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內容簡介
1.蕭紅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一部《呼蘭河傳》石破天驚,猶如天籟,蕭紅的才分所達到的高度,我們只有目光夠得著。王朔說她是自成一派的女作家。
2.行文踏實而生動,考證有理有據,史料充足;從“情人”這個側面反映了天才蕭紅感情和命運多舛的一生。
作者簡介
周彥敏,畢業於山東大學中文系,現為青島日報專欄編輯。從事蕭紅研究多年。
圖書目錄
張廷舉:前世情人還是今生寇讎001
張秀珂:這個弟弟很孤單043
李潔吾:暗戀者的悲愴055
蕭軍:誰說愛情曾經來過081
方未艾:意中人成藍顏194
魯迅:那個孺慕的人啊203
端木蕻良:誰的負心,誰的忠貞232
駱賓基:友誼抑或愛情306
胡風:如果這也算朋友330
青島,一座城與“二蕭”(代跋)340
後記
青島,一座城與“二蕭”(代跋)
“碧海臨窗瞰左右,青山傍戶路三叉。”這是蕭軍1979年寫下的描述舊日所居青島之地的詩句。
1934年,青島迎來了蕭紅蕭軍這一對文化候鳥。那一年的6月至10月底,二蕭曾經在青島有過幾個月的短暫停留。在蕭紅的漂泊之旅中,青島是其中一站,離開之後,就再沒有回來過,在蕭紅留下的所有文字中,也很少寫過她在青島的生活,但蕭紅對青島的印象應該極好,1936年8月17日,從日本寫給來青島寫作的蕭軍信中說:“舊地重遊是很有趣的,而且有那樣可愛的海!你現在一定洗海澡去了好幾次了?……”
相比之下,蕭軍對青島感情更深。因為寫作、訪友和受邀,蕭軍曾多次故地重遊,為青島寫下一系列詩句和文字。我們青島本地的媒體,對蕭軍為青島寫下的文字津津樂道,二蕭的故事,至今仍被青島人口耳相傳。
二蕭與青島的緣分,其實與舒群有關,他們當初離開哈爾濱,經大連來到青島,就是應邀前來投奔先期到達青島的老朋友舒群。
舒群原名李旭東,與二蕭是哈爾濱時期的朋友,正如當時二蕭分別叫“三郎”和“悄吟”,舒群那時候的筆名是“黑人”。
舒群1932年加入共產黨,曾在共產國際工作,1934年3月來到青島,與在青島市社會局工作的青島人倪魯平一見如故,倪魯平非常喜歡舒群,後來將自己的三妹倪菁華嫁給他,舒群在青島結婚的時間是1934年5月4日。倪魯平在《磊報》兼主編,舒群擔任《磊報》的副刊編輯。
舒群在青島站穩腳跟,立即寫信給哈爾濱的三郎,邀請他們南下來青島。
1934年6月15日,這個倪家三妹與李旭東一起,在大港碼頭迎接了從哈爾濱前來投奔的三郎和悄吟。
當時,青島的中文報紙有三四份,蕭軍來後擔任副刊編輯的《青島晨報》是當時發行量較小的日報,蕭紅則為《晨報》新女性周刊寫稿。
蕭紅與蕭軍在青島的日子只有幾個月,但對於二蕭來說,卻意義非凡。
因為在青島,蕭軍完成了我國的首部抗戰小說《八月的鄉村》,蕭紅則寫出了蜚聲文壇的《麥場》(即《生死場》)。
二蕭與舒群交情匪淺,據趙鳳翔說,蕭紅落難東興順旅館時,第一個前去看望的人就是舒群。二蕭在哈爾濱自費出版《跋涉》時,大部分費用就是由舒群提供贊助的,舒群當時並不富裕,是將已經交給父親的40元生活費要回來資助蕭軍出書的,這份仗義和慷慨,讓蕭軍終生銘記。另外,《八月的鄉村》里講述的抗日故事也主要是從舒群處聽來的,蕭軍結合自己的從軍經歷完成此作。因為對傅天飛以及抗日游擊隊的生活並不熟悉,《八月的鄉村》在寫作過程中並不順利,蕭軍中途幾次想要放棄,是蕭紅在旁邊鼓勵才得以完稿。後來此書經過魯迅作序力薦出版,為蕭軍贏得聲譽,卻也一度因此與舒群關係緊張,此是後話。
那一年的中秋節,時局突變,舒群夫婦忽然被捕,從倪家直接被帶走了,蕭軍蕭紅原本也要去倪家過中秋節,因故未去,躲過一劫。
遭此變故,二蕭在青島前途未卜,猶如驚弓之鳥,青島看來是待不下去了,此時蕭軍供職的報館也出了問題,同人大體星散,二蕭開始尋找新的落腳點。
