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史

耶路撒冷史

該書由阿爾伯特著成,共12卷,記述了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及拉丁東方最初20年的歷史。在眾多文獻中,這部書居於顯著位置,不可或缺。它是對第一次十字軍戰爭記載最為詳細、生動和完整的史著。其以軍事戰爭為主線,涵蓋包括政治、經濟、文化、宗教在內的各方面、層次的內容,真實地反映了近東殘酷漫長的血腥衝突。

基本信息

文章節選

1.在聖城被這樣從四面八方圍上之後的第五天,依照上述的王公們的命令和建議,基督徒穿戴上了鎖子甲和頭盔,用盾牌來遮蔽,去攻打城牆和防禦牆。他們擲出的石頭、投射的箭矢飛過城牆,他們勇敢地挑釁薩拉森人一戰,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之久。許多信者被打傷,被石頭砸中,被摧毀。有些人被箭矢射中,失去了眼睛。然而,拜上帝恩澤,這天並沒有貴族被擊倒。確實,基督徒受困於自己人受到的損失,他們更加努力,加大了攻勢,猛烈地攻擊城市的外牆———它們被稱為外堡———並用鐵制的錘子、鶴嘴鋤在局部進行破壞。但是,儘管如此,他們這天並未取得多大的進展。

2.最後,在這場戰鬥的旋渦平靜後,公爵和軍隊的首領們看到,這座城市無法被武器和攻伐征服,於是停止進攻,返回了營地。他們得出了共同的結論:除了用攻城機械和投石車能奪取這座城市之外,它再無可能被其他任何武器之力所征服。對所有人而言,這都是一個有益的策略;建造攻城塔、投石車、攻城槌是必要的。但是,他們缺少木材,在那些地區,木材是非常短缺的。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出身於敘利亞的基督教兄弟告訴朝聖者,在一個地方能夠找到可建造攻城塔的樹木,這個地方位於某座山脈中,接近阿拉伯地區。在獲知了木材的地點後,佛蘭德斯的羅伯特、諾曼領主羅伯特,還有奎亞茲的傑拉德,帶上了一隊騎兵和步兵,動身出發,走了4羅馬里遠。在那裡,他們將找到的木材放到駱駝的背上,毫髮無損地返回了同伴們的所在之地。

3.翌日天剛亮,所有大師、工匠都著手製造攻城塔、投石車,還有攻城槌,一些人用子,一些人用手鑽,直到最後,於4個星期內,於大衛塔前,在所有待在這座城堡中的人面前,製造機械、攻城槌、投石車的工作徹底完成了。然後,年輕人、老人、男孩、女孩,還有婦女,被告知前往伯利恆峽谷集合,用騾子、驢子或者自己的肩膀,將所有的枝條運回來,將它們編織成束枝結構,並覆蓋在機械上,這樣能減輕薩拉森人投射武器所帶來的傷害。然後,事情就這樣做了。大量的細枝、柳條被帶來了,編成了束枝結構,覆蓋上了馬、牛、駱駝的皮,這樣的話,這台攻城塔就不會被敵人的火焰輕易地燒毀。

4.同時,在這場漫長、延綿不絕的圍城中,在冗長、艱辛的攻城塔製造過程中,必需物資的短缺迫使一些人離開了軍隊,去尋找補給。但是,當他們偶然進入上面提到過的相鄰的拉姆拉城的沿海地帶,收集起劫掠物,將畜群驅趕到一起的時候,他們被從埃及國王的阿什克倫(Ascalon)城趕來的薩拉森人以伏擊毀滅了,劫掠物也被攔截了下來。於此地,特拉韋斯的吉爾伯特和蒙梅勒的阿沙爾,兩位勇敢的基督教首領,尊貴的人,在一場大戰之後,重傷而死。他們其餘的同伴被打得潰敗而逃,經山路向耶路撒冷賓士而去。在這時,同拉費雷城堡的托馬斯一起,擔負著相同的蒐集食物使命的伯克的鮑德溫,在集合起騎兵部隊後,正向前行進,迎面遇上了這些逃跑、潰敗的兄弟。他知曉了這些人的情況和慘禍,安慰所有人,讓他們跟自己回去,為其所遭受的災禍報仇。在勇敢之人的安慰下,朝聖的兄弟們立即振作了精神,全體一致,精神振奮,轉身去追擊敵人,同他們激戰了許久。死傷慘重,傷亡遍野。伯克的鮑德溫被對手的矛槍傷了胸口。

