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
(1809-1892)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代表詩人。他出生在英國東海岸一個鄉村牧師之家,性格靦腆內向,從小愛詩。1830年上劍橋大學時出版了一本《詩集——主要是抒情詩》,這個二年級學生的不引人注目的詩集卻成了文學史上維多利亞時代的開端。1832年他又出版了一本詩體,這回他引起評論界注意了,權威刊物的尖刻挖苦和攻擊,使得青年詩人狼狽不堪,一連10年不敢發表作品。但他在經濟極度困難中堅持苦學和寫作,在10年後出版的兩卷詩集終於獲得成功。這固然也說明了丁尼生詩藝的提高,但更主要的卻是說明了社會接受的緩慢,因為兩卷集中不少享有盛名的詩,是1830—1832年詩集中早就有的。1850年丁尼生緬懷同窗知友的哲理抒情詩集《悼念集》問世,轟動了全國。從此他結束了不安定的生活,結婚安家,定居在英國南部的懷特島,繼華茲華斯之後當了40餘年桂冠詩人。這期間丁尼生詩作頗豐,著名的長詩有著重心理描寫的獨白詩劇《萊德》(1885),根據中世紀亞瑟王傳奇寫成的大型敘事組詩《國王的敘事詩》(1859—1885)等。但他的抒情詩比長詩更受歡迎,告別人世之作《越過海灘》(1889)是他晚年抒情詩的代表。
他深受維多利亞女王的賞識,於1850年獲得了桂冠詩人的稱號,後來又在1884年被封為男爵。然而,這樣一位大詩人也有對自己喪失信心的時候,竟曾經想刪去自己詩作中的精華部分。
日前,人們在美國一位收藏家蒐集的大批丁尼生手稿中找到了一本詩集的校樣,其中有他對自己詩作的校改。這本留有詩人校改手跡的書籍是迄今為止絕無僅有的發現,因為丁尼生非常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對作品的改動。從這本書中,人們發現丁尼生曾打算對自己1855年的名作《輕騎兵進擊》(The Charge of the Light Brigade)進行大幅度刪改,原因是當時人們對他同期的作品《莫德》(Maud)頗有微詞,他因此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另一個原因則是丁尼生年輕時曾備受批評家指責,以致他一度沉默了整整9年,在那期間一首詩也沒發表。
《輕騎兵進擊》是丁尼生為歌頌克里米亞戰爭中在巴拉克拉瓦(balaclava)襲擊俄軍的英國輕騎兵旅而作的。這是一次自殺式的襲擊,英軍傷亡人數達到了247人。在這本校樣中,丁尼生用黑色墨水勾掉了《輕騎兵進擊》一詩的幾乎半數詩行,打算把它們刪去,其中包括一些為人們熟知的名句,比如“他們無意追根究底/他們只是慷慨赴死”以及“有人犯下了愚蠢的錯誤”。這裡所說的“愚蠢錯誤”是指巴拉克拉瓦戰役中由英軍兩位指揮官之間的摩擦引發的指揮混亂。
不過,這些修改最終沒有成為現實。10年之後,丁尼生親筆謄寫了這首詩的最終稿。在詩稿底部的自注中,詩人著重指出了“愚蠢的錯誤”那行詩的重要意義,其中寫道:“這首長短格的詩是在讀了《泰晤士報》記者(關於戰爭)的第一篇報導後寫的,全詩由‘有人犯下了愚蠢的錯誤’一句生髮而來。”
評價