夏天的時候,蕭軍常常要到海水浴場洗個海水澡,來回都要經過廣西路新四號的荒島書店,書店主要經營新文學圖書,老闆孫樂文在《晨報》做兼職編輯。蕭軍常常到書店裡遛遛,喝杯茶,有時還要吃個西瓜。在孫樂文的建議下,蕭軍萌生了把自己的作品寄給魯迅審閱的想法,本來並不抱太大希望,居然很快就收到了魯迅的回信,這讓二蕭大喜過望。他們決定去上海,找魯迅。
蕭軍晚年在《青島懷蹤錄》中記述:“一夜,孫樂文把我約到棧橋,給了我40元路費,並囑咐我們及時離開青島。我與蕭紅得知此訊息後,即約同朋友梅林,躲開了門前派出所的警察和特務的監視,拋棄所有家具,搭乘一艘日本輪船的四等艙逃離前去上海。”
蕭軍文中說離開青島時“拋棄所有家具”,這一點與梅林的記述略有不同,梅林在蕭紅去世後的1942年春寫下的回憶是這樣的:
報館發生了問題,同人大體星散。我同三郎悄吟一直將報紙維持到月尾。我們窮得可以,吃不成烙餅、大菜湯了。將離開青島那一天,悄吟同我將報館裡的兩三副木板床帶木凳,載在一架獨輪車上去拍賣。我說:
“木床之類,我們還是不要吧?”
“怎么不要?這至少可賣它十塊八塊錢。”悄吟睜著大眼睛說:“就是門窗能拆下來也好賣的。—— 管它呢。”
她大搖大擺地跟在獨輪車後面,蹬著磨去一半後跟的破皮鞋。
12月初,我們坐上一隻日本船(好像是共同丸)的貨倉里,同鹹魚包粉條雜貨一道,席地而坐,到上海去。
因為身份未暴露,舒群1935年3月被保釋出獄,此時,其新婚不到一年的妻子仍深陷囹圄,音信不知。他逃離青島,先去煙臺,後來也前往上海,找到蕭軍。
二蕭離開青島到上海後,幸運地得到魯迅青睞,讓隨後來滬的蕭軍的朋友們十分羨慕,都想藉機與魯迅搭上關係。可是,個人的幸運無法被複製,倒不是蕭軍從中作梗不肯熱心幫忙,而實在是魯迅委婉拒絕了他引朋友來見的請求。朋友們的願望落空,不免對成名後的蕭軍產生猜疑和腹誹,其中最失落的,就是出獄後來滬的舒群。
舒群在青島獄中寫下中篇小說《沒有祖國的孩子》,想得到魯迅的指點和提攜而未得,因為這樣瑣屑細碎的煩惱,與二蕭之間變得生分了。
《沒有祖國的孩子》後來輾轉白薇得到周揚的引薦,在1936年5月以舒群之名發表,舒群藉此成為東北作家群中的一員。
舒群的妻子倪菁華直到1937年才出獄,此時,倪家人已不知道李旭東的去向,更不知在上海成名的舒群就是李旭東,從此夫妻離散。
1979年,蕭軍寫詩紀念青島舊事,感慨於自己與舒群各自的情事,詩云:
生離死別兩浮沉,玉結冰壺一寸心。
緣聚緣分原自幻,花開花謝罔愴神。
珠殘鏡破應難卜,雨走雲行取次分。
盡有伯牙琴韻在,高山流水那堪聞。
舒群離開上海以後,先後分別在北平與武漢遇到過蕭紅。1937年5月,蕭紅因情殤負氣獨自去北平訪友,已在北平的舒群聞訊後到李潔吾家找上門來時,讓蕭紅大為緊張,正所謂情侶之間鬧矛盾大動干戈,可一旦有“外患”,還是會立刻結成統一戰線。蕭紅在寫給蕭軍的信中就有“奇是不可靠的,黑人到李家來找我了”的密語,蕭軍也是在接到這封信後,當即改變也要來北平的原計畫,急召蕭紅返滬,可見直到那時,朋友之間依然充滿了戒備與警惕。
只是,在二蕭的書信尚在路上的間隙,舒群與蕭紅已經打開了心結。蕭紅在老朋友面前敞開心扉,將情感苦杯盡倒。深入交流後,舒群對蕭軍先前的猜疑和誤會才算解除了。而此時,距離他到上海去找蕭軍,已經兩年過去了。
1938年,舒群在漢口的讀書生活出版社見到了與蕭軍分離之後的蕭紅,當時蕭紅正懷孕,她一到舒群的住處就把鞋一踢,倒在舒群的床上,很疲憊的樣子。舒群勸她去延安,她不肯,理由是:受夠了窮苦,害怕再過流浪的生活,想找一個能平靜過日子的環境。知道二蕭關係的內幕,也體諒蕭紅受到的情感傷害,舒群並未指責她離開蕭軍的選擇,對她既同情又憐憫。舒群說,她需要安慰,需要家庭,需要溫暖,她不知道往哪裡去找,最後找到了端木蕻良。
