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天將

這時,陳慶之的遠征軍被北魏左僕射楊昱率領的七萬羽林軍,擋在了滎陽。 至此,在魏將的心目中,陳慶之是不可戰勝的。 但是對於陳慶之,元顥知道這是他最大的靠山,今後還要倚賴陳慶之的保護。

“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這是一千五百年前,流傳在洛陽街頭的一句童謠。意思是,任憑多么精銳的軍隊,
或者多么出名的將領,見到“白袍”也要唯恐躲避不及。那么到底白袍是什麼?能夠擁有如此的威懾力呢?童謠中的白袍是一支南北朝時期南朝梁的軍隊,因為他們身著白袍而得名。而這支白袍神兵只有區區七千人,那么南朝的一支七千人的軍隊怎么能夠給遠在北魏腹地的都城洛陽人民留下這么深刻的印象呢?因為這支白袍神兵擁有一位充滿傳奇色彩的領導者--陳慶之。在他的帶領下,這支七千人的部隊,從今天的安徽出發,一路北上,在僅僅一百四十天的時間裡,摧毀北魏幾十萬重兵的圍追堵截,一路經歷大戰四十七場,全戰全勝,拔城三十二座,直至攻陷北魏首都洛陽。如此的戰績,恐怕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了吧。
在陳慶之的一生中,這次奔襲洛陽只是他眾多輝煌戰績中的一筆,在《梁書-陳慶之列傳》所記載的他一生無數次重要戰役中,沒有一場敗績,沒有一場不是在絕對的劣勢中大勝敵軍。以至於毛主席在多次閱讀《陳慶之列傳》後,給予“再讀此傳,為之神往”的高度評價。

出身微末,侍棋得寵

陳慶之(484~539),字子云,義興國山人(今江蘇宜興)。正史中很少提及他的出身家世,在梁武帝賜他的詔書中提到“本非將種,又非豪家”,由此判斷陳慶之應該是出身寒門的庶族。眾所周知,在南北朝時期,世俗對於門第出身是非常重視的,這種情況直到唐朝以後才有所改善。因此作為庶族出身的陳慶之,只有比那些高門望族的子弟建立更多的功勳,才能獲得少得可憐的回報。當然這可憐的回報還要依賴梁武帝對他的特別恩寵。
陳慶之自幼便隨從蕭衍,當時蕭衍還沒有起兵反齊,陳慶之在蕭衍府中的身份只是一個小書童。蕭衍酷愛下棋,棋癮一上來可謂廢寢忘食,經常通宵達旦的和人對弈。他的那些棋友們即使有心討好蕭衍,無奈心有餘而力不從,陪到自己筋疲力竭,也不能讓蕭衍盡興。唯獨陳慶之,精力特別旺盛,只要蕭衍想下棋,他隨叫隨到,徹夜不眠仍然奉陪。因此,蕭衍對這個比自己小二十歲的棋友格外喜歡。
公元502年,蕭衍入主健康(今南京),登上了南朝皇帝的寶座,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慣例,自然要任命自己的親信入朝為官。當時年僅18歲的陳慶之被任命為主書,這是一個從七品的小官,但是對於年紀輕輕,又沒有顯赫家世和過人功勳的陳慶之來說,這已經是破格的殊榮了。這倒並不是因為蕭衍當時看中陳慶之過人的能力,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罷了。因為如果蕭衍真的看中陳慶之的才華,就不會在此後二十幾年的時間裡不委派給他實際的重要工作。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主書這個官職是晉朝設立的,隸屬於中書省,最初由武官擔任,南朝宋時改為文職。所以在蕭衍登基的時候,是把陳慶之作為文人看待的。而據《梁書》記載,陳慶之“射不穿札,馬非所便”,也說明他在勇力方面雖然不至於無縛雞之力,但是也絕不是勇冠三軍,萬夫不敵的猛將,這也是他和其他那些流芳千古的名將最大的差別。
擔任主書後的陳慶之,並沒有安於享樂(雖然只是從七品小官,但是對於沒有門第背景的人來說,已經是顯要門庭了),而是不斷結交有志之士,冷靜地觀察時局政事,期盼著有一天能夠為朝廷做出更大的貢獻。在他41歲這年,蕭衍終於給了陳慶之顯露軍事天賦的機會。