5.最後,基督徒占據了上風,迫使薩拉森人敗退了。基督徒抓住了他們的一個騎士,此人是個極為尊貴之人,地位顯赫、前額光禿、年邁、肥胖。他們將他帶回了耶路撒冷,用鐐銬綁了起來,帶入了上述的鮑德溫的帳篷里。但是,他鄭重地坐在了鮑德溫的長椅上,它包裹著極貴重的紫色布料。基督教王公們,看到這個薩拉森人是一個明智、尊貴、精力充沛的人,頻繁地詢問、探討他的生活和習慣,試圖使他皈依基督教信仰。然而,他用各種方式蔑視這種信仰,於是,他被帶到了大衛塔前,為了威嚇衛城的守衛,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被鮑德溫的一個扈從斬首。人們在巨大的悲痛中,將上述的那兩位王公,慘死於異教徒的埋伏的吉爾伯特和阿沙爾,帶回了圍城的地方。基督教教士為他們做了大公教的葬禮,將他們的屍骨安葬在了城外基督教兄弟的墓地里。

6.聖城,我們的母親耶路撒冷———她的私生子曾攻擊過它,並拒絕了她的嫡子———在7月的第二個星期的星期二被包圍。這個月太陽的炙熱、光亮為人所不堪承受,特別是在東方的這些地方,不僅溪流缺水,甚至連微小的泉水都要在3羅馬里開外才能找得到。在這次的圍城中,基督教的子民被燃燒般的太陽的炙熱、無法忍受的缺水、無法估量的乾旱殘酷折磨著。他們的兄弟被派了出去,分散於各處,去尋覓泉水,從中取水。有時候,沒人受傷,將泉水取了回來,有時候則要遭受因異教徒的伏擊被砍頭的危險。他們帶回來的水盛在山羊皮袋子中,在舀水的眾人的爭搶中,搖盪著,渾濁泥濘,裡面還有油滑的水蛭蠕蟲。每個人能從這個皮囊狹窄的開口中,得到差不多一口水。儘管它陳舊、腐敗,取自骯髒的沼澤或古老的蓄水池,還是被賣到了2個第納里。許多不能戰鬥的大眾,飽受無法忍受的乾渴的折磨,有了飲水的機會,便將含有水分的油滑的水蛭吞了下去。於是,他們因咽喉、腹部腫脹而死。僅有一條非常微小的溪流從錫安山上流出,它的地下水道像飛馳的箭矢般從所羅門宮殿綿延而走,一直到了一處地方,在那裡,有一座有圍牆的正方形建築,就像一座修道院,溪流徹夜匯聚於其間。白天,市民引領牧群前來喝水。

7.軍隊時常靠著持續不斷的汲水恢復元氣,儘管這片地域未被封鎖,市民經常會向取水的人們投射投擲物,竭力威嚇基督徒,阻止他們取水。首領和那些付得起錢的人,總是有充足的葡萄和大量的葡萄酒。而那些赤貧的人,還有身無分文的人,正如你們已然聽到過的那樣,甚至連水都非常缺乏。因此,因為乾渴的問題愈演愈烈,並且大公教的子民在圍城中長時間地受著苦,他們中的權貴,依照在場的主教和教士的建議,認為應該去找一位聖人商議:他是一名隱修士,在橄欖山的一座古老的高塔里。他們想問問他,他們應該做什麼,首先要解決的是何事。他們告訴他,基督徒們已然激動不已,非常渴望著進入耶路撒冷,去看看主的聖墓,在旅途中,為了這樣的信仰和誓言,他們已然經受了重重的危險。這位聖人在聽了他們的心愿和渴望之後,給出了建議:首先,他們應該虔誠地忍受齋戒的折磨,持續不斷地祈禱,在此之後,在上帝的幫助下,他們可更有把握地對城牆和薩拉森人發起攻勢。

