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虛損病類鉤沉》清·尤怡《金匱翼》:“虛勞,一曰虛損。蓋積勞成虛,積虛成弱,積弱成損也。虛者,空虛之謂。損者,破散之謂。”清·吳謙《醫宗金鑒》:“虛者,陰陽、氣血、榮衛、精神、骨髓、津液不足是也。損者,外而皮、脈、肉筋、骨,內而肺、心、脾、肝、腎消損是也。”清·沈金鰲《雜病源流犀燭》:“虛者,氣血之虛。損者,臟腑之損。虛久致損,五臟皆有。”以上論述,較全面地解釋了虛損之病名並闡其病機、病性、病理演變。
作者
尤 怡 (1650-1749)字在涇,號拙吾,別號飲鶴山人,清長洲(今江蘇吳縣)人,少時家貧而好學,曾在寺院賣字為生,是為清代內科名醫馬俶的得意門生。尤怡天性沉靜恬淡,工詩詞,不求聞達。為人治病,多見奇效。好為詩與古文,稍暇即讀書灌花,飼鶴觀魚,著書自娛。所著醫書有《傷寒貫珠集》八卷,《金匱要略心典》八卷,《醫學讀書記》三卷,續記一卷,《金匱翼》八卷,及《靜香樓醫案》等。其詩集名《北田詩稿》。古代文獻研究
病狀
《素問·調經論》:“陽虛則外寒,陰虛則內熱。”《素問·髒氣法時論》:“肝虛,則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善恐,如人將捕之。心虛,則胸腹大,脅下與腰相引而痛。脾虛,則腹滿腸鳴,飧泄,食不化。肺虛,則少氣不能報息,耳聾嗌乾。腎虛,則胸中痛,大腹小腹痛,清厥,意不樂。”《靈樞·決氣》:“精脫者,耳聾;氣脫者,目不明;津脫者,腠理開,汗大泄;液脫者,骨屬屈伸不利,色夭,腦髓消,脛酸,耳數鳴;血脫者,色白,夭然不澤。”《內經》但言及虛證而無述損之候,《難經》始發虛損之論,謂:“一損損於皮毛,皮聚而毛落。二損損於血脈,血脈虛少,不能榮於五臟六腑也。三損損於肌肉,肌肉消瘦,飲食不能為肌膚。四損損於筋,筋緩不能自收持。五損損於骨,骨痿不能起於床。謂虛而感寒則損其陽,陽虛則陰盛,損則自上而下:一損損於肺,皮聚毛落;二損損於心,血脈不能榮養臟腑;三損損於胃,飲食不為肌膚。虛而感熱則損其陰,陰虛則陽盛,損則自下而上:一損損於腎,骨痿不能起於床;二損損於肝,筋緩不能收持;三損損於脾,飲食不能消化。”
隋·巢元方《諸病源候論》對病狀的分類和描述頗詳。曰:“夫虛勞者,五勞七傷六極是也。一曰志勞,二曰思勞,三曰心勞,四曰憂勞,五曰瘦勞。又有肺勞者,短氣而面浮,鼻不聞香臭。肝勞者,面目乾黑,口苦,精神不守,恐畏不能獨臥,目視不明。心勞者,忽忽喜忘,大便苦難,或時鴨溏,口內生瘡。脾勞者,舌本苦直,不得咽唾。腎勞者,背難以俯仰,小便不利,色赤黃而有餘瀝,莖內痛,陰囊濕生瘡,小腹滿急。六極者,一曰氣極,令人內虛,五臟不足,邪氣多,正氣少,不欲言。二曰血極,令人無顏色,眉發落,忽忽喜忘。三曰筋極,令人數轉筋,十指爪甲皆痛,苦倦不能久立。四曰骨極,令人酸削,齒苦痛,手足煩疼,不可以立,不欲行動。五曰肌極,令人羸瘦無潤澤,飲食不生肌肉。六曰精極,令人少氣,吸吸然內虛,五臟不足,發毛落,悲傷喜忘。七傷者:一曰陰寒,二曰陰痿,三曰里急,四曰精寒,五曰精少,陰下濕,六曰精清,七曰小便苦數,臨事不舉。又,一曰大飽傷脾,脾傷善噫,欲臥,面黃。二曰大怒逆氣傷肝,肝傷少氣,目暗。三曰強力舉重,久坐濕地傷腎,腎傷少精,腰背痛,厥逆下冷。四曰形寒寒飲傷肺,肺傷少氣,咳嗽,鼻鳴。五曰憂愁思慮傷心,心傷苦驚,喜忘喜怒。六曰風雨寒暑傷形,形傷髮膚枯夭。七曰大恐懼不節傷志,志傷,恍惚不樂。”
