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臨江仙
金鎖重門荒苑靜,綺窗愁對秋空。翠華一去寂無蹤。玉樓歌吹,聲斷已隨風。
煙月不知人事改,夜闌還照深宮。藕花相向野塘中,暗傷亡國,清露泣香紅。
作品鑑賞
鹿虔扆曾事後蜀孟昶,有大志;後蜀亡,不再仕。這首詞是他用來抒發黍離之悲的作品。
通過描寫一個荒苑的“眼前景”,來抒發作者自己的“心中情”,所有景語實為情語,是此詞的主要特點。“苑”是帝王及貴族遊玩和打獵的風景園林。苑之由盛而荒,這本身就標誌著政治氣候的劇變。詞的上片,把讀者帶進了這樣一個荒苑:鐵鎖封閉著重門,苑中靜寂無聲;所有建築物的綺窗,對著蕭瑟的秋空發愁發愣;王室儀仗隊最後一次離去就寂無蹤影,往日苑中樓閣中的歌吹之聲,早已隨風消散。詞的下片,續舉代表性景物進一步渲染了淒清欲絕的環境氣氛;薄雲掩映的月亮不知人事已改,夜深了,還管自臨照寂闃的深宮;那僻處野塘無人過問的荷花,為暗傷亡國而泣淚,清露點點,都是酸淚凝成。作品所展現的整個畫面,非常荒涼,十分淒清。也應指出,作者在渲染荒寂的同時,卻以重門、綺窗、翠華、玉樓、歌吹、深宮等字樣,暗示當年的繁華,使荒寂景象中閃現著繁華的餘輝,這是詞中的暗筆。明筆的渲染,暗筆的反襯,雙管齊下,使景物中所折射出來的作者的黍離之悲,飽含今昔之慨,富於歷史的縱深感,顯得那樣深沉。
為了更好地賦予景物以政治內涵,此詞在藝術處理上還多處使用了擬人化手法。詩歌中用這一手法原也常見,而此詞卻有自匠心獨運之處。苑中本是無知無情的景物,詞人卻認為應當有知有情,同來暗傷亡國。上片綺窗之愁,下片荷花之泣,都是作者點頭讚許的對象。而相形之下,那曾經是宮苑盛日歷史見證人的“煙月”,即似乎有些異樣,它“不知人事改”,懵懵懂懂,“夜闌還照深宮”,彈的是別調。稍加體察,作者下“不知”二字,那可是春秋筆法,份量很重;說穿了,無非是抨擊煙月麻木不仁,此中正不知蘊含著多少對世道人心的憤慨。唐杜牧《泊秦淮》詩有這樣兩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商女之醉生夢死,成為作者鞭撻的對象。鹿詞“煙月”兩句,與杜詩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來,托物言志,皮裡陽秋,寓褒貶之意,申忠愛之忱,這正是此闋寄託深微之所在。近人吳瞿安在《詞學通論》中曾云:“所謂寄託者,蓋借物言志,以抒其綢繆之旨,三百篇之比興,《離騷》之香草美人,皆此意也。”這段話倒可為鹿詞作一註解。《樂府紀聞》評鹿虔扆“詞多感慨之音”,以此闋驗之,當之無愧。
作者簡介
鹿虔扆
五代詞人。孟蜀時登進士第,累官為學士。廣政間(約938—950),出為永泰軍節度使,進檢校太尉,加太保。(《歷代詞人考略》卷五)虔扆與歐陽炯、韓琮、閻選、毛文錫等俱以工小詞供奉後主,時人忌之者,號曰五鬼。虔扆《思越人》詞有“雙帶繡窠盤錦薦,淚侵花暗香消”之句,詞家推為絕唱。(《十國春秋》卷五十六後蜀九)國亡,不仕。詞多感慨之音。(《樂府紀聞》)《花間集》收虔扆詞六首,《全唐詩》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