8.現在,按照聖人的建議,主教和教士宣布齋戒三天,在周五,全體基督徒圍繞著城市列隊遊行,然後他們前往橄欖山,主耶穌在這裡升天。由此,他們繼續行進到了另一個地方———他在那裡教誨自己的門徒向“聖父”做祈禱。他們停留於此,滿心的虔誠、謙卑。在這座山的此地此處,隱修士彼得,以及佛蘭德斯的紹克(Chocques)城堡的阿努爾夫———他是一位有著偉大學識、雄辯才能的教士———向人們布道,平息了朝聖者中間因種種緣由而滋生出的眾多紛爭。因為這次精神訓誡,伯爵雷蒙德和坦克雷德兩位王公都感到懊悔,因和睦的愛,撫平了彼此間長久以來,因伯爵不義地拒絕支付商議好的金錢而愈演愈烈的不和。這兩個人重歸於好,並同其他許多基督教兄弟恢復了友誼。整個基督徒遊行隊伍,從橄欖山的上述這個地方下來,前往緊鄰的錫安山,在天主聖母教堂集合。在那裡,穿著白麻布聖職衣,崇敬地捧著聖徒遺骸的教士,還有許多可尊敬的俗人,被在防禦牆上監視著行進隊伍的薩拉森人的箭矢擊中。城市緊鄰著錫安山上的這座教堂,僅有一箭之遙。除此之外,在這個地方,為了激起基督徒的憤怒,他們釘了十字架,以作嘲笑、羞辱。他們或是向它們吐痰,或是肆無忌憚地於眾人眼前在它們上面撒尿。

9.然後,在齋戒,連同神聖的遊行、連禱、布道結束後,夜幕已然籠罩天際。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那架攻城塔,還有投石機所用的全部、大堆的石頭,被運了出來,經由各個區域,來到了首位殉道者聖司提反的禮拜堂所在的城市之地,對著約沙法峽谷,在星期六的時候,帳篷已被從這裡移走,集中到了這架攻城塔周圍。在這裡,這架攻城塔,所有的投石機和攻城槌裝備,都已建造完畢。事實上,按照大多數人的決定,基督徒將三台投石裝置布置好,豎立了起來,要用它們發起第一波進攻和衝擊,將保護城牆和防禦牆的薩拉森市民嚇跑,然後,他們就能憑著突然的轟擊、石頭的攻擊攻破城牆。最終,薩拉森人意識到城牆正受到如此的轟擊和重重的撞擊而受損,就取來了成袋的麥秸和穀殼,還有大船的繩索,將它們緊緊地捆了起來,固定在城牆和防禦牆上。這樣一來,他們就能輕易地緩和投石車的進攻和轟擊,完全傷害不到城牆和防禦牆。因此,公爵看到,麻袋、繩子構成的這樣的障礙,正對著自己的攻城機械,就立即用火將箭矢點燃,裝到弩上,拉開弩,附著火的箭矢被射向了乾燥的材料。在微風下,一場小火被點燃了,聚合而起的這股火勢,燒毀了麻袋和繩索。攻勢再次損毀著城牆和防禦牆。

10.就在這個時候,為了加快城牆的倒塌、崩潰,上述的那架攻城槌被運了過來。它重量驚人,工藝精湛,覆蓋著編好的枝條。它依靠人力,由極多的人驅動。在猛烈的衝擊下,片刻中,它破壞、摧毀了外堡———也就是正對著的城牆的外牆。城市的防禦牆被驅動這架攻城槌的人夷平了。它為攻城塔通往內側的古代城牆準備了一條通道。它破壞了城市的城牆,洞開了一個非常巨大的、駭人的缺口,這個缺口通向城市。防禦者看到這個洞穿城牆的裂口後,無法再容忍這樣的危險,用硫黃、瀝青、蠟點著火,點燃了極為接近城牆的攻城槌。這樣一來,它之後就不能用鐵制的頭衝撞城牆了,也就不能擴大缺口了。這時,上帝的子民被突然的呼喊聲激起,自四面八方,從帳篷、棚屋中湧出來去找水、取水。終於,攻城槌的火被這些水撲滅了。