明·徐春甫《古今醫統大全》云:“病則百脈煩痛,腰腳疼軟,胸滿氣短,心煩不安,耳鳴目眩,咳嗽寒熱,夜作盜汗,遺精白濁,飧泄,食少無味,不為肌膚。或睡中驚悸,午後發熱,倦怠無力。此皆虛損之候也”。
總之,虛損雖病狀繁雜,但其最終都表現為臟腑組織之陰、陽、氣、血、營、衛、精、津、液生理功能的絕對或相對不足。
病位
《難經》之五損論將該病的病位著眼於臟腑、組織。元·李東垣之《脾胃論》,治療虛損以中氣虛下陷立法,可見其重視中焦脾胃對本病的影響。
清·李士材《病機沙篆》謂:“夫人之虛,不屬於氣,即屬於血,五臟六腑莫能外焉,而獨舉脾腎者,水為天一之元,土為萬物之母,二髒安和,諸經各治,百疾不生。蓋脾具土德,脾安則土為金母,金實水源,且土不侮水,水安其位,故脾安則腎愈安也。腎兼水火,腎安則水不挾肝上泛而凌濕土,火能益土,蒸腐而化精微,故腎安則脾愈安也。”以上言虛損之病位以脾腎為要。
明·張景岳《景岳全書》則主張以心為本,謂:“凡勞傷虛損,五臟各有所主,而惟心臟最多,且心為君主之官,一身生氣所系,最不可傷。”
日·丹波元堅《雜病廣要》:“夫人之一身,腎之液謂之精,意之所存謂之志,故經曰,腎藏精與志也。生性之本,元氣之根,精神之所舍,名曰精神,故《靈樞經》曰腎藏精精舍志者是也。人有精而後有神,今人之虛損,皆出於心腎,其盜汗其白濁之類,奚可容乎。”“五臟雖皆有勞,心腎為多。心主血,腎主精,精竭血燥,則勞生焉。”故可知虛損的形成與心腎的關係密切。
清·江筆花《筆花衣鏡》謂“虛勞之症,大症也。固由真陰虧損,虛火鑠金而然。而其始大半由於外感,感邪在肺,則作咳嗽。治失其宜,則咳不已。久咳則傷肺金,金傷不能生水,則腎水日枯,腎火日熾,上灼於肺。再復嗜色慾受外邪,以竭其水,而虛勞成矣。”上言突出肺在虛損發生過程中的重要因素。
明·龔君中《痰火點雪》云:“聖謂人身生生之本,根於金水二髒,一水既虧,則五火隨熾,上炎爍金,傷其化源,則生生之機已息,而癆瘵之證成焉。”龔氏認為虛損的發生責之於肺腎兩髒。
《不居集》引張路玉言:“肝為生髮之髒,主藏精血,精血充,證脈俱無所見。凡虛勞里急,亡血失精,煩熱脈弦諸症,良由生氣內乏,失其柔和,而見乖戾,邪熱有餘之象。是須甘溫調補,以扶發生之氣。”張氏之論,首次提到肝之失調也可導致虛損。
綜上所述,自《內經》、《難經》始論虛損起,後世醫家雖多有發揮,但鮮有脫《內經》、《難經》之旨者。總之,本病之病位以臟腑、器官、組織為本,以陰、陽、氣、血、精、津、液、營、衛等生理功能為標。後世醫家有以心為本者;有以心腎為本者;有以脾腎為本者;有以肺脾腎為本者;也有以因肝之失調可導致虛損之論。
病因病機
《素問·通評虛實論》:“邪氣盛則實,精氣奪則虛。”《素問·上古天真論》:“今時之人……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於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靈樞·本神》:“是故五臟主藏精者也,不可傷,傷則失守而陰虛,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素問·五禁》:“帝曰:何謂五奪?