丁尼生在氣質上是個抒情詩人,他的詩融合古典主義與浪漫主義風格,從中可以發現濟慈的影響,也可以覺察華茲華斯式的沉思。他詩像水明沙淨的小溪而不像野性不馴瀑布,像暴風拂過帶露的草地而不像西風橫掃森林和海空。獨白詩《梯托諾斯》也許最能代表丁尼生的風格了,此詩中句句在寫曙光女神,同時又句句緊扣著曙光初上的自然景色,充分顯示出優美、寧靜、哀愁的古典美的意境。但在這種寧靜的表面下有著動盪不安的根基。丁尼生最值得重視之處,並不是這種撫摸心靈的優美,而是詩中包含的“當代性”,即一個時代的信仰危機。
作品
丁尼生作品中蘊涵最深厚的、最能代表19世紀中葉思想矛盾和信仰危機的,是他用十幾年工夫陸續寫成的《悼念集》。這部詩集雖為悼念同學哈勒姆而作,卻遠遠超越了悼念的範圍,詩人在其中不僅是抒發悼友之情,不僅是歌頌純潔高的友誼和親切的大自然,而且還以“天問”的姿態反映了了一個時代的懷疑困惑和痛苦思索。在丁尼生所生活的19世紀中葉,不僅社會動盪不定,自然科學的迅猛發展也沖跨了人們傳統的世世界觀。天文學家把人的視野推向了漩渦星系,地質學家用錘子敲碎了《創世紀》的紀年,千餘年來基督教的信仰遇到了危機,生活結構與秩序紛紛崩壞。正是在這樣一個動盪不安的時代,丁尼生用詩的語言說出了人們的普遍心情,並且在科學新發現的基礎上,比達爾文的《物種起源》早9年提出了樸素的進化論思想,他不但肯定了物種演化,而且把“上帝照自己形象造的”人也納入了生物演化的序列。丁尼生和達爾文恰好是同齡人,一位詩人、一位科學家得出了同樣的結論,這是詩歌史上的一段佳話。
當丁尼生的把人納入生物演化和生滅的序列之時,他便不僅以個人的身份,而且以人類的身份面對了“存在”的意義問題。《悼念集》中的131首抒情詩是從各種角度對這個問題的痛苦思索。作為一個很有科學修養的詩人,他深深懂得科學的趨勢,並且在詩中對上帝統治的世界的理性結構提出了疑問。然而他又不忍放棄這種善惡分明的倫理化的世界秩序,他仍然堅持著“善”的絕對命令,而這卻要求他在用科學推翻了上帝的地方假設上帝的存在,或者詩人“感覺是上帝的東西”存在。這句話本身就含有了丁尼生不可解決的矛盾和深刻的悲哀。丁尼生在揭露矛盾的地方試圖調和矛盾,在揭開創傷的地方試圖撫慰心靈,這表現了他溫和的、改良主義的立場。
儘管丁尼生的詩具有調和思想衝突,安撫心靈痛苦的一面,但他的詩中最有力的部分終究是“懷疑論”的部分。就連早期名詩《食蓮人》這樣一首以表達疲倦於鬥爭而渴望休息和寧靜之情為主的作品,也同樣流露出最強烈的悲哀,迸發出懷疑和反叛的火花。而與之相映成趣的另一首名詩《尤利西斯》則從另一個角度表現了懷疑和探索的精神:希臘英雄尤利西斯在十年漂泊後回到了伊大嘉島的王位上,但因無所作為而苦悶不已。在強烈的求知慾和冒險精神驅使下,尤利西斯終於決心召集舊部,拋棄眼前的安寧生活,重新駛向海角天涯,去探索更新的世界。在詩中,詩人讚美的實際上不是神話中的英雄,而是當代引起爭議的科學精神。丁尼生給傳說人物注入了新的生命,使尤利西斯的名字成了境界開闊,探索不止的象徵。
丁尼生詩藝精湛,風格清新優雅,富有抒情性。他尤其注重詩的音樂美,被稱為“具有最敏銳聽覺的詩人”,托·斯·艾略特則稱他為“最偉大的音律大師”。長詩《公主》中的一段抒情插曲《輝煌的夕照》可謂是這方面最突出的代表。詩中歌唱的是回聲,為了模擬回聲的音響效果,詩句排列由短到長,又用了大量行內韻(腰韻),而每節末行又把韻腳重複三遍,造成幽谷回應,回聲一聲聲漸遠漸弱的逼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