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你或者我,在這個鋼筋水泥的城市裡日復一日地行走,偶爾心生厭倦。有時會想要放下所有繁瑣的工作,去開一間酒吧,去做一個書店老闆,去拍一部電影,去寫一本書,去一個人走走……
然而這些,許多人都只是想想而已。
但管呆沒有。管呆喜歡自由無拘的生活,為了這喜歡,他努力、堅持、付出代價
晚7點,南京國貿21樓。
推開酒吧的木門,裡面地方不大,但裝飾很別致,小小的桌椅,柔軟的沙發,溫暖的燈光,好聽的爵士,一如傳言中的“居家”感覺。
管呆站在落地窗前,淺淺地笑,很年輕。他的身後是繁華的新街口夜景,燈火輝煌。客人們一般要等到九點後才會姍姍而至,而這時的安靜,被管呆稱作“自己一天中最享受的時刻”,一個人,一杯酒,一把木吉他。
他換了一張小野麗莎的CD,在若有若無的音樂中,我們開始漫無邊際地聊天。
管呆的生活
管呆走過很多地方,換過多種職業。
1998年,從珠海來到深圳。那時深圳開始興起泡吧,他白天在一家公司上班,晚上則和租住在一起的小樂隊去酒吧彈吉他,做兼職歌手,並漸漸喜歡上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從那時起,管呆在心裡就有一個願望:想有一間屬於自己的酒吧。
2001年,他被派駐南京,任職江蘇公司總經理。之後又升職大區總經理,管轄華南四個省公司,已經是一個很高的職位了,那時他還不滿30歲。無論事業成就還是年齡,都讓人艷羨不已。
可是,他卻意外地選擇辭職。
漂泊那么久,走過那么多城市,管呆第一次想要停留下來,開始實現自己的一些願望:比如開一間小酒吧。
當時他口袋裡已有一些錢,所以充滿了無畏和勇氣。那是2002年,國貿21樓200平米的商品房,140萬元,以現金成交酒吧就叫天堂隔壁。意喻“身體活在天堂,精神丟在地獄,掙扎在現實與夢想之間的都市人群”。最初定位為喜歡文學、音樂、旅遊的小眾群體,並以家居式交友為主題。那時,來的都是朋友,他們在西祠上建立了一個討論版,大家天天寫帖子,談論文學音樂,一時熱鬧非凡,就像滾雪球一樣,迎來了越來越多的客人。
“天堂隔壁”很快受到媒體關注。2004年,南京一家媒體的記者經過暗訪,以《酒吧一夜情揭秘》為題,整版報導了“天堂隔壁”的手機簡訊、傳紙條等交友活動,指出“一夜情”在這裡暗潮洶湧。並批評說“社會活動一旦與責任剝離,人的行為將變得不再可愛”。這個報導甚至上了新浪網首頁,影響甚大。
有趣的是,報紙刊登的當晚,還不到8點半鐘,“天堂隔壁”就爆滿了,齊刷刷地坐滿了整個屋子,全是男人。
“天堂隔壁”的知名度得到進一步提升。
管呆對此很是鬱悶:“這背離了我的初衷,報導使得形形色色的人聞風而來,而那些真正有層次的人卻不敢來了。”直到三個月過去,氛圍才有迴轉,大抵是那些渴望艷遇的男人們發覺“一夜情”只不過是個無聊噱頭。
天堂隔壁是否滋生了“一夜情”?管呆認為酒吧只是提供了一個成年人交友的平台,至於曲終人散,是否“一夜情”,那是別人的生活選擇。
管呆的成長
管呆出生於70年代,如所有同齡的人一樣,被打上了時代的烙印:最先接受正規教育,最先品嘗早戀,最後一代理想主義者。
他是山東濟南普通人家的孩子,家裡唯一的男孩,上面還有兩個姐姐。雖備受寵愛,但也背負著光宗耀祖的家族希望。從小時候起,父親就要求他一門心思考大學。
管呆笑言自己是個“問題少年”,有自閉的青春期。
年少的記憶中,有兩件事足以讓他刻骨銘心。
一是填高考志願,管呆至今仍耿耿於懷。
管呆的文科成績特別好,這從他後來的寫作中可窺見一斑。高考前,他是立志要學中文的,但父親不同意,父親學工出身。在那個年代,理科生比文科生要吃香得多。在父親不厭其煩的勸說下,管呆興致全無,隨便選擇了一門電子專業。
進入大學後,因為不喜歡所學的專業,管呆每天都覺得生活索然無味。他不願和別人交往,總是我行我素。老師在講台上講課,他卻在下面叛逆地想:那些電路、電磁管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大一勉強過去,大二天天翹課,學彈吉他,在校外跟同學包電影掙學費,玩樂隊,拉下許多課,最後無法參加期末考試,不得不向學校申請休學一年。
休學期間,反而被他稱為一生中“最好的時光”,他流浪於很多城市,乾過建築搬運工,做過酒店下水道清理,賣過幾個月的街頭冷飲,在一個美麗的湖邊開過攝影攤,直到復學。
這段流浪生涯,對他的一生產生了重要影響。
復學後,管呆迎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初戀。和所有的大學愛情一樣,那時的感情最為真誠、純粹和美好,愛情讓他走出自閉,慢慢平靜下來,不再逆反。
大學畢業時,實行統一分配,管呆分配到了一家發電廠。初戀女孩被分配到另一座遙遠城市。那時候雖然工資很低,但管呆每個月都會去看她。這樣的情形只維持了半年,女孩屈於現實,提出分手。這對管呆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幾個月後,他突然辭職。那時在發電廠做技術員,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好工作。他的辭職在當地引起不小的轟動。父母為此氣得讓他不要再回家門,但他走得毅然決然。
