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正文
花滿樓正傳（一）之風雲突起
（1）
天下的劍客有成千上萬；成名的卻沒有幾個；成名後能活過10年的更是鳳毛麟角。
新陳代謝是江湖不變的規則。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入了這個江湖，想擺脫它很難。若干年前江湖第一高手東方失敗就體驗到了欲罷不能的苦痛——他戰勝了所有人，唯一不能戰勝的是他自己。
天下最可怕的敵人真的是自己嗎？
花滿樓總不相信這個邪。因為他現在還活著。已經在這個風景秀麗的山村小鎮生活了20幾年，他最小的兒子也已經年過弱冠。孩子們在妻子的照料下生長的很好，也很出息。
花滿樓是相信自由的。正因為這個信仰，他才最後獲得了自由。他的自由精神也感染了他的朋友或者敵人。
譬如孤獨雪，傳說中20年前他已經倒在花滿樓劍下成了荒山野嶺上的一杯黃土。其實他並沒有死，還成了花滿樓的鄰居。
至於20年前跟孤獨雪的那場戰役，花滿樓不想再提起。跟他擊敗東方失敗那場轟轟烈烈的戰役一樣，他一直埋在心底，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他的兒女。因為既然遠離江湖，有些東西不知道更好。
（2）
5歲，還是6歲，或者6歲半。
花滿樓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開始練劍了。他的師傅是一個很嚴厲但不會說話的人。滿臉的傷疤。
花滿樓不知道自己學劍的理由。反正有一天對他一直很慈祥很溫和的他喊他爹的人突然很暴躁的帶來一個滿臉傷疤的人讓他喊他師傅，然後就開始了一段異常殘酷的訓練生涯。
這是花滿樓平生第一個困惑。因為沒有學劍的理由，所以花滿樓在以後的劍客生涯中常常感到疲憊。
老師是誰呢？在花滿樓成了武林第一高手之後，他曾經查閱了百消丹以及百消丹的祖輩留下的書籍，卻沒有絲毫老師的記載。或者，沒有登堂入冊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花滿樓第一次出劍可以追溯到10歲。那一年，他居住的莊園被一個叫東方失敗的男人摧毀。他喊爹的喊娘的喊姐姐的喊哥哥的……好多好多人都在一場大火里喪生。
他出劍了。他面對的就是他的仇人東方失敗，一個號稱武林第一高手的英俊瀟灑的中年男子。
一個人成功1000次也許在1001次就會失敗，所以總是成功的人不見得可怕。但是一個失敗了1000次，經歷了1000次各種各樣的失敗的人，是不是更可怕呢？
（3）
10年。是個漫長的時期，10年之約，如同一條毒蛇盤桓在花滿樓心頭。
練劍練劍練劍——花滿樓近乎瘋狂了。他把老師教給他的劍招練了一遍又一遍，日復一日，春去秋來。
一個乳臭未乾的兒童長成一個英俊的青年，其實不需要10年的。花滿樓16歲就戰勝了泰山劍派的掌門還有峨嵋、崑崙、華山、武當的一批後起之秀。17歲，花滿樓挑戰嵩山、衡山、點蒼劍派成功。18歲從名劍山莊毫髮未損的走出——要知道除了武林盟主東方失敗，近10年來還沒有不被邀請的人從名劍山莊全身而退。
花滿樓18歲成了江湖上名聲鵲起的最佳新秀。
成為名人最大的好處花滿樓沒有印象了；但是最大的壞處就是自己不能控制自己了。
作為最年輕的嘉賓出席各類劍術比賽；作為最佳新人出席各界舉行的頒獎大會；作為一代年輕人楷模被各大門派邀請為榮譽掌門為其年輕弟子開壇授課……
更大的煩惱是，好多年輕的年長的劍客都把能擊敗他當作終生目標。於是他的劍常常飲血。花滿樓不明白，跟生命比起來，榮譽很重要嗎？