主要內容

第一次十字軍戰爭是200年間,十字軍東方戰爭中唯一對穆斯林取得勝果的戰事,奪占耶路撒冷聖城,奪回主的聖墓,在當時的西方基督教世界引發了空前轟動,也是烏爾班二世至死未曾想像過的完美大捷。自然,它受到了整個基督教世界累世的傳誦,眾多隨軍教士及後世的教會編年史家都在竭力記述此役,讚美基督大能,如神跡般傳誦。同時,這場戰爭及其後拉丁東方的建立,更是影響了整個東地中海格局,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受到各方的強烈關切。拜占庭、亞美尼亞、突厥人、阿拉伯人,各種宗教背景、不同地位出身的史家都在著述陳辭,詳述此事,以資借鑑反思。第一次十字軍戰爭無疑是中世紀記載最為豐富、史料最為充分的歷史事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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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背景

《耶路撒冷史》(HistoriaIerosolimitana),由亞琛的阿爾伯特著成,共12卷,記述了第一次十字軍戰爭及拉丁東方最初20年的歷史。所謂第一次十字軍戰爭,始於烏爾班二世克勒芒會議首倡,是西歐軍事貴族集團持“收復主的聖墓,支援基督教兄弟”之名,向近東及耶路撒冷進軍所引發一系列戰事之總括。這場戰爭爆發的背景紛繁複雜,與東地中海劇變有著直接關係。11世紀中後期,迅速崛起的大塞爾柱帝國入主近東,主宰耶路撒冷,連敗拜占庭和法蒂瑪,如入無人之境。同時,拜占庭自馬其頓王朝終結後陷入頹勢,內亂頻仍,外患不斷,無暇東顧,主動退出小亞,半推半就地將突厥人迎入小亞。復國無望的亞美尼亞人則在謀求獨立與忍受外敵欺辱的夾縫中掙扎。1092年,隨著蘇丹馬立克沙逝世,大塞爾柱帝國逐步瓦解,埃米爾紛紛自立,互相征伐。拜占庭儘管不復昔日雄風,但皇帝阿列克修斯在平定西部紛亂後,決心重建東部行省秩序,興建海軍,剿滅海盜,收復島嶼,著手反攻。近東絕對權力真空,區域霸權缺失,政局震盪,給了有野心者外部干涉的可乘之機。

11世紀末的西歐富有這樣的野心。西歐內部秩序相對穩定,外部疆界業已穩固。封建制度日趨成熟,城市經濟復興,農業拓荒運動蓬勃發展,封建權貴獲得了向外擴張的可能和動力,迎來了擴張的黃金期。西班牙的再征服運動、英格蘭對愛爾蘭和威爾斯的征伐、德意志向東歐挺進,皆為表征。教會推波助瀾,與異教徒為敵,強取土地成了獲得金錢、地位的捷徑。自1054年東西方教會大分裂始,羅馬教廷就一直在尋求契機,恢復大一統格局。耶路撒冷朝

聖路的戛然中斷、隱修士彼得對聖地基督徒所受欺凌的控訴,成了恰逢其時的導火線。騎士制度、開荒拓殖、宗教虔誠綜合作用,加上饑荒、瘟疫作祟,東侵之路就此展開了。宗教虔誠與軍事征伐混於一處,產生了奇異的共鳴,衍生出了虔誠戰爭、武裝朝聖、基督武士的溢美稱謂,於之後形成、泛用的十字軍稱呼,更為這個時代打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1096年至1099年,諸多混雜著封建武裝、虔誠信徒、教士、破產農民、老幼婦孺的龐大隊伍,自歐洲逐步集結成伍,不斷東進。在失敗的大眾十字軍之後,貴族武裝在君士坦丁堡集結,跨過海峽、克尼西亞城,敗羅姆蘇丹基利什·阿爾斯蘭於多利拉埃姆,行軍小亞,分兵乞里齊亞,圍攻安條克,歷時8月攻占安條克,重挫突厥聯軍。此後,他們趁勢南下,兵不血刃地通過了的黎波里,最終攻克耶路撒冷城,並在阿什克倫戰役中重挫法蒂瑪軍隊,捍衛勝果。在這場戰爭中,諸十字軍國家陸續建立,以耶路撒冷王國為首,形成了所謂的拉丁東方。