歧伯曰:形肉已奪,是一奪也;大奪血之後,是二奪也;大汗出之後,是三奪也;大泄之後,是四奪也;新產及大血之後,是五奪也。”《素問·調經論》:“帝曰:陰之生虛奈何?歧伯曰:喜則氣下,悲則氣消,消則脈虛空,因寒飲食,寒氣熏滿則血泣氣去,故曰虛矣。”《素問·疏五過論》:“帝曰:凡未診病者,必問嘗貴後賤,雖不中邪,病從內生,名曰脫營。嘗富後貧,名曰失精,五氣留連,病有所並。”《內經》只論及虛,但虛為損之漸,損為虛之積。因此,上述經旨亦能洞達虛損之病因病機。總之,《內經》認為本病的發生是因七情、飲食、勞欲之失宜及外傷而致精氣不足。清·薛雪《醫經原旨》:“夫人之虛損,有先天不足者,有後天不足者,先天者由於稟受。”明·皇甫中《明醫指掌》曰:“童兒之勞,得於母胎。”上言提出,虛損之成有先天稟賦的因素。
宋·張銳《雞峰普濟方》:“凡虛勞之疾,皆緣情慾過度,榮衛勞傷,致百脈空虛,五臟衰損,邪氣乘襲,致生百疾。”元·葛可久《十藥神書》:“夫人之生,皆稟天地氤氳之氣而為人,在乎保養真元,固守根本,則一病不生,四體俱健。若曰不養真元,不守根本,病皆生焉。真元根本,即氣血精液也。予聞先師之教,萬病莫若勞證,最難治之。勞證之由,蓋因人壯年氣血完聚、精液充滿之際,不務養守,惟務酒色,豈分饑飽,日夜耽嗜,無有休息,以致耗散真元,虛敗精液,則嘔血吐痰。心熾肺痿,骨蒸體熱,腎虛精竭,面白頰紅,口乾咽燥,白濁白帶,遺精盜汗,飲食難進,氣力全無,謂之火乘金也。候重則半年而斃,候輕則一載而傾。”明·徐春甫《古今醫統大全》:“虛損之證,多由色慾過度,喜怒不節,起居不時,飲食恣欲,有所勞傷,皆損其氣。氣衰則火旺,火旺則乘其脾土;而胃氣散解,不能滋營百脈,灌注臟腑,衛護周身,故虛損之證生焉。”日·丹波元堅《雜病廣要》:“原其所因,屬不內外,或大病未復,便合陰陽;或疲極筋力,饑飽失節,盡神度量,叫呼走氣。所以諸證蜂起,百疴交作,吐血衄血,便血瀉血,遺泄白濁,冷滑洞瀉,白汗黃汗,嘔吐咯啘,涎沫痰飲。遂使榮衛走本,虛羸損傷,皆自此始,蓋由背於人身常理而致然也。”明·虞摶《蒼生司命》:“勞病根因,各自不同。酒傷肺,色傷腎,思慮傷心,勞倦飲食傷脾,忿怒傷肝。此五者,皆能致勞也,大約酒色成勞者多耳。”明·張景岳《景岳全書》認為致損之源有十一,即悲傷肺、喜傷心肺、思傷脾、淫慾邪思傷腎、恐傷腎、怒傷肝、驚傷肝膽;色慾過度者,多成勞損。勞倦不顧者,多成勞損;少年縱酒者多成勞損;疾病誤治及失於調理者,病後多成虛損。清·薛雪《醫經原旨》:“凡勞、傷之辨,勞者勞其神氣,傷者傷其形體。如喜怒思慮則傷心,憂愁悲哀則傷肺,是皆勞其神氣也;飲食失度則傷脾,起居不慎則傷肝,色慾縱肆則傷腎,是皆勞其形體也。”上言逆於養生之道,尤其是七情失宜為導致虛損的重要因素。雖有發揮,但均未脫《內經》之論。
日·丹波元堅《雜病廣要》:“虛勞之成,未必皆本虛也,大抵多由誤藥所致。今病欲成勞,乘其根蒂未固,急以辛溫之藥,提出陽分,庶幾挽回前失。若仍用陰藥,則陰愈亢而血愈逆上矣。”清·懷抱奇《古今醫徹》:“則虛損之要,莫有過於陰陽。而治之者,有五失焉。方其始也,陽虛則惡寒,陰虛則發熱。醫者見其寒,輒思解之;見其熱,輒思清之,一失也。其繼也,陽虛宜補陽,而反滋陰;陰虛宜滋陰,而反補陽,則陰陽愈乖,二失也。且陽虛有火,則甘溫之中,不宜燥熱;陽虛無火,則甘溫之中,不宜涼潤;陰虛有火,則壯水之中,勿雜燥味;陰虛無火,則益火之中,切禁苦寒。治者不守大法,三失也。又有陽先病,而溫之太過,陰後病者;陰先病,而涼之太過,陽後病者。治者不知變計,四失也。況陽虛則陰無所統,病在陰而仍宜治其陽;陰虛則陽無所附,病在陽而仍宜治其陰。治者不窺原本,五失也”。故知醫誤、藥害也是導致虛損的主要因素。