中年初陣,展露鋒芒

南梁普通六年(公元525年),北魏的徐州刺史元法僧叛亂失敗,困守彭城。由於覺察到大勢已去,所以元法僧投降南梁,並將徐州拱手送給蕭衍。徐州對於南朝北伐具有無比重要的戰略意義,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美事,蕭衍自然高興。於是,蕭衍任命陳慶之為威武將軍,帶兵去接應元法僧。這次接應行動並沒有遇到太大阻力,恐怕這也是蕭衍給這個年過四十的昔日棋友一次表現的機會。總之陳慶之很順利的把元法僧接應回來後,即被任命為宣猛將軍、文德主帥。
可是徐州此時還並沒有真正落到南梁手中,當務之急是儘快接收徐州的統治權。所以蕭衍馬上派自己的兒子豫章王蕭綜前去接管徐州,並且派陳慶之帶領兩千人馬隨蕭綜大軍入徐州。
前邊講過,徐州對於割據南北的梁魏重要的戰略意義。北魏當然不允許徐州落入南梁之手,立刻調集元延明、元彧率領兩萬人馬阻截蕭綜。元延明派遣手下別將丘大千修築堡壘阻擋梁軍前進,梁軍陷入非常不利的局勢之中。然而陳慶之這位從來沒有指揮過大型戰役的新手將軍,似乎並沒有把魏軍放在眼裡,以硬碰硬的手法用兩千人馬硬撼敵陣。戰鬥一開始便呈現出一邊倒的局勢,倒下的並非處於劣勢的梁軍,而是占有優勢兵力和地形的魏軍。梁書中用“進薄其壘,一鼓便潰”這八個字記述了陳慶之以摧枯拉朽的攻勢撕破敵人的防線。雖然首戰告捷,但是此時卻發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變故。問題出在南梁大軍主帥蕭綜身上,他居然在一天夜裡,扔下整個大軍,隻身一人投降了魏軍。因此梁軍發生混亂,魏軍趁亂攻擊,梁軍損失慘重。只有陳慶之率領本部人馬突圍。雖然這次戰鬥最後收場得很窩囊,但是陳慶之無疑顯露出過人的軍事才能。
第二年(公元526年),此時的北魏由於胡太后專權,引發了一系列內部動亂。這對於南梁來說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南梁派安西將軍元樹進攻壽春,由陳慶之隨同並負責軍事上的指揮。此戰南梁大獲全勝,取得壽陽等五十二座北魏的城池。為了表彰陳慶之在壽春戰役中的出色表現,蕭衍賜封他為關中侯。經過這次戰役,陳慶之已經成長成為一位名副其實的將軍。