武漢一別,蕭紅、舒群老友離散,而舒群與蕭軍的友誼卻保持了一生。也只有他,敢當面批評責備蕭軍對蕭紅不好,蕭軍自知理虧,不敢翻臉。
蕭軍、蕭紅和舒群在青島的舊居,位於觀象一路1號的房子當初是倪魯平幫他們找的,兩對年輕夫婦在一樓比鄰而居。
觀象山是青島市區著名的山頂公園之一,此山海拔僅有78.9米,因山頂建有觀象台而得名。1918年,依山勢修建了一條通往山頂觀象台的蜿蜒山路,這條路在1931年分成互相交叉的兩條,也就是觀象一路和觀象二路。蕭紅蕭軍與舒群的舊居,就坐落在觀象山東南麓。
蕭軍所言的依山而建、可以觀海、門口道路分了三叉的石頭小樓,如今仍風姿綽約,只是周圍建築樹木林立,從這裡,已無從看海。而蕭軍說的門口分了三叉的路,現在已是匯集了包括觀象一路、伏龍路、蘇州路、龍山路、萊蕪一路,合併於江蘇路中段的六條道路,是青島老城區少有的六岔路口。
青島老城區的路美,美在曲與瘦,較少筆直寬闊的通衢大道。青島屬丘陵地區,城市依山勢而建,道路跌宕起伏,蜿蜒曲折,一如海浪般富有節奏和韻律。這裡氣候濕潤,植被蔥蘢,老城區行道樹茂盛,常常人在山路上盤旋而行,到拐彎處,不經意間就與大海撞個滿懷。這種繞山而建,或通往山頂,或通向海邊的路,被作家阿占譽為“裙裾上的花邊”,嫵媚而秀麗。觀象一路就是這樣一條美麗的山路。
我一度日日從他們的舊居路過,那裡是我上下班的必經之路。坐在公車上,每每會從不同的角度遠遠打量那座石頭壘砌的小樓,想像著蕭紅從上面走下來的年輕而瘦弱的身影。
這是一座花崗岩石塊砌成的二層紅瓦小樓,築在山坡上,進門之後要踏上20級台階才是庭院。他們初居於樓下,不久遷到樓上。這裡地勢很高,推開窗扉,可以看見遠海近山。青島的紅瓦綠樹碧海藍天的美景深深吸引了他們,蕭軍說他們在青島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
如今小樓的院牆外已鑲嵌上了“蕭軍蕭紅舒群故居”的牌子,但現在這裡仍是民居,並不對外開放,有一天路過時見大門沒鎖,我和朋友曾經走進去想一窺究竟,卻只能在樓外觀望一番,不得入內。一位正在樓下做飯的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擺手對我們說,這裡都是住家戶,不讓進。看來,她對慕名而來的遊客早已司空見慣了。“早搬走了,他們在這隻住了幾個月。”她這樣解說著。然後潦草地一指,說“他們住的是那邊”。站在小院子裡,雖然牆外就是嘈雜的路口,但院內居然很是安靜寧謐,視野開闊,當時正值夏天,上面依然風涼得很。
我的同事李魏作為記者,曾進樓參觀採訪,對樓內的結構有直觀的感受。她在文中寫道:“別致的小樓與眾不同,風姿依舊,小院的院牆用四米高的花崗岩砌成,進了大門向左,就是一道石階,拾級而上,階梯盡頭的紅瓦小樓,樓下僅有兩個房間,樓上有五個房間,分為兩個獨立套間,各有門口樓道。樓上靠右側的一套,就是蕭紅蕭軍的住處。如今的主人是一個陳姓生意人。2006年,蕭軍誕辰百年前夕,蕭軍的女兒蕭耘特地來青島尋訪這處舊居,得到陳先生的熱情接待。近幾年,這房子已交由一位佛門師父使用,師父法號延砥,每每來青,必開門納客,任遊客參觀尋訪先人遺蹟。據說,房子雖經過簡單裝修,房間的門及把手卻都保留了最初的樣貌。
在《青島懷蹤錄》中,蕭軍有述:“青島是值得我們永遠懷念和紀念的地方。1934年夏天,我們從哈爾濱出走以後,於當年的端午節前一日到了青島……我們在觀象一路1號一所石塊壘成的二層小樓的下部租了兩間房子,一間由舒群夫婦居住,一間由我們居住……我的《八月的鄉村》和蕭紅的《生死場》就全是在當年——1934年——秋季間,完成於這所小樓裡面的。後來,我由樓下面又搬到樓上有‘太極圖’那間突出的單間居住了。”文中所提太極圖,據說已在“文革”時因“破四舊”被毀。