吳師朗·《不居集》:“虛損非盡因外感而起者,然外感亦有虛損者……思患預防者,為先之已有其機也,虛者損之機也。頻感外邪,消耗氣血,是外損之機也”;“外損一證,即六淫中之類虛損者也。凡病在人,有不因內傷,而受病於外者,則無非外感之證。若纏綿日久,漸及內傷,變成外損,其故何也?蓋內傷外感多相似,有內傷之類外感,即有外感之內傷。” “其人平日不慎,口腹不謹,房勞營衛失守,邪得乘虛入,伏陷不得外出,入里漸深,變證漸重。此外損之因於病者,不善調攝所致也。”“以內傷為外感者有之,以外感為內傷者有之。虛虛實實,致人於死,此外損因於醫者之不明所致也。”吳氏既有繼承又有發揮,倡虛損分內外,首創外因致外損說。認為外損有二因,一因於醫者之誤治;二為素虛之人,屢感外邪(四時之氣、非時之氣),消耗氣血所致。
從前文所論病位段可見,虛損之病機主要是各種致病因素損及臟腑,導致其相應的功能出現生理上的不足或病理上的虛性亢進。
綜上所述,虛損之成因不外先天稟賦不足、後天培養失調兩種。後天成因又包括有二,一、患者自身因素,即逆於養生,不善調攝,受外感六淫邪毒、七情、飲食、勞欲、外傷等所傷,以致陰、陽、氣、血、精、津、液、營、衛受損,最終損及臟腑組織,造成生理性的功能低下或病理性的亢進;二、醫者的因素,因臨床失治、誤治,犯虛虛實實之戒所致。然虛損之病機雖然與五臟六腑關係最為密切,但是,作為致病因素介質的氣、血、精、津、液和通道的經、絡、血脈、營、衛實際上起著至為關鍵的作用。
虛損、虛勞、癆瘵之別
綜觀虛損之古文獻,自《素問·宣明五氣》:“五勞所傷:久視傷血,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久行傷筋,是謂五勞所傷。”和《難經》之五損論始,《內經》、《難經》可謂辨勞、損之鼻祖。至漢·張仲景《金匱要略》首立虛勞之病。隋·巢元方之《諸病源候論》又有“五勞、七傷、六極”之論是首位對虛勞詳分者,但長沙及巢氏均未設虛損之專論,可謂千慮之一失。宋·張銳《雞峰普濟方》:“凡虛勞之疾,皆緣情慾過度,榮衛勞傷,致百脈空虛,五臟衰損,邪氣乘襲,致生百疾。”從中可以洞悉勞、損之關聯。金·劉完素《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感此病者,皆損之病也。漸漬之深,皆虛勞之疾也。”至此,虛勞、虛損二症算是涇渭分明了。後世清·胡慎柔《慎柔五書》:“虛勞兩字,世皆籠統言之,不知症有不同,治有相反。予幼年初聞慎柔之教,輒雲損病自上而下,勞病自下而上;損病傳至脾至腎者不治。勞病傳至脾至肺者不治。以勞法治損,多轉泄瀉;以損法治勞,必致喘促。”在辨治上提出勞、損之異同。雖然,古代醫家對上述二症之別已作詳論,但是,現代中醫學在理論及臨床上論虛勞較多而虛損卻鮮有言及。我個人認為:虛損、虛勞二症在病因病機上是相互關聯密不可分,虛、損、勞只是三個不同病理階段而已。三者之間的關係從病機上講:虛是損之枳、損為虛之甚、勞為損之漸。但是,在臨床上損證和勞候往往是兼而有之,少有單獨存在者。