風雲渦陽,聲名鵲起

“五十年中,江表無事”這是詩人庾信《哀江南賦》中的兩句,說的是南梁武帝在位的四十八年里,南梁一直處於一個相對和平的環境中。與此同時的北魏卻處在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朝堂之上虎狼當權,四野之內烽煙並起。南梁大通元年(公元527年),在此消彼長之下,上天給了南梁最好的統一機會。此時北魏境內的葛榮率領起義軍攻陷信都,圍攻鄴城。另一方面蕭寶寅在長安兵變稱帝,其他大小叛亂此起彼伏。南梁剛剛在前一年拿下壽春,乘勝進攻廣陵和渦陽。負責進攻渦陽的南梁方面指揮是曹仲宗,陳慶之當時也在這支軍隊中擔任假節(皇帝的代表)。
北魏為解渦陽之圍,派征南將軍常山王元昭率領十五萬人馬增援渦陽。魏援軍的先頭部隊行進到距渦陽四十里的駝澗,陳慶之提議主動出擊,打擊魏軍。曹仲宗的參軍韋放極力反對主動進攻,他認為敵軍的先頭部隊必然是精銳部隊,此戰如果南梁取勝,並不能解決什麼實際問題,但如果失敗,則對士氣造成沉重打擊,所以最好以逸待勞,不要冒險進攻。然而陳慶之卻說:“敵人遠道而來,人困馬乏,而且現在離我們還比較遠,必然鬆懈,加上他們和主力部隊脫節,沒有後援,所處之地又是草木茂盛,夜晚必然不敢出來巡邏。因此我認為現在是偷襲敵人的最好時機,如果你們不敢去,我願意獨自前往。”曹仲宗似乎更同意韋放的意見,但是他雖然是主帥,但是也不敢當面反駁身為皇帝的親信又持有節杖(作用相當於尚方寶劍)的陳慶之,所以乾脆不置可否。於是陳慶之帶領部下幾百人,突然對敵人發起進攻,打敗敵軍。這一仗給魏軍的士氣造成很大打擊,以至魏軍的增援並沒能扭轉渦陽戰場的局勢,雙方進入相持階段。
渦陽之戰前後持續了大半年時間,其間大小戰鬥數百次,雙方軍隊都已接近強弩之末。此時魏軍又派來了增援部隊,並且在梁軍的後方開始修築工事。曹仲宗還怕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而且此時梁軍已無鬥志,於是準備撤軍。陳慶之聽說這個訊息後,拿著皇帝賜予的節杖站在營門口慷慨陳詞道:“我們這次出兵,經歷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耗費了國家巨額的錢糧,經歷了無數戰鬥。現在,你們竟然不考慮如何獲勝,而想著撤軍,你們這哪裡是想著為國家立功,不過是借行軍之名,進行搶掠罷了。我聽說過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現在如果你們執意要撤退,我只好拿出皇帝賜給我的密詔,依照密詔中的指示行事了。”
其他諸將聽說陳慶之持有密詔,雖然並未見他拿出來,但是還是信了大半。因為這位自幼跟隨蕭衍身邊的親信,極有可能持有皇帝的密詔。退一步說,作為蕭衍的親信,又是大軍的假節,即使沒有密詔,違反他的意願恐怕即使安全撤回後方,也要承擔不小的責任。於是曹仲宗沒有堅持撤退的主張。而陳慶之經過這次營門陳詞,已經實際取得了梁軍的指揮權。那么到底當時陳慶之是否持有蕭衍的密詔,也成為一個歷史之謎。
當時魏軍在梁軍周圍已經築起了十三座堡壘,互成犄角之勢。於是陳慶之挑選軍中的精銳,趁夜銜枚而出--就是嘴上叼著一個小木棍,防止發出聲音。連夜攻擊敵軍堡壘,一夜就攻陷四座堡壘。渦陽守軍經歷了大半年的消耗後,此時也已接近崩潰。見到梁軍突然士氣大振,戰力劇增,終於渦陽守軍最後一點士氣瞬間崩潰,渦陽守將王緯開城投降。魏軍剩下的九座堡壘兵力仍然雄厚,陳慶之乘勝出擊,將斬獲敵人的頭顱懸掛在鎮前,擊鼓吶喊猛烈攻擊敵陣。魏軍被這種聲勢嚇破了膽,加上渦陽已經陷落,所以剩下的九座堡壘瞬間瓦解,魏軍大規模潰敗。此戰魏軍幾乎全軍覆沒,屍體和遺棄的兵器車馬竟將淮河的一段河道阻塞。
渦陽大捷完全依仗陳慶之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採取速戰速決的策略,打破戰場僵局。在此之前,陳慶之大多是以假節的身份作為監軍督戰。雖然打過幾場漂亮仗,但也是指揮局部戰場的戰鬥。經過渦陽一戰,標誌著他已經具備了獨立指揮大規模軍團進行大型戰役的能力。並且渦陽一戰也使陳慶之聞名大江南北,蕭衍對於他這次的果斷行動給予了高度的讚賞,親自下詔表彰: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雲,以至於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揚聲名於竹帛,豈非大丈夫哉!
也許此時,很多人仍然把陳慶之的渦陽大捷歸為僥倖,認為這次奇蹟般的逆轉包含偶然的因素。但是一年後,陳慶之的另一次軍事行動卻真的把歷史上所有名將的光輝掩蓋下去。證明了他所創造的奇蹟並非依靠運氣,而是實力。

