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加入WTO以後,我國石油天然氣市場將越來越開放,國內石油企業將面臨越來越大的競爭壓力。一段時間以來,業內外展開了對石油行業組織和管理體制的討論。討論的重點是國內石油市場要不要競爭,如何通過新一輪重組提高石油企業的國際競爭力。一種觀點認為,我國石油企業與國際上的大型石油公司相比,規模不夠大,因此,應對現有的石油企業進一步集中重組,增加市場集中度。另一種觀點認為,國內石油及其產品市場存在著區域性壟斷,應該創造公平競爭環境,由企業自己根據競爭需要進行重組 。
石油行業的壟斷與競爭
1.企業規模和市場份額不是判斷壟斷的惟一標準
判斷壟斷與否不能簡單地根據企業規模和市場份額指標,而應把市場結構(集中度)與市場效果結合起來,並以市場效果為主來加以判斷。市場效果最終要看企業行為對消費者利益的影響,即對整個社會福利分配的影響。壟斷企業濫用優勢地位,控制價格,導致消費者利益損失.獲得壟斷利潤,造成社會利益分配不公平。壟斷的結果導致社會效益損失和低效率。
市場集中不一定是壟斷造成的,也可能是競爭的結果。隨著技術進步的加速發展,一些行業的最低經濟規模擴大了,規模經濟性明顯提高。在這些行業中,部分企業的規模擴大了,市場份額增加了,但價格也下降了。這是競爭帶來的技術進步和效率提高的結果。優勢企業與壟斷企業的本質區別是對社會福利及其分配的影響。優勢企業是通過競爭,提高生產宰,形成低於同行業平均成本的競爭優勢。優勢企業通常利用成本優勢降低價格,對市場價格具有抑制作用,減少消費者利益損失。因此,近些年來,國際上有關國家調整了反壟斷政策,其變化趨勢是,從過去的市場份額控制轉向效率分析;從統一標準控制轉向更重視“現實表現“把工作重點放在市場環境和競爭行為分析上,從過去注重國內市場的企業競爭轉向注重國家競爭力。
市場是一個產品和地理區域的概念,壟斷與市場開放程度和市場的規模有關。在開放的條件下,市場範圍擴大到全球市場,一個國家企業的數量並不能反映市場是否壟斷。有時,雖然國內只有一家企業,卻要面臨國際上眾多企業的競爭。在一個封閉和分割的市場上,即使有多家企業也未必有真正的競爭。一個國家的市場規模不同,同樣數量的企業,競爭程度也不一樣。
2.石油行業是政府監留下的競爭性行業
從國際經驗看.石油行業是上下游一體化經營的大型跨國企業和小型專業化企業並存的行業。近年來,在大型跨國石油公司強強聯合、規模越來越大的形勢下,一些小型風險石油公司也增長較快。
由於石油是一種戰略資源,石油行業不同於一般的競爭性行業,世界各國政府都非常重視對石油資源和市場的監控和管理。但是,因為發展階段、石油的供求及經濟管理體制也不同,各國的石油工業管理體制不同。在一些發達的市場經濟國家,特別是那些石油進口依存度較高的國家,石油市場往往是開放的。政府主要通過市場組織政策.例如制定市場準入標準、建立石油儲備體系以及制定反壟斷法等,以維護本國石油市場秩序,保護國內消費者的利益和國家石油安全。而在一些開發中國家.特別是一些曾經是殖民地的石油資源國,則往往直接由國家公司控制石油資源的開採和供應。
3.我國石油石化行業的市場特徵
我國石油石化行業在經歷了1998年的重組以後,打破了上下游分割的行業性壟斷,組建了中國石油和中國石化兩個上下游一體化的大型企業集團,加上原有的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主要從事海上勘探開採,近兩年才開始發展下游加工行業)和中國化工進出口總公司(主要從事石化產品進出口業務),初步形成了我國石油石化行業的競爭格局。需要注意的是,這並不等於國內市場形成了有效競爭。
我國三大石油集團或公司基本上是按地域來組建的,石油天然氣資源和下游批發市場也是按地區劃分的。在石油勘探開發環節,三大集團或公司“劃地域而治”,除了三家大型石油公司外,還有一些小型地方企業。
