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的1號公敵
Person of the Year
又到了準備年終回顧的時候。當我們著手對這一年進行梳理時，2008年一場來勢洶洶的金融風暴成為不可繞去的年度關鍵字。而金融風暴的始作俑者正是華爾街的那些金融大鱷們。因此，我們的“年度人物系列回顧”也首先從雷曼兄弟的CEO迪克·福爾德開始。
華爾街的1號公敵必須一直讓人們不能小視我們。”
公司贏利後，福爾德以股票的形式回報員工，股票占員工報酬的比例高達50%。而雷曼兄弟的股價以平均每年25%的增長率，持續增長了14年。
為推動股價增長，雷曼兄弟必須保持其收益持續增長，不過要做到這樣並不難。雷曼兄弟的一名高管表示：“上世紀90年代末，高盛曾做了一系列大型投資，這些投資4年後就回本了。這些成功的例子不斷刺激我們的野心，我們還要更激進。”
為加快收益增長，雷曼兄弟選擇了貸款。那時，公司的現金流與貸款額的比率高達1∶32，相比之下，這一比率在美林和高盛公司大約只有1∶25。
雷曼兄弟立即將借來的資本投入到房地產，並迅速成為次貸市場的領頭羊。商業不動產也是雷曼兄弟的重要收入來源。“多年來，商業不動產部經理馬克·沃爾什為大量借貸者提供貸款，他的這一做法後來被人批評超出了雷曼兄弟可承受的極限。”不過，沃爾什在2007年10月借給豪宅業主阿克斯通220億美元的那單生意，使之成為當年的冠軍交易。真正的問題再次被忽略。
2006年末，雷曼兄弟的一些管理者開始認為房地產牛市已到頂了，主管商業和住宅不動產的馬克·吉爾班德對此就非常堅定。但考慮到不動產對雷曼收益的重要性，吉爾班德的建議自然是福爾德不想聽到的。福爾德對吉爾班德說：“我們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每次危機過後我們都會變得更強大。你太保守了！”但吉爾班德仍堅稱：“我們已站在風口浪尖上了。”
華爾街的1號公敵4福爾德懷疑問題出在吉爾班德身上，與市場無關。2007年3月初，格雷切利要吉爾班德到公司餐廳共進午餐。他們倆向來不合拍，這在公司幾乎是公開的秘密。據知情人士透露，格雷切利在飯桌上明確告訴吉爾班德：“你不會得到晉升。要不你作出改變，要不我來代勞。”
吉爾班德很快就遞交了辭呈，這在許多內部人士看來，意味著雷曼兄弟可能會迎來一場危機。“馬克被炒的訊息令許多人感到不安。”一名雷曼兄弟員工透露。格雷切利指定了繼任者安德魯·莫頓，他也於9月離開公司，格雷切利又找了一位繼任者。
兩名繼任者都沒有太多地產方面的經驗，乃至後來曾在吉爾班德麾下做事且贊同其“牛轉熊”觀點的阿歷克斯·科克遇到格雷切利時，質問吉爾班德被炒一事：“你到底在幹嘛？（把這些人放在關鍵職位上）他們不在行。”然而，格雷切利對此不以為然，“決定業績的是公司的平台，而非馬克”。
令格雷切利本能地相信的有一個人，她就是艾琳·卡蘭———銀行部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曾與她共事過的一名員工表示：“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客戶喜歡她，下屬喜歡她。她很自信，也很有團隊精神，不過似乎資歷淺了點。”事實上，卡蘭曾讓美國最具潛力的幾隻對沖基金上市，非常漂亮的交易！2007年9月，41歲的卡蘭被任命為雷曼兄弟的財務長，成為華爾街最有權勢的女人，令不少人大跌眼鏡。許多老員工認為卡蘭根本不夠資格，就連卡蘭自己也對格雷切利的這一決定感到驚訝。有人甚至謠傳她與格雷切利有一腿。
然而，在這種形勢下讓一個資歷不夠的人進入管理層是不明智的，尤其對於財務長這一至關重要的職位。不久，美國房地產市場達到頂峰，泡沫開始破裂，雷曼兄弟的一些老員工開始擔心公司的未來。
不過此時，一個不爭的事實是———雷曼兄弟的實力依然強勁，它需要向公眾展示這一切，而卡蘭就成了這個展示者。