奔襲千里,名震天下

大通二年(公元528年),北魏宮廷再次發生政變,胡太后毒死了十九歲的親生兒子孝明帝,另立三歲的元釗為帝。爾朱榮打著替皇帝報仇的旗號,起兵進入洛陽,在洛陽外河陰,屠殺了包括胡太后和小皇帝在內的兩千多名皇親重臣,這就是著名的河陰之變。一時間北魏朝野人人自危,紛紛投降南梁,其中包括北海王元顥。這個元顥投降後,要求蕭衍支持自己成為北魏的皇帝。蕭衍當然希望北魏內部越亂越好,更何況支持這個皇帝也不需要自己掏腰包劃土地供養。於是蕭衍很痛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並且立刻派陳慶之率領七千人護送元顥北上。看來蕭衍對元顥也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派七千人護送他深入北魏幾乎等於送羊入虎口。當然最後的結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一切都因為領軍的人是陳慶之。
大軍於當年十月從銍縣(今安徽宿州)出發,進軍滎城(今河南睢陽南)。大軍行至睢陽南,元顥迫不及待的稱帝,並且賜封陳慶之一大串高官顯爵。可見這個朝不保夕的流亡“皇帝”對陳慶之何等倚賴。睢陽(今河南商丘)守將丘大千,就是那個陳慶之出道時以兩千人馬擊破他的堡壘的魏將,此時擁有七萬重兵把手睢陽。他這次不敢再輕視陳慶之,在睢陽城外連築九道聯營,企圖阻擋陳慶之的北進。這是一場七千遠征軍對七萬嚴陣以待守軍的戰鬥,可這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陳慶之早上開始發動進攻,在下午四點左右,攻克了九座聯營中的三座,而此時丘大千已經徹底折服了。戰鬥沒有再繼續下去,丘大千率領剩下的人馬投降,七萬人馬做足了準備也沒有能擋住陳慶之一整天。
為了阻止陳慶之繼續北上,魏徵東將軍濟陰王元暉業率領羽林軍兩萬,駐守考城(今河南民權東北)。考城的地勢非常特殊,環城四面被水包圍。元暉業自以為憑藉天險,量陳慶之區區七千人馬如何攻克考城。沒想到陳慶之在水上築起浮壘,沒費吹灰之力就攻克考城,並且生擒元暉業。這一戰梁軍繳獲了豐富的戰利品,僅戰車就俘獲了七千八百輛。攻克考城後。大軍繼續向西進發,魏軍暫時沒有人敢阻擋這位戰神將軍和他的七千神兵,一路上守將望風而降。元顥深感慶幸能與這樣的軍神同行,並且再次加封陳慶之更多更顯赫的官爵。當然輕鬆的進軍很快便結束了,因為北魏集結了更強大的軍隊準備消滅這支自不量力的孤軍。
此時的北魏國內局勢發生了轉變,爾朱榮在鄴城以七千精銳騎兵剿滅了葛榮幾十萬起義軍,又打敗了割據長安的蕭寶寅,其他叛亂也紛紛被鎮壓,北魏暫時可以集結強大的兵力來對付陳慶之了。這時,陳慶之的遠征軍被北魏左僕射楊昱率領的七萬羽林軍,擋在了滎陽。而元天穆奉爾朱榮之命,正率領大軍日夜兼程趕赴滎陽。另一支