在金元之前無“癆瘵”之病名,《說文解字》釋“癆”:“朝鮮謂藥毒”;釋“瘵”:“病也”。“勞”與“癆”金元之前一直混而不別,雖然巢元方之《諸病源候論》有“勞、蒸、注”之分,但亦未能探及“勞”與“癆”之本源。迄及元·朱丹溪《丹溪心法》(成書於公元1347年):“癆瘵主乎陰虛,痰與血病。虛勞漸瘦屬火,陰火銷爍,即是積熱做成。”之論始,首先提出“癆瘵”之名及其病機並將虛勞、癆瘵分兩門辨治。朱氏之後元·葛可久之《十藥神書》(成書於1348年)的面世,其論癆瘵之詳備無人能及。至明清時代,醫家對癆瘵之病因病機論述頗詳,癆瘵從虛勞門中逐漸分離出來而獨成體系。明·張景岳《景岳全書》:“若勞瘵之虛,深在陰中之陰分,多有不宜溫補者。……而不知勞瘵之損,即損之深而虛之甚者耳。”直擊勞瘵之病機、病性。清·周學海《讀醫隨筆》:“此外又有傳屍鬼注,世稱勞瘵,此乃蟲蝕怪證,不在虛勞之列。其治法須重用殺蟲攻血,亦不在虛勞治法之中,別出可也。”周氏此論明確地將勞瘵從虛勞中剔出並將“癆蟲”作為病之始因且提出勞瘵之傳染性。
雖然,癆瘵之病因(癆蟲)、病機(陰虧火傷)、病性(具傳染性)與虛勞、虛損有所區別,但是,從上述諸家各論中亦可洞悉癆瘵一證往往也兼雜虛與損的證候,並且癆瘵常常是在虛與損的基礎上發展而成。此外如清·沈金鰲《雜病源流犀燭》所言:“虛損癆瘵,真元病也。虛者,氣血之虛。損者,臟腑之損。虛久致損,五臟皆有。……五臟之氣,有一損傷,積久成癆,甚而為瘵。癆者,勞也,勞困疲憊也。瘵者,敗也,羸敗凋敝也。虛損癆瘵,其病相因,其實由於五臟如此。”清·梁子材《不知醫必要》:“凡人內傷元氣者,無非虛損之症。至於虛損之深,即成癆瘵。或骨蒸,或乾嗽,或吐血,吐痰,營衛俱敗,尪羸日甚,積漸而來,以致本末俱竭。”清·姜天敘《風勞臌膈四大證治》:“虛是氣血不足,損是五臟虧損,勞是火炎於上。勞瘵者,既虛且損,復竭其力,而動於火以成其勞也。虛而未勞,但名不足;虛而且勞,其成瘵成蒸無不至矣。”清·林佩琴《類證治裁》:“經言:精氣奪則虛。凡營虛衛虛,上損下損,不外精與氣而已。精氣內奪,則積虛成損,積損成勞,甚而為瘵,乃精與氣虛憊之極也。”因此,在癆瘵的辨治上也不能脫離虛損之辨治大法。
鑒於以上論述,故本文將有關虛損、虛勞、癆瘵的古文獻均有收錄,從而更加系統地繼承虛損一病的因、機、證、治。
辨治總則
《內經》首創“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內經·腹中論》有四烏鰂骨一藘茹方:“帝曰:有病胸脅支滿者,妨於食,病至則先聞腥臊臭,出清液,先唾血,四肢清,目眩,時時前後血,病名為何?何以得之?岐伯曰:病名血枯,此得之年少時,有所大脫血,若醉入房中,氣竭肝傷,故月事衰少不來也。帝曰:治之奈何?復以何術?岐伯曰:以四烏鰂骨一藘茹二物併合之,丸以雀卵,大如小豆,以五丸為後飯,飲以鮑魚汁,利腸中及傷肝也。”從《內經》記載可見,先秦時期以扶正、祛邪扶正兩法辨治虛損已露端倪。這對於後世在虛損的治療上有極深的意義。
《難經》提出著名的五臟治法:“謂損其肺者益其氣;損其心者調其榮衛;損其脾者調其飲食,適其寒溫;損其肝者緩其中;損其腎者益其精。”
《內經》、《難經》之論,對後世虛損之辨治有著極深的影響,至今仍指導著臨床。正如清·吳師朗《不居集》有云:“秦越人治虛損之祖也,其發明五臟治法,優入聖域。雖無方可考,而調治之法,已耀然矣。後世諸賢千方百論,有逃此數語乎?”