西方學界尤其重視原始文獻,僅2000年以後就重新整理、校勘、翻譯了一批的十字軍文獻,新校勘翻譯本亦不斷出版,且日趨系統。相比而言,國內學界在譯註相關文獻方面的工作,尚屬起步階段,無論是在資料的儲備抑或成果的轉化上,都存在著明顯的差距和不足。在眾多文獻中,阿爾伯特的這部《耶路撒冷史》居於顯著位置,不可或缺。這部書是對第一次十字軍戰爭記載最為詳細、生動和完整的史著。它篇幅最長,數倍於其他文獻,且記載最為完整,一直延伸到戰後的1119年,拉丁東方的內政外交皆涵蓋於其中。這部書由拉丁文寫作而成,以軍事戰爭為主線,對戰場的描述翔實細微,真實地反映了近東殘酷漫長的血腥衝突,對其中各色人物的描繪刻畫生動到位。因為篇幅巨大,在征戰這條主線之外,全書還涵蓋了包括政治、經濟、文化、宗教在內的各方面、層次的內容,其廣度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若要說清楚這部書的價值及意義,有必要結合著者阿爾伯特的背景來談談。該書最早的手稿當中並未見作者名姓,只是在之後的支系手稿中有見阿爾伯特這個名姓。為了便於研究,阿爾伯特也就被默認為此書的原著者。書中未見阿爾伯特對自己有過多少的記述,只是在開篇時,提到自己是名教士,想要前往東方但未能成行。他寫作本書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將先人的豐功偉績記於筆下,為後人景仰,令其不朽。依據現代學界的研究來看,他應生存於11世紀末到12世紀初,生活在萊茵蘭的亞琛附近,可能是聖瑪利亞大教堂的教士。他在1096年十字軍出發前業已成年,受過嚴格的修道院教育,精通拉丁文,有古典文學的基礎,且對宗教經典頗有研究。

相對僅受過有限教育的隨軍低階教士(教皇烏爾班二世明令禁止高級教士隨軍出征,以免影響妨礙軍事進程)的手跡,這部史料的文字水平明顯高出一籌,用詞並非千篇一律,其辭彙使用甚至算得上是相當豐富。譬如,僅貴族一類範疇,阿爾伯特就使用了primoris、princeps、maiores、potentes等多種表達,並能有意地區分表現其地位權勢之別。並且,他還偏愛於同義詞的複寫、對聯,如cedesetstrages、meniaetmuri、offereetdare等,這樣的習慣特別有益於後世學者對歷史人物身份地位的準確定位,兩分法更使得劃分、界定社會關係變得簡單明了。不僅如此,他對整個社會中的各個階層都懷有濃厚的興趣。除貴族士紳外,他還對下層民眾的經歷有著強烈的關注,以最細緻的描寫和多樣的辭彙對其記述和劃分,這種平衡性尤其可貴。阿爾伯特豐富的用詞,對社會關係清醒的認識和理解,對於研究當時的西歐封建社會及社會結構而言,意義和價值之大毋庸置疑。此外,他對女性群體的記述和評陳也相當豐富,全書中存在著大量各樣境遇的婦女人物,亦是社會學研究不可多得的寶貴資源。當然,在文字以外,這部書最重要的意義還是體現在其史料價值上。儘管阿爾伯特本人並未親身參與到十字軍戰爭中去,但他卻盡己所能地真實地還原了這場戰爭及近東情勢的變幻。書中相當一部分的記載,直接來自親身參與過這場戰爭的十字軍戰士的口述,這些人來自法蘭西北部、佛蘭德斯、萊茵蘭及德意志的其他地方。在書中,他不止一次地在強調記述的真實性,尤其強調“證言”之重。譬如,在開篇,他就點明,自己記述的,乃是那些親歷者的回憶,是要將這些東西變為文字,流傳於世。“來自在世的親歷者”(abhiisquipresentesaffuissent),如“親歷者所言”(utdicuntquiaffuerunt),“如親歷者如實所言”(exueritatequiaderant)這樣的說法常見於文間。可以說,阿爾伯特在史料方面具有一定堅持求真的精神,這在中世紀的教會史家中並不多見。並且,阿爾伯特在文間所表現出的立場和態度也令人矚目。在其書中,儘管有對上帝及基督教的稱頌讚美之辭,但相較於中世紀其他基督教史家,他從未長篇累牘地引經據典,全篇寫作風格洗鍊,很少有偏離事件主旨,類似普世傳教之類的大段宗教陳言。少量恰當準確的引注,又表現出其不同尋常的神學造詣。相對而言,他對拜占庭的態度更為緩和、寬容,確實地反映了拜占庭對十字軍的支持,體現出了東方基督徒的作用和價值。他完全反對迫猶行為,痛斥其為極端行為,是愚民和瘋子才能犯下的罪行。不僅如此,他對穆斯林世界及近東局勢的洞悉程度令人驚異,他可以準確地分辨阿拉伯人和突厥人,將二者區別開來,還能判斷出埃及法蒂瑪王朝同大塞爾柱帝國間的敵對關係,將各方的微妙關係表露於筆尖。從時間上看,該書著於12世紀初,成書時間很早,基本屬於同時期的記錄。綜合所有這些因素來看,其史料價值完全可等同於親歷者之所著。

