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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中的《禹貢》,大致成於唐虞之時。《論語·為政》曰:“子曰:‘《書》雲孝乎!’”可見其成書久矣。兩漢時期,自孔安國、鄭玄以來,注釋《尚書》全篇者不知凡幾;南宋時期,自程大昌、毛晃以來,專門注釋《禹貢》者亦不知凡幾。雖然《禹貢》一篇,自“禹敷土”至“告厥成功”,全文祇有一千一百九十四個字,但是,由於歲月的推移,河山的變易,人類的開發,現今之地貌(地形),已非禹時的景象了。《史記·夏本紀》及《漢書·地理志》皆曾記載《禹貢》全文。大致說來,《夏本紀》及《地理志》雖與《禹貢》文詞稍有差異,但有關地理的記述,並無不同之處。然而兩千年來,學者注釋《禹貢》地理,可謂“各言其志”,不僅難能一致,甚至南轅北轍。其中較為著名者,如九河、三江、九江、黑水、彭蠡、三危、陪尾等等之所在,真是“言人人殊”,令人迷惑不已。直到今日,仍有不少的地理問題,仍無法得到合理的解釋。
有關《禹貢》地理的闡釋,漢時,治《尚書》者即不能言黑水、三危等之所在;東漢以後,又有九江、陪尾等之紛擾;唐、宋以後,更有三江、彭蠡等之爭辯。於是學者注釋《禹貢》,有人望文生解,有人斷章取義,有人不依據《禹貢》篇中所述,有人不顧及禹時的地理背景,以致後世學者對《禹貢》地理的見解,往往偏離《禹貢》事實,竟至不堪卒讀。此誠《禹貢》極為不幸之事!
至於九河,《禹貢》篇中雖然提到兩次:其一,兗州謂“九河既道”;其二,導河謂“又北播為九河”,但並未明指九河之名。何況,古史雖有九河之記載,但多無確實處所。尤其在周定王五年(公元前六〇二年)以後,河道屢經遷徙,海岸時有升沉,以致大河下游地帶,滄海桑田,變化無已。因此,現時即使想探尋《禹貢》九河故道,恐亦非易事。今後是否能從地形、地質、水文、考古、古史等方面的研究,一探《禹貢》九河故道的究竟?祇有待學者進一步的努力了。
著者雖研究《禹貢》地理多年,終因國家多難,教務繁重,以致延誤至今,桑榆之年,始將研究心得提出發表。但願《禹貢》地理上的疑難,能獲得圓滿的解決,以恢復《禹貢》原來的面目,則幸矣。可惜,一九四九年以後,海峽兩岸長期隔離,不僅古圖書難以搜求,而且踏勘故國河山更非易事。所以,這本雜論,定有甚多缺失,尚望專家多多教正,亦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