花滿樓也不能忘記跟東方失敗的約定。如果真的不那么看重榮譽，他為什麼還在苦苦練劍呢？帶著生平第三個困惑，花滿樓在鮮花掌聲以及血雨腥風裡度過了自己不平凡的19歲。
20歲。是10年寒窗苦讀的秀才檢驗所學謀求功名的黃金年齡。花滿樓也到了檢驗10年劍術有何長進的日子。
花滿樓正傳（二）之十年之約
（4）
4月，草長鷹飛。泰山頂。空氣微寒。
花滿樓一襲藍衫。東方失敗依舊白衣飄飄，瀟灑飄逸。
來了？
來了！
簡短的問候，沒有太多情感，卻包涵了10年的等待。
沒有人來見證這場決鬥。東方失敗趕走了所有的隨從。花滿樓本來就沒有朋友。所以就這么孤單的兩個人。孤單的對峙在山巔。周圍的樹木和枯草因為孤獨的氣氛而發抖。
開始？沒想到東方失敗，天下第一的東方失敗首先開口。
花滿樓仔細打量眼前自己的偶像——歲月在東方失敗的臉上刻下了明顯的傷痕。花滿樓從他有些疲倦的眼角讀出了一絲寂寞。偉大的人物難免寂寞，尤其如同東方失敗這種鮮有挑戰者的偉大人物。
寂寞或者是人類另一個最大的敵人。花滿樓知道自己也被寂寞糾纏上了，雖然沒有病入膏肓。
（5）
當花滿樓醒來的時候，感覺鼻子十萬分的癢。他不住的打噴嚏。
醒了醒了！哥哥，他醒了！
花滿樓看見一個手舞足蹈的小姑娘，她手裡拿的是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花。
哥哥。誰是這個野丫頭的哥哥？花滿樓想說話，可是實在沒有氣力，他頹唐的動了動嘴巴，竟然流出了眼淚。
他哭了！大男人哭鼻子，沒羞沒羞！
這個野丫頭，等我好了肯定教訓教訓她。花滿樓惡狠狠的想，可是他現在似乎連如何表達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貓貓，出去玩去。花滿樓，你終於醒了！
熟悉的爽朗的聲音飄來。花滿樓感覺到有一股暖流流過心間。
依舊是一襲白衣。是孤獨雪。
花滿樓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臉；那么那個野丫頭就是孤獨雪的妹妹了？
接下來的日子花滿樓仍舊十分虛弱，而且時常處於半昏迷狀態。每天的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
每天吃藥都是孤獨雪和那個叫貓貓的野丫頭來餵他的。偶爾還有一個紫衫女子來餵他喝藥；他知道那不是貓貓，而是另外一個成熟的女孩子，因為在那些苦澀的藥味里他聞到了紫衫女子身上特別的香粉味道。
（6）
轉眼間，花滿樓已經作了兩年半的老師——算算他來山西已經三年了。
三年凝雪的眼睛裡長滿了憂鬱。貓貓天真無邪的眼神里開始有些不安分的分子在跳躍。
而花滿樓忍受著想愛不敢愛的煎熬，悟出了一套劍法，一套被貓貓喊做烏七八糟繡花枕頭劍法的劍法。
花滿樓不得不承認，貓貓是他的老師。一個10幾歲的孩子。
孤獨雪三年內成了名滿天下的劍士。傳聞他成了東方失敗的副手，成了東方失敗蕩平天下反抗分子的一把劍。
傳言畢竟是傳言。但三年了孤獨雪沒有回來是事實。
——後來的事實是，孤獨雪去挑戰東方失敗結果被擊敗了，東方失敗把這個年輕人關進了地牢一年，他希望這個酷似自己的人能成為另一個東方失敗。
即使孤獨雪從來沒想到過屈服，但被關押後，凝雪沒有了他任何訊息也是事實。
第四個年頭開春的時候，花滿樓決定走了。他想回東方，準備1年後的泰山之約。
貓貓抱著花滿樓嗚嗚大哭。已經十四歲貓貓已經長成了大姑娘，花滿樓從她絕望的哭聲里聽出了一些他不願意相信的意味。
花滿樓正傳（三）之泰山決戰
（7）
回到東方，已經浪費了3個月。
把凝雪安頓在親戚家。花滿樓開始在在親戚家附近的一個小山村里隱居，練劍。他知道作為一個劍士，榮譽還是第一位的。他跟凝雪，也許從開始就已經結束，或者根本不應該開始。