從今日的研究狀況來看,其書中的許多記述確實非常準確,乃至可與同時期東方的穆斯林史家的記載比照,相互印證,實為罕見。其中,有關大眾十字軍、迫猶活動、分兵乞里齊亞、埃德薩伯國建立、1101年十字軍等等內容的記載更屬珍貴,可彌補其餘史料記載之缺失,無可替代。實際上,這部書的史料價值早在中世紀就已得到了證實。13世紀,中世紀最富盛名的編年史家之一,提爾的威廉所著《海外功績史錄》(Historiareruminpartibustransmarinisge⁃starum)可謂不朽名作,其中涉及到第一次十字軍的章節,大量借鑑了阿爾伯特的《耶路撒冷史》的內容。儘管有他論,以為這兩部書或共同參鑒了一部現已遺失的史料文獻,但無論如何,能完整留存至今的《耶路撒冷史》對今日研究價值之大顯而易見,無可置疑。

談到學術史及譜系學,該部《耶路撒冷史》先後被發現過13個抄本,在19世紀被近代學者編號以示區分。19世紀以來,保羅·梅耶最早對這些抄本做了整理,並做出了最早的評述版。在19世紀末,貝爾納德·庫格勒對其德文抄本進行了整理。近年,英國學者蘇珊對所有現存抄本做了系統的研究和比對,整理出了到目前為止最為精確和完整的拉丁文本,並以拉英對照本的方式予以出版。本中文譯著所採用的,即是蘇珊版的拉丁文本。

這部書字數眾多,又是拉丁文直譯,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全書翻譯校對潤稿歷時兩年有餘,即便如此,時間也相當緊張,難說是有條不紊,最後還是拖稿半年才得收尾。作為原始文獻,著於中世紀,距今已有800年時間,自然有許多問題需要說明。首先,全書的體例是必須一提的。總體而言,這部《耶路撒冷史》不能算編年史的範疇,可歸為依年代順序,以十字軍戰爭為主線的歷史敘述史編撰體例。全書儘管有13卷,但最初的手稿各卷皆沒有名稱,每卷都依自然段落分成數十節,有長有短,每節也沒有標題概括。只是到了後期,一些後人的手抄本上對每小節以拉丁文新加了標題。作為原始文獻,首要的當然是保持其最初的樣式,於是在中文譯本中,所有卷都未再命名,各節也僅以序號順序編列,便於引用。此外,拉丁文詞格複雜,高度屈折化,語法嚴謹繁複,語序十分靈活,與中文有著很大的差異。拉丁文的斷句風格也很有特色。在文中,三五行的長句司空見慣,每個長句又是由多個小句構成,這樣一來,在翻譯的過程中,篇章結構的把握,語序的調整,部分長句的重斷就顯得相當複雜棘手。儘管阿爾伯特拉丁文的造詣要遠高於同期的其他基督教史家,但與古典時代的修辭大師相比,依然是差距顯著,甚至可算天差地別。作為中世紀的基督教史家,阿爾伯特同樣是本著服務宗教的社會功能在寫作,並未特別鑽研於語句的凝練,敘事的藝術,文辭的雕琢。因此,若單純探討言辭句法,其文筆算不上優美,遠稱不上雅,甚至可說是枯燥單調。加之我在翻譯方面資歷經驗尚淺,遠未參透信達雅之深意,難以再為譯本添上多少的光彩。因此,綜合全篇,文字是比較單純樸素的。本著譯文準確至上、忠實原本的精神,句式大體保持了作者的原有風格,在此基礎上對語序做了適當調整,以儘量貼合中文語法及閱讀習慣,減少詞語搭配造成的誤讀曲解和模糊,以求有條有理。儘管如此,因上述的這些緣由,譯文難免還是顯得略微生澀。