目前,我國石油天然氣行業的市場監管體制不健全,以行政管理為主,缺少行業統一的市場準人標準和獨立的監管機構。比如,目前加油站的安全、環境和設備能力標準基本上是兩大集團的自律性標準,沒有全國統一的行業標準;加油站等成品油零售點審查權力分散在地方政府部門手中,各地在審批加油站時,標準不統一,摻雜使假、份稅漏稅、缺斤短兩、加油機不符合標準的加油站屢見不鮮。因此,我國加油站市場的關鍵問題不是分散和集中的問題,而是缺乏嚴格規範和標準化管理的問題。又如,目前的石油勘探開採管理.一方面由於歷史原因,勘探開採權利按區域分割,缺乏儲量市場,大部分石油資源分區域集中在少數大企業手中,另一方面,由於執法不嚴,在地方保護下一些地區出現地方企業亂采現象。
由此可見,我國石油天然氣行業的市場組織特點是,資源和市場的區域性分割與局部過度競爭並存。造成這種局面的主要原因,首先是人為的資源和市場區域分割增加了企業的競爭成本。其次是政府指導定價扭曲了市場價格信號.缺乏石油市場機制。再次是批發市場的人為壟斷(國內油品批發市場以兩大石油公司為主,油品進口以三家大型國有公司為主)。四是有關市場秩序的法律不健全.缺少獨立的市場監管機構,在某種程度上授予大企業集團行使政府職能。由於我國沒有反壟斷法和獨立的石油天然氣市場監管機構,不敢也不能在石油天然氣行業放開競爭 。
重組的注意問題
我國的石油行業確實面臨著新的一輪重組。重組的目的是增強產業競爭力,其最終目標是保護消費者和用戶的利益,提高效率和社會整體效益。
1.促進我國石油行業發展肋關鍵是體制問題
提高我國石油企業的競爭力主要靠擴大規模還是靠改進管理體制?有觀點認為。我國石油企業與國際上的大型石油公司相比,規模不夠大。因此,提高競爭力就要擴大規模。下面,通過國內外比較來看規模與競爭力的關係
(1)國際比較
從銷售收入來看,2001年,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和中國石油化工集團公司的銷售收入已經位居世界第5和第10位。根據2001年底的統計數據,這兩大集團的總資產分別相當於埃克森美軍的58%和47%,兩家總資產合計是埃克森美孚的105%,比一個埃克森美孚還要大,但是,兩家公司的合計營業收入卻只有埃克森美孚的43%,合計淨利潤只是埃克森美孚的35%。如果比較勞動生產率,國內企業的效率就更低了。僅中國石油化工股份公司的在職職工就是三家世界石油巨頭的職工人數之和。由此可見,中國石油企業競爭力不強並不主要是因為企業規模不夠大,提高企業競爭能力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提高企業的效率和轉換經營機制,而不是追求企業規模。
(2)國內比較
石油石化兩大集團與海洋石油總公司相比,2001年,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的銷售收入利稅率是45%,而兩大集團分別不到20%和10%。海洋石油總公司的在職職工只有2萬多人,而兩大集團卻是上百萬職工,海洋石油總公司的人均營業收入是兩大集團的4倍還多。海洋石油總公司在國際上是一個小型石油公司,但是在國內的石油公司中,它的經營機制是最早與國際接軌的,雖然公司規模不大,但效益較好,其在股市上的表現也好於其他兩家石油上市公司。由此可見,做大不等於做強。由於歷史原因,兩大石油集團已經背著沉重的包袱,如果把所有石油石化企業合成一個企業,那只能是重吃大鍋飯.把好企業拖垮。因此,當務之急是改革現行企業管理體制,規範企業治理結構,理順集團公司與上市公司的關係,使企業輕裝上陣。
2.健全石油工業管理體制,有序引入競爭
下一步石油天然氣工業改革和重組的重點是健全石油工業管理體制和有序引入競爭。
(1)制度建設妥先行