半年後，當花滿樓把烏七八糟繡花枕頭劍法練到最高境界後，他回了親戚家，他想在決戰前見到凝雪。
可是親戚告訴他，凝雪已經嫁給了鄰鎮的一個富翁。
他知道凝雪是對他失望了；不僅僅失望，還有讓他斷絕牽掛一心一意對付東方失敗的意思。
花滿樓第一次感到心疼。
那是在經歷了滅門橫禍和兩次負於東方失敗後也沒有過的疼痛，刺心、刻骨——
但花滿樓畢竟是一個恪守諾言的劍士。他精神抖擻的朝泰山進發了。
痛苦容易讓人變得成熟。幾個月痛苦的煎熬，讓花滿樓成熟了許多。對劍法的領悟也上了幾個層次。
人永遠是人，是主人；劍永遠是劍，是僕從。被劍主宰或者妄想人劍合一都是多么的可悲可笑啊！
花滿樓在決戰前在決戰的山頂審視了半個月。風向變化風速變化周圍的地形地貌——哪怕一株小草一粒石子一隻路過的螞蟻都不放過。
（8）
六個月後。花滿樓康復了。
親戚告訴他，已經有海內外13名劍術名家發來了邀戰信函。但是在短段幾個月內，這13名劍術名家都被一個白衣劍客擊敗，或死或傷。昨天，有人送來一件蘭色的血衣；說是一個白衣人讓他送來的。
花滿樓捧起血衣，感覺心被什麼扎了幾下，好疼啊！
他日夜期盼的人終於出現了。從孤獨雪替他處理了13個對手的舉動中，他已經明白：一場他實在不忍心進行的決戰不可或免的要進行。
凝雪托人送信來說，她已經懷孕了，希望他能做她未來兒子的乾爹。
他拒絕了。不是因為避嫌，而是因為他擔心自己會死——一個死人怎么配做一個新生兒的乾爹呢？
決戰的日期在深秋。空氣中已經有了寒意。
“你終於來了？”
“恭喜你，武林盟主！”
“謝謝。凝雪說她不愛你！”
“喔，她怎么樣？”
“她很好，不過……。”
“不過？她怎么了？”
“她懷孕了！”
“……”
花滿樓正傳（大結局）
（9）
孤獨雪不會死，花滿樓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把握把劍穿過孤獨雪的胸腔而不傷及他任何臟器。
這是花滿樓準備隱身江湖的第一招棋。他事先沒有把計畫告訴孤獨雪，一是擔心孤獨雪不會原諒他；二是擔心計畫暴露。
既然孤獨雪到在血泊里了，在最後“彌留”時刻也原諒他了，那么花滿樓的計畫已經成功了。
花滿樓把孤獨雪安排在精心選擇的一個山野小鎮休養。而他自己則在泰山腳下等一個人。一個經常出現在他夢裡的人。
花滿樓等的當然是一個女人，確切的說是一個女孩子。
花滿樓確信那個女孩子肯定會來的。因為他剛剛把她唯一的親人殺死。
於是江湖上的人開始揣測，花滿樓這次約戰的對手到底是什麼樣子，用劍用刀還是已經失傳多年的小李飛刀？
終於有一天，孤獨貓貓挑戰花滿樓的訊息在一個不經意的黃昏被不經意的人不經意的傳遍江湖。
沒有人知道孤獨貓貓的淵源。只知道她從西邊來，才十四五歲的年紀，但據說已經戰勝過10名一流的劍術高手，但她的劍從來沒飲過血。
難道貓貓有什麼秘密武器？
（10）
第二年春天，16歲的孤獨貓貓成了花滿樓的妻子。然後，他們一起隱居。
孤獨雪陪他們隱居這個偏遠的山鎮，終生未娶。
花滿樓。孤獨雪。孤獨貓貓。突然間從江湖上消失了。江湖還是原來的江湖。不斷有人勝利不斷有人死亡。或者，花滿樓他們根本沒有在這個江湖存在過？
關於他們的故事經過江湖人的傳說、杜撰，就流傳了好多個版本。
當花滿樓跟孤獨貓貓親密的在燈下一起讀自己的故事的時候，都忍不住大笑。
他們的孩子們卻在跟著孤獨雪舅舅讀詩詞歌賦。孤獨雪不但是一流的劍客還是一名出色的詩文老師。
花滿樓發現孤獨雪的另一面還歸功於自己最大的孩子，當那小傢伙3歲的時候，孤獨雪送給小外甥的生日禮物就是貢獻他自己的詩文造詣。
結果孤獨雪成了花滿樓家免費的私塾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