漢·張仲景《金匱要略·血痹虛勞病脈證》列出治療虛損的小建中湯、黃芪建中湯、八味腎氣丸、薯蕷丸、酸棗仁湯、大黃蟲丸等。從虛勞諸方可知,仲景辨治虛損,以調補陰陽為主,偏於補中安腎。更值得一提的是,仲景所立大黃蟲丸一方,首次在虛損之辨治上闡發了去瘀生新、祛邪安正的主導思想。
金·劉河間《保命集》:“虛損之人寒熱,因虛而感也。感寒則損陽,陽虛則陰盛,故損自上而下,治之宜以辛甘淡,過於胃則不可治。感熱則損陰,陰虛則陽盛,故損自下而上,治之宜以甘、苦、酸、鹹,過於脾則不可治也。”
金·李東垣《脾胃論》:“勞者溫之,損者溫之。蓋甘溫能除大熱,大忌苦寒之劑瀉胃土爾。今立補中益氣湯。”其治療虛損以中氣虛下陷立論,主溫補脾胃,固後天之本為法。
元·朱丹溪《丹溪心法》:“人受天地之氣以生,天之陽氣為氣,地之陰氣為血,然氣常有餘而血常不足,何為其然也?天,大也,為陽而運於地之外。地居天之中,為陰,而天之大氣舉之。日,實也,屬陽而運於月之外;月,缺也,屬陰而稟日之光以為明者也。則是地之陰已不勝於天之陽,月之陰亦不敵於日之陽。天地日月尚然,而況於人乎!”朱丹溪以天地日月比相於人體,立“氣常有餘,血常不足”之論,治療虛損著眼於陰虛火旺,開滋陰降火治療虛損之先河。
明·張景岳《景岳全書》治療虛損兼顧真陰真陽。謂:“病之虛損變態不同。因有五勞七傷,證有營衛臟腑,然總之則人賴以生者,惟此精氣,而病為虛損者,亦惟此精氣。氣虛者,即陽虛也;精虛者,即陰虛也。”
薛立齋曰:“癆瘵之證,大抵屬足三陰虧虛,虛熱無火之證。……當用六味地黃丸為主,以補中益氣湯調補脾胃。若脾胃先損者,當以補中益氣湯為主,以六味地黃丸溫存肝腎,多有得生者。”可見其辨治虛損多脾腎兼顧,其學術思想受李東垣影響之深,此外,其擅長六味、八味調治腎命陰陽水火,注重補陰中之陽引火以歸原。
明·汪綺石《理虛元鑒》認為虛損的辨治應著眼於肺、脾、腎三髒。謂:“治虛有三本:肺、脾、腎是也。肺為五臟之天,脾為百骸之母,腎為性命之根,治虛之道畢矣。”
清·喻昌《醫門法律》:“嘗富後貧,名曰脫營;嘗貴後賤,名曰失精。脫營、失精,非病關格,即病虛勞,宜以漸治其氣之結、血之凝,乃至流動充滿,成功千日可也。”喻氏從氣、血立論,立疏氣、活血之法,可謂是對仲景從血分論治虛損的又一發揮。可貴之處在於,其摒棄虛損之純補誤區,重視情志在本病中之因素,可見其辨治虛損之活法圓機。
吳師朗《不居集》:“外感日久,而余邪未盡者,凡用補藥必兼祛邪,邪去則補亦得力。”“外感失血受傷已深,外證雖減,而吐血之根已伏於此,若不及時驅逐余邪,調補真陰,培其真元,固其血絡,有竟成吐血之症,終身不愈者。”“疫氣時行,有見寒熱,而用大汗、大吐、大消食之劑,見氣血益虛,而危殆甚矣。且有真正時疫,而誤認虛勞,竟用溫補,殺人甚速。”“解托、補托二法,此治虛勞而兼外感,或外感而兼虛勞,為有外邪而設,非補虛治損之正方也。”“虛勞日久,諸藥不效,而所賴以無恐者,胃氣也。蓋人之一身以胃氣為主,胃氣旺則五臟受蔭,水精四布,機運流通,飲食漸增,津液漸旺,以至充血生精,而復其真陰之不足。……惟選忠厚和平之品,補土生金,燥潤合宜,兩不相礙也。……理脾陰一法,扶脾即所以保肺,保肺即所以扶脾。”吳氏首倡外因致外損論。其所立解托、補托及理脾陰三法,究其本原,是受仲景血痹虛勞篇以及李東垣之脾胃論的啟發,可謂以祛邪扶正原則辨治虛損的中堅力量。