石油行業是戰略行業,各國政府都對石油行業進行必要的規制。尤其在開放競爭的市場上.需要建立規範、透明的制度和規則,對政府管理的要求更高。根據市場經濟國家的經驗,政府在石油天然氣行業的管理職能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要建立國家能源管理體制,實行石油戰略管理。目前,國內的電力、煤炭、石油天然氣等分散在不同的管理,沒有一個部門制定統一的能源政策和戰略。石油天然氣工業作為能源工業的—部分,其發展要服從能源總體發展戰略,在國家能源整體戰略的基礎上,制定石油發展戰略。石油戰略管理包括石油供應和消資政策、能源安全和儲備政策、石油天然氣技術政策等,主要手段是財稅政策、政策性金融、資助研究開發、制定技術和環境標準等等。
二是建立市場準人制度,嚴格執法。通過制定環境標準、技術標準、產品標準、設備能力標準等進行行業規制,在標準面前各種所有制、各種投資者人人平等。例如,上游開採領域果取許可證制度,實行公開競爭招標;下游銷售環節建立統一市場準入標準。
三是針對石油行業制定有關促進競爭和反壟斷的政策。除了天然氣管道運輸環節以外,石油天然氣行業的其他環節都是可競爭的。因此,主要靠競爭政策限制壟斷和不正當競爭行為,維護市場公平競爭。
四是在自然壟斷環節實行政府規制,限制壟斷力量。規制不一定就是控制價格,而應要求壟斷企業按公平定價原則,公平對待所有用戶。
五是進行石油市場供求信息服務。一方面,政府根據石油市場信息服務和分析來制定能源政策:另一方面,政府發布市場供求信息,為企業決策提供依據。
(2)根據上下游各環節的技術經濟特點,有舟引入競爭,採取不同的監管機制
由於石油天然氣行業各環節的技術經濟特點不同.市場組織結構和競爭性也不相同,因此,監管重點也不相同。
上游石油天然氣資源開採環節在實行許可證制度的基礎上,建立儲量市場,促進儲量流動,提高資源開採效率。勘探開採環節引入競爭的主要目的是:一方面,一個區塊允許兩家或兩家以上的企業勘探開發,可以減少資源的區域性壟斷,增加下游的競爭。另一方面,勘探環節引入競爭有利於增加石油天然氣資源儲量,防止一些企業長期控制一些區塊而不進行勘探投入,促進企業增加勘探投入和儲量資產的流動。
石油加工業的規模效益比較明顯,國外的大型乙烯企業的生產能力是80萬噸、上百萬噸,而我國的乙烯企業的規模較小。因此.石油加工企業的主要問題是提高技術和管理水平,實現經濟規模,提高競爭力。同時,通過反壟斷和反不正當競爭法規維護公平競爭。
下游銷售環節,特別是加油站是競爭性市場.主要靠市場準人制度,通過安全標準、環保標準、產品標準、設備能力標準等進行控制,在標準面前各種所有制、各種投資者人人平等。銷售網路是占領石油市場的關鍵。目前,國際上大型石油公司重組的一個主要戰賠就是整合下游市場,向銷售環節延伸。銷售網路規模效益比較明顯、特別要防止區域性壟斷。一些市場經濟國家對地區石油零售市場份額有限的,如世界上一些大型石油企業儘管在全球具有龐大的銷售網,但在一個地區的市場份額是有限的。因此,我國石油產品的零售環節面臨如何相對集中和防止壟斷的雙重任務。
天然氣管道運輸環節具有—定的自然壟斷性。管道運輸的壟斷和競爭與市場規模有關係.我國的天然氣產業還在發展初期.輸氣管道還沒有形成網路,大部分生產者和用戶之間都是單線聯繫.而且需求規模有限,目前還不可能像歐美國家那樣引入競爭。因此,首先應該實行管道運輸特許經營枚的公開招標制度,引入進入市場的競爭;同時,實行運輸與銷售分離,加強對管道運輸定價原則的規制。石油管道運輸與天然氣管道運輸有所不同,因為石油管道有其他運輸工具平行競爭,其壟斷性要比天然氣管道弱。
(3)加快國有石油企業改革,建立現代企業制度
形成有效競爭市場的一個重要前提是企業必須是一個真正的企業,按照市場機制來運作,否則,競爭壓力不會變成提高效率的動力,可能導致企業伸手向政府要政策,或者可能出現不計成本的惡性競爭。
要使石油企業成為真正的企業:
一是應該整體解決現有企業的社會包袱,而不是每個油田企業自己解決;
二是要建立合理的企業治理結構,實現責權利相統一的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分離;
三是明確國有企業的考核目標。建立有效的激勵和懲罰機制,實行職業經理人制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