不久，卡蘭就遇上了雷曼兄弟史上最大的挑戰。3月16日，摩根大通宣布以2.4億美元的價格收購貝爾斯登，這宗最後一刻才決定的交易令其免於破產。幾天后，美國財經新聞領域的領頭羊瑪利亞·巴蒂羅姆採訪卡蘭時問：“接下來會輪到雷曼嗎？”卡蘭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絕對不會！”
在那天的採訪中，卡蘭自信而樂觀的表態獲得了大眾的信任。一名高管解釋道：“華爾街人士相信雷曼兄弟的風險控制能力比其他銀行強。”雷曼公布第一季度盈利報告的當天，其股價暴漲了46%。隨後，卡蘭在雷曼兄弟也站穩了腳跟。
5大約1個月後的4月12日，福爾德和財長保爾森共進晚餐。據一名雷曼兄弟的內部人員後來回憶，晚餐進行得非常愉快。之後福爾德興奮地給他的法律部主管魯索發了郵件：“我們有個巨大的保障，那就是財政部。”而當時，保爾森更多的擔憂集中在美林集團的命運上。
這段晚餐之後不到兩個月的6月9日，雷曼兄弟公布第二季度季報，虧損了28億美元。它同時宣布，公司計畫發行60億美元新股籌集資金，這使部分人重新看好雷曼兄弟的未來，公司的資產負債表也變得更加“強大”。
當時，一名有份參與工作的執行人員說：“高級管理層相信，只要我們同時宣布我們的收益和我們的籌集資金計畫，市場便不會崩潰。”但他們顯然低估了市場的激烈情緒。“問題在於，公司內部很多人並沒有和市場外面的人打交道。迪克沒有，格雷戈利沒有，主管頭頭們都沒有。所以，沒人知道這一訊息會帶來多大的負面效應。”
季報公布後，雷曼兄弟的股價應聲而跌，幾天內下跌了21%。
接下去的一周，福爾德經常和保爾森談起他的困境。福爾德的職員說：“財政部希望能夠幫上忙，但能幫到的卻非常有限。”
對於大多數職員而言，62歲的福爾德是他們所認識的脅迫性最強的人。一名職員回憶說：“當他提出一些想法時，你必須做到。”現在，他力促員工儘快投入作戰，他還大聲向市場宣布他的做法。他甚至拿出塑膠劍跟員工描述他們此刻處於戰鬥之中的狀態。正如有些人當時也認為：“我們背水一戰時，戰鬥力是最強大的。”
他們不是沒有經歷過危機和風暴。很多人想起1998年時，當時公司也面臨大敵近乎倒閉。那一年，著名對沖基金公司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倒閉帶來了不少關於雷曼兄弟也面臨倒閉的傳言。雷曼兄弟曾經流傳過一個未經考查的經典故事———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引發的危機中，福爾德遇到高曼的首席財政官塞恩，而高曼當時被傳為是雷曼倒閉謠言的始作俑者。
塞恩問：“情況怎樣？”
福爾德答：“不太好，人們在散播下流的謠言。”
福爾德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如果被我查出是誰散布這些謠言，我會抓住他的喉嚨，然後把他的心肝掏出來。”說完後他惡狠狠地瞪了塞恩一眼。
隨後關於雷曼兄弟倒閉的謠言開始減弱。“這就是行動派福爾德的做法，”一名投資銀行家說，“迪克拯救了公司很多次。”
但是今年夏天，這名以前雷曼兄弟的大救星仿佛也開始出現了盲目的行為。公司高管層與市場情況脫節，而風險則一直存在。事實上，這種盲目的樂觀態度無論對內部還是外部都會帶來傷害。6月9日，虧損季報公布的那一天，麥吉給福爾德轉發了一封雷曼兄弟前職員的郵件：“高管層不能再如此自大傲慢，並需要承認自己所犯的一些錯誤。他們不能繼續說：‘我們是偉大的，是市場不了解我們。’”
6雷曼兄弟原計畫要在9月18日宣布其第三季財報，其中一位管理層人士說：“現在的感覺就是，如果我們繼續等待的話，市場就會將我們的資金殆盡。”
9月10日，雷曼宣布第三季虧損39億美元，與此同時，他們還公布了一項將要實行的計畫。在計畫中，他們將投資管理部門的大部分資產放在了出售的天平上，並將其問題資產劃到了另外一個獨立的公司之下。