要特別指出,在全書拉丁文本的翻譯過程中,我部分參考了蘇珊的英文譯本,以保證中譯本的準確。蘇珊·愛丁頓教授,就職於倫敦大學瑪麗皇后學院歷史系,是十字軍研究領域的資深學者,常年致力於原始文獻的校勘翻譯,這部《耶路撒冷史》的拉丁文本就是由其重新整理校勘的版本,受到當今國外學界的普遍認可。蘇珊不僅重新挖掘了這部史料,且做出了學界最好的英文譯本。在我與蘇珊教授的郵件往來中,她曾特別提到,這部書的校勘和研究耗費了她多年精力,可算珍惜備至,研究入微。蘇珊教授的英文譯本我是通篇讀過的,並將其中事件節點與現今主要十字軍研究著述做過比對,譯註水平確實令人欽佩。在翻譯的過程中,我時常與蘇珊教授溝通,她及時、細緻明了的解答對我幫助很大,在此特表感謝。就參考的具體內容來說,在中文譯本中,關於年代、時間的界定,地名人名的翻譯,我皆依照蘇珊的譯本,並做反覆推敲,在與其他涉及相關內容的權威專著做過比對後,再加以採用。應該說,她譯本中的時間及地點、人名,與現今學界的主流研究成果是基本一致的,幾無出入。我個人礙於資源有限,難以逐一推算史料中紀年紀日的具體日期,判定各樣的地域地點。這樣的參照我個人以為是妥當的,至少減少了讀者理解的困難,可直接與學界公認的時間線接軌。在此,僅就上述參鑒做此專門說明和解釋。當然,中譯本並非與英譯本各處一致,避過語法習慣、語序、表述方式上的顯著區別不談,一些理解上的差異所造成的翻譯差別也是存在的,在此不做贅述,若有興趣和能力,讀者可自行將拉丁文本與兩個譯本比照,以做評判。另要補充,因原始文本未有任何註解,作為原始材料,本就是用作研究之用,再加之我個人精力、時間有限,專業領域上亦不敢妄稱盡數延攬,因此,除了時間、地域等必要提及,否則可能導致混淆不清之處有所註解外,基本未做其他多餘的添加,權當謹慎保守處理。翻譯這樣一部長篇巨製,對任何一個致力於中世紀研究,特別是十字軍研究的學者而言,都可算作一項既艱巨,又光榮,並且值得驕傲的成就。至於我個人之所以有幸能獲得翻譯此書的資格,就必須要感謝幾位前輩的提攜與指點。其實本書的拉丁文本,在我博士在研期間即已經有所接觸,並作為主要史料加以翻譯,不過,僅停留在有選擇譯註部分章節的程度,為的是研究之用。

2010年秋,當我在《古代文明》刊發《〈耶路撒冷史〉中的安條克之戰史料譯註》後不久,我的博士生導師,東北師範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的徐家玲教授多次建議我將全書翻譯完成,並尋求出版。作為拜占庭及東地中海研究領域的知名學者專家,徐老師對這部史料可謂推崇備至,她多次跟我講,既然可以做到部分譯註刊發,何不一氣呵成,將全篇都譯下來呢?如今想來,若沒有導師的傾力支持和鼓勵,我不可能有勇氣去挑戰這樣一部鴻篇大制。此外,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所長張強教授也對此主張持著同樣積極樂觀的態度,認為完全可放手一試,更使我平添了不少的信心。現在想來,如果沒有前幾年在古典所的苦讀經歷,沒有張強教授的指點和鞭策,我個人根本不可能在拉丁語研習上有所突破和長進。時至今日,我對二位老師的感激之情難以言狀,只是所做成果還是不足以與當年老師們的期待和構想相提並論,甚感慚愧不堪。轉續前文,正是在徐老師的引薦下,幸得上海師範大學陳恆教授真誠提攜,在當年冬,我終得以與大象出版社簽訂了出版契約,將此書列入“大象學術譯叢”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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