歷代關於虛損的辨治可謂是宗派眾多,因此,上述理論只不過是中醫文獻中關於虛損辨治之滄海一粟。但是,他們卻代表了辨治虛損的精髓所在,其餘宗派雖然繁雜,所論辨治亦各有千秋,如清·胡慎柔《慎柔五書》善於辨脈施治;明·龔君中《紅爐點雪》從水虧火熾金傷出發創立的滋水、清金、降火之法。但鮮有悖上述九家之言者,故不贅述。綜觀文獻,先賢辨治虛損不外扶正及扶正祛邪二法。後世醫家雖各有主見,但均是對《內經》、《難經》經義之有益補充,其別在於偏重各有不同。
方劑擷英
根據所述各家之辨治大法,將諸法常用的代表方劑採擷如下:《內經·腹中論》:四烏鰂骨一藘茹方(該方可謂祛邪安正之祖方):烏鰂骨、藘茹、 雀卵、鮑魚。
漢·張仲景《金匱要略·血痹虛勞病脈證》:小建中湯治療虛勞悸衄,里急腹痛,夢遺失精;黃芪建中湯治療虛勞里急諸不足;八味腎氣丸治療虛勞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者;薯蕷丸治療虛勞諸不足,風氣百疾;酸棗仁湯治療虛勞虛煩不得眠;大黃蟲丸治療五勞虛極,羸瘦腹滿,不能飲食,食傷、憂傷、飲傷、房室傷、飢傷、勞傷、經絡榮衛氣傷,內有乾血,肌膚甲錯,兩目黯黑,為緩中補虛。
宋·陳師文《局方》:四君子湯主脾胃虛弱,飲食少思,或大便不實,體瘦面黃,或胸膈虛痞,吞酸痰嗽等症;四物湯治血虛營弱,一切血病,當以此為主;逍遙散治療婦人思慮過度,致傷心脾沖任之源,血氣日枯,漸至經脈不調者;十全大補湯治氣血俱虛,惡寒發熱,自汗盜汗,肢體睏倦,眩暈驚悸,晡熱作渴,遺精白濁,大便見血,小便短少,便泄閉結,喘渴下墜。
明·薛己《正體類要》八珍湯,主治氣血兩虛,調和陰陽。
《醫方集成》人參養榮湯治療肺脾俱虛,發熱惡寒,肢體瘦倦,食少作瀉等症。若氣血虛而變現諸症,莫能名狀,勿論其病其脈,但用此湯。此方和後文所列七福飲為《難經》“損其心者調其營衛”之典型方劑。
宋·錢乙《小兒藥證直決》六味地黃丸,治真陰虧損,精血枯竭等症。為壯水制火之劑。
宋·嚴用和《濟生方》歸脾湯,治療思慮過度,勞傷心脾,脾虛不能攝血,致血妄行。
清·何炫《何氏虛勞心傳》坤髓膏,補中填骨髓,潤肺澤肌膚,安髒平三焦,續絕陽,益氣力,除消渴,寧咳嗽,久服增年,虛損更宜;四聖丸治虛損如神,若肺間有火,咳甚痰多者,不宜用參,可以茯苓代之。上述二方是《內經》“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和《難經》“損其腎者益其精”理論的代表方劑。《醫經原旨》:“虛勞之疾,百脈空虛,非粘膩之物填之,不能實也;精血枯涸非滋潤之物濡之,不能潤也。” 《醫學正傳》又曰:“經曰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味陰也,補精以陰,求其本也。然味乃如谷菽果菜,出於天賦自然沖和之味,故有食人補陰之功,非醯醬烹飪調和偏厚之味,出於人為者也。”
金·李東垣《脾胃論》補中益氣湯治陰虛內熱,頭痛口渴,表熱自汗,不任風寒,脈洪大,心煩不安,四肢睏倦,懶於言語,無氣以動,動則氣高而喘(清·吳謙《刪補名醫方論》)。昇陽益胃湯主“脾胃虛弱,怠惰嗜臥。”“時值秋燥令行,濕熱方退,體重節痛,口苦舌乾,心不思食,食不知味,大便不調,小便頻數。兼見肺病,洒淅惡寒,慘慘不樂,乃陽氣不升也。當昇陽益胃。”
元·朱丹溪《丹溪心法》大補陰丸,降陰火,補腎水;虎潛丸主陰分精血皆損。
