到瑞州參訪洞山良價禪師,趙州從諗禪師年高八十依然行走四方,便也學著二位禪師走南闖北,無所事事的虛度一生。像這二種行為,都是不對的啊!如果思想、意念還不能夠清清楚楚,就應該不管千山萬水,也要去尋訪親近善知識,怎么可以安心堅持自己的愚見致使一生空過,並且養成我慢貢高的心態。既然是為了出離生死而出外參明師訪大道,又怎么可以一路上遊山玩水,只能毫無意義的誇耀自己遊歷之廣而已。真正行腳參學的人自然不是這樣的。我當年獨自一人出外四處參學時,一路上忍飢挨渴,不怕嚴寒酷暑,長久的經歷了各種艱難困苦。現在能夠幸運的得到一間茅草房用來居住,可以遮風擋雨,雖然對於修行懂得不多,但卻懂得慚愧。如果有參學訪道的僧人到來,我一定殷勤的接待,不敢怠慢。至於自己生活受用,從來不敢超過自己的本分之內。這是好像古語說的“曾為浪子偏憐客”,“窮漢起家,惜土如金”啊!現在看到有些人剛剛進入到佛門裡面,就可以住到現成的寺院裡面,生活起居等每件事情都非常如意。這就好像是富貴人家的兒孫,不能夠了解老百姓的疾苦一樣。就算是這個人的才智超過一般人,不需要四處參師訪道,然而關起門來不與他人交流,自己認為自己最了不起,慢慢養成了自高自大,侮慢他人的習慣,更加增長了愚痴的心性,這其間的損失也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