二蕭在1934年離開青島去上海之後,蕭紅再也沒有回過青島,蕭軍先後卻回來過三次,一次是1936年,二蕭在上海出現情感危機,兩人決定暫時分開一段時間,這樣,蕭紅去了日本,蕭軍則回青島寫作,住的是山東大學校內宿舍。那一次蕭軍在青島大約住了兩個月,“由於沒有什麼外來的干擾,感情、思想上也沒什麼波動,因此寫作進行的還很順利”。那篇記述二人感情的《為了愛的緣故》就是那時寫的。1951年夏蕭軍帶兒子來訪方未艾,當時方未艾在山東大學任教。1986年的最後一次則是在海大講課。他說:“儘管我東飄西泊,也還未忘記這個我曾經居住過的美麗的山島,它給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和深深的感情。”
蕭軍在回憶青島時的生活時說:“每於夜闌人靜,和蕭紅時相研討,間有所爭,亦時有所勵,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對於那句語焉不詳的“間有所爭”,在青島坊間,至今還留有他們打耳光的餘響,青島本地作家曾經婉轉地向蕭軍求證,蕭軍既大方承認又顧左右而言他:“確實脾氣不好,常對蕭紅髮火!”
二蕭在青島的生活比在哈爾濱悠閒得多,遠離哈爾濱的政治壓迫和鶯鶯燕燕,樂觀的氣氛逐漸取代了昔日沮喪的情緒,他們在青島結識的朋友張梅林,記下了二蕭在青島生活的快樂時光。
“我是住在報館裡的,三郎和悄吟則另外租了一間房子,自己燒飯。日常我們一道去市場買菜,做俄式的大菜湯,悄吟用有柄的平底小鍋烙油餅。我們吃得很滿足。”
“三郎戴了一頂邊沿很窄的氈帽,前邊下垂,後邊翹起,短褲、草鞋、一件淡黃色的俄式襯衫,加束了一條皮腰帶,樣子頗像洋車夫。而悄吟用一塊天藍色的綢子撕下粗糙的帶子束在頭髮上,布旗袍,西式褲子,後跟磨去了一半的破皮鞋,粗野得可以。”
在梅林的筆下,二蕭在青島的生活輕鬆無憂,他們徜徉在蔥鬱的大學山,棧橋,海濱公園,中山公園,水族館,唱著“太陽出來又落山哪”;午後則把自己泡在匯泉海水浴場的藍色大海里,用自創的游泳姿勢,大驚小怪地四處游泅著。
青島人很喜歡引述梅林的這段記述,更願意將二蕭在青島的生活想像或甜蜜灑脫的樣子,因為這樣的傳奇,更符合這座城市的浪漫氣質。
回憶之所以那么迷人,是因為那是低成本高收益的心靈享受。曾經的驚濤駭浪,忐忑惶恐,已成過去,再驚心動魄,也只是結局的襯托與渲染。而人類的大腦,還有討好自己的本能。
二蕭在青島的生活,在蕭軍的筆下,是“精神蜜月”和“幸福時光”。
只是,不是所有的懷念都是柔情凝結,正如“我被你深深吸引,不是因為我愛你,而是為我那逝去的青春……”
十月的青島,寧靜而安詳。在這樣一個金風送爽的收穫季節,我的這本書稿終於完成了。正當我整理目錄的時候,忽然聽到電視裡有個聲音在說蕭紅,我趕緊離開電腦,湊了過去,原來是央視的電影頻道正在播放《蕭紅》。我停下手頭的工作,守在電視機前,看完了這個電影,再一次回顧了蕭紅的一生,邊看邊感恩且會心地笑,覺得這對我可謂是一份犒賞。回想兩年前我戰戰兢兢地開始動手寫蕭紅的故事,心中一度充滿遲疑和怯懦,對蕭紅,我不是因為理解而書寫,恰恰是因為不解才想要搞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回事,這期間,有過畏難,有過困惑,甚至也曾想過放棄,幸好有朋友的鼓勵,我終於堅持了下來。
寫作的過程,是一次心靈的探訪,走近蕭紅以及她身邊的那些人,讓我對生活,對生命,有了新的理解與發現。這是一段苦樂參半的旅程,我滿懷感激。
天空滾滾過雲,之後碧空如洗。我抬起頭來,極目長空,享受著青島秋日的寧謐時光,深感生命舒展,歲月靜好。
本書圖片由蕭紅文學館章海寧先生無私襄助,謹致謝忱。
2013年10月18日於青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