“也許是天性不願受束縛,不喜歡按部就班的工作,所以想離開。”管呆這樣解釋。
從此開始漂泊。從北走到南,做過廣告業務員,賣過免稅汽車,開過尋呼台。像大部分年青人一樣,經歷了很多失敗,也獲得了一些成功,後來掙到了錢,回去再找初戀女友,她已嫁作他人婦。
管呆的發獃與寫作
管呆這個名字,是朋友們起的。女朋友們都抱怨他平時不愛說話,老在發獃。管呆為自己辯解:“我只是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呆著,一個人看書看碟。”
而恰好酒吧又是一個喧鬧的環境。“因為一直有喜歡的音樂在耳邊,所以,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當成背景。”
每晚酒吧打烊,管呆最後一個離開。他開著車,沿著中山陵慢慢地溜達,或駛出市區,在郊外一通狂飆,然後回家睡覺。
白天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寫作,或去湖邊看書。
他有很多奇怪的朋友。在中山陵湖邊看魚塘的老頭,管呆經常和他一待就是一個下午,管呆說喜歡和他呆在一起,他們或許聊天,或許什麼也沒有聊。
還有賣老豆腐的老太,扎兩個小辮,很可愛。
鄰居家剛考上國中、經常很晚了還坐在台階上想心事的小女孩。
旅途中的遇到的行者。
“我喜歡看起來比較孤獨寂寞的人,因為我也是這樣的人。”因為喜歡,所以善待,但並非所有的善待都會有所回應。
管呆笑著講述了一個搬家的故事。
“搬家那天,想跟鄰居小妹妹道個別。去敲她家門,開門的是她媽媽。把一隻玩具大熊遞給她,客氣地要求轉交小女孩。女人瞅瞅熊,又瞅瞅我,說了一句我終生難忘的話:這么大年紀,還勾搭小女孩?你還是人嗎?說完把大熊扔給我,砰得一聲把門關上……差點撞到我的鼻子。”
這樣的不理解,管呆並不在意。他的內心,刻意地和這個世界保持距離,以避免傷害。
酒吧的同事們說到他,都笑。“感覺他是一個憂鬱、滄桑、別有內涵的人。我們白天從沒見過他,只有晚上在一起。”
管呆不喜歡別人說他是酒吧老闆,他說酒吧只是他的一個興趣所在,他的興趣還有很多。期間,一家通訊公司聘請他去做總經理,開出高額年薪,並配給他一輛白色寶馬730。
但只做了不到半年,他又辭職了。他還是喜歡自由自在、閒雲野鶴般的生活,並且為了這喜歡,固執地不肯妥協。
多年來在酒吧的生活,使他學會了觀察,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並一一記錄下來。並被評為西祠十大寫手之一。
2006年9月,管呆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自傳體酒吧小說。
管呆的愛人在路上
每隔一段時日,管呆都會遠行,參加戶外探險,去美麗的古鎮,或者行走於原野山川。總是一個人上路。途中發生各種各樣的故事:邂逅背著畫夾的美麗女子;與藏族小伙子成為生死之交;病倒在陌生的客棧里;在異鄉街頭被人挑釁並打架。
漂泊著,快樂著。
也曾想要過安定的生活,和所愛的女孩結婚生子。
很多年前在珠海時,第二次戀愛,女孩是濟南的老鄉,在深圳觀瀾湖高爾夫球場賣球卡,但最後丟下當時相對貧困的管呆,跟著一個打高爾夫球的美國富翁遠走高飛。
在杭州時,碰到第三個女朋友,兩人在一起,很幸福,開始談婚論嫁。然而,女孩經常與驢友出遊,爬雪山、過草地,發生浪漫邂逅的故事。管呆很失望,只好離開。
之後徹底沉淪,如同他的書里描述的那樣。
“和不同的女人上床,一夜情,後來就膩味了,嚮往乾淨純粹的感情。”經歷了許多,回頭來看時,更加覺得愛情的珍貴。
“經常想起大學那個初戀女友,我們沒有做過愛。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想要留到最後……雖然沒有做愛,但她永遠是我最愛的人。年輕時候,有了愛情,什麼都不怕,現在再也找不到那樣的感覺了。但對於愛情,還是深信不疑。”管呆望向遠方的眼神明亮。
不停地行走,不停地去遠方,也許是因為,愛人在路上。
管呆還有很多願望。比如拍一部電影,走遍大半個地球等等。管呆的生活代表了一部分都市人群的生活,但他也承認,所有的理想,都是建築在豐厚的經濟基礎上。而他在此之前,已經付出努力和代價。
談話中,客人陸續來臨。一個老外過來打招呼,管呆用流利的英語回應他,並為我們介紹。老外叫BILL,加拿大人,是一名外教。在天堂隔壁酒吧唱了三年歌。像他這樣的老外還有很多,一大幫朋友,自彈自唱,自娛自樂。
告別的時候,BILL在彈琴唱歌,“Sotiredofthestraightline,Andeverywhereyouturn,There’revulturesandthievesatyourback,Thestormkeepsontwisting,Youareinthearmsoftheangel,Mayyoufindsomecomforthere(厭倦了走直線,你轉彎的每一個地方,總有兀鷹和小偷跟在身後,暴風雨仍肆虐不止,在天使的懷裡,願你能得到安慰)……
漂泊著,快樂著。
也曾想要過安定的生活,和所愛的女孩結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