明·張景岳《景岳全書》辨治虛損注重真陰真陽,其所錄方劑倍受後世醫家推崇。現選其代表方劑,列述如下:左歸飲,壯水之劑,凡命門之陰衰陽勝者主之;右歸飲,益水之劑,凡命門之陽衰陰勝者,主之。上述二方專為調補命門陰陽而設,體現了張景岳“滋陰不伐生陽;溫陽不傷陰氣”的學術精髓。左歸丸治左腎之元陰不足,不能滋養營衛,漸至衰弱;右歸丸治右腎元陽不足,或先天稟衰,或勞傷過度,以致命門火衰,不能生土,而脾胃虛寒。上述二方是張景岳“善補陽者,必於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於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之陰陽相濟的學說思想的典型。一陰煎,治水虧火勝之劑,故曰一陰。凡腎水真陰虛損,而脈證多陽,虛火發熱,及陰虛動血等症,或瘧疾傷寒,屢散之後,取汗既多,脈虛氣弱,而煩渴不止,潮熱不退,此以汗多傷陰,水虧而然也。皆宜此方主之;二陰煎,治心經有熱,水不制火之驚狂失志,多言多笑,或瘍疹煩熱失血等症;三陰煎主肝脾虛損,精血不足,及營虛失血等病。凡是中風血不養筋,及瘧疾汗多,邪散而寒熱猶不能止,是皆少陽、厥陰陰虛血少之病。微有火者,宜一陰煎,無火者,宜三陰煎主之。四陰煎為保肺清金之劑,治療陰虛勞損,相火熾盛,津枯煩渴,咳嗽吐衄等症;五陰煎主真陰虧損,脾虛失血等症,或見溏泄未甚者,所重在脾,故曰五陰。上述五方,雖以五臟立法,但五方當中均有顧護腎陰之品,張氏注重腎之真陰亦由此可見一斑。五福飲:凡五臟氣血虧損者,此能兼治之,足稱王道之最;七福飲主氣血俱虛而心脾為甚者。上述二方和八珍湯、十全大補湯、人參養榮湯均為氣血雙補之劑。但五福為五臟俱虛之平補氣血之劑。柯韻伯有云:“病其補氣而不用行氣之品,則氣虛之甚者,無氣以受其補;補血而仍用行血之藥於其間,則血虛之甚者,更無血以流行。” 五福飲、七福飲之組方原則與柯氏之論頗為暗合。
《不居集》所創補脫、解托、理脾陰三法,實際是《內經》、仲景、李杲學術的延伸。柴陳解托湯治外感之證,寒熱往來,寒重熱輕,有似虛勞寒熱者;升柴拔陷湯治外感客邪,日輕夜重,有似陰虛者;益營內托散主陰虛不足,不能托邪外出;助衛內托散主陽虛不足,不能托邪外出;雙補內托散主陰陽兩虛,不能托邪外出;而理脾陰正方則主食少泄瀉,痰嗽失血,遺精等症,虛勞不任芪、術者。
圖書
書名:《虛損病類鉤沉》作者:
類別:醫療健康
簡介:
虛損一病自《內經》、《難經》初論始,後世醫家不乏有專篇、專著,可謂論之詳備。究其原由有三,一因該病為臨床多發常見病證;二為此疾因醫誤、藥源所致者亦頗多;三是該病因虛、損、邪混雜,常因顧此而礙彼,令醫者難以著藥,確為臨床之一大痼疾。
目錄
一、古代文獻研究(一)病名
(二)病狀
(三)病位
(四)病因病機
(五)虛損、虛勞、癆瘵之別
(六)辨治總則
(七)方劑擷英
二、任繼學理論治驗管窺
(一)醫誤、藥害致損
(二)酒害致損
(三)對“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的套用
? 1、形不足者,溫之以氣
? 2、精不足者,補之以味
(四)虛損性腎風
(五)骨痹
(六)消渴
三、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