福爾德也試圖由此重拾信心。他在一次大會上說：“在時局艱難之際，我們曾對公司進行了長時間的整合，在未來兩季中，我們正在將一切擺回預期的軌道之上。”
但此時雷曼兄弟的命運並不在福爾德掌握之中，在決定雷曼兄弟命運的大會上，甚至連福爾德都不在現場。9月12日晚，美國財長保爾森和蓋特納召集美國各大投行的負責人，代表雷曼兄弟出席當晚會議的是麥克戴德和庫克，福爾德則仍然在辦公室里，不停地向與會人員展開遊說。
在雷曼兄弟轟然倒下之際，美國國際集團（AIG）和美林也相繼後院起火，就連高盛和摩根大通也岌岌可危。在此情形之下，雷曼兄弟的一位高管曾對福爾德說：“全球形勢正在發生改變，我們必須重新考慮一下商業模式。”對此，福爾德答曰：“你過於保守，你所言之策是不想擔任何風險。”
正當此時，美國的政治氣候也變得渾濁不堪，納稅人和國會都不願出手拉一把陷入困境中的華爾街。感知到這種民眾情緒的美國政府於是急轉風舵，稱“我們不希望人們認為我們是在給千瘡百孔的金融現狀堵漏”。
在尋求政府出手救助無門的時候，無路可走的雷曼兄弟想到了出售。他們原先一廂情願地認為美國銀行或會向其示好，但這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美國銀行的執行總裁劉易斯甚至都不願意回應雷曼兄弟的電話。
如此一來，有意向收購雷曼兄弟的買家只剩下倫敦的巴克萊銀行，但是巴克萊銀行也是一個挑肥揀瘦的主，他們只願意接受雷曼兄弟的優質資產，而對高達500億元的問題資產則避而遠之。
79月14日上午10時，雷曼兄弟公司高管麥克戴德給幫助巴克萊銀行進行收購的吉爾班德發了一封電子郵件，他們都為政府插手相救之事而高興不已。但是10時15分，麥克戴德又發來一封電子郵件：“收購事宜也許存在問題。”
據事後了解，巴克萊銀行的相關動作需要得到英國監管部門的批准，“他們不希望美國銀行體系存在的問題影響到英國的銀行體系。”聯邦儲備局的一位知情人士援引保爾森的話如是說。受此影響，巴克萊銀行事後做出了相應調整。
9月14日晚，麥克戴德回到雷曼兄弟總部，說：“他們要求我們宣布破產。”
此語一出，坐鎮華爾街時間最久的執行總裁福爾德大為震驚。他問道：“他們怎能這么做？”
據福爾德的一名同事說：“福爾德曾認為一切歸零即是契機，他深信有實力的人能夠笑到最後。”誠然，福爾德此前一直就認為自己正是那個有實力的人之一。次日，雷曼宣布破產。第二天，巴克萊銀行以17.5億美元購入雷曼在北美的資產。
時過幾日，保爾森致電福爾德，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交談。
保爾森說：“你會將一切進行人性化處理吧。”這句話於福爾德而言，簡直就是一種辛酸的諷刺。
隨後，有關雷曼兄弟存在的各種跡象逐漸消失，巴克萊銀行將其名字掛在了公司的每層大樓。同時，福爾德也搬離了原來的辦公室，他將在年底前離任，沒有任何獎金或補貼。
事實上，直到現在，福爾德都對雷曼兄弟的破產無法釋懷。
在雷曼兄弟破產後的第4天，美國政府最終還是不得不出手救市。兩周后，驚慌的國會通過了保爾森7000億美元的救市計畫。對此，保爾森曾對記者表示，雷曼兄弟生不逢時，否則他們也許會對其伸出援手。
而眼下，福爾德最多要面對的也許是以前公司員工們的諸多數落。憶往昔，他是統領雷曼兄弟千軍萬馬的將領人物；看今朝，其員工將滿腔怨言都發泄到了他身上。這種雲泥之差對於福爾德來說是痛苦的，他甚至有口難言，只有將律師當作自己的擋箭牌。
（黃子虹 路易 鵬飛）來源“ 金羊網 -- 新快報 ”)
http://www.ycwb.com/ePaper/xkb/html/2008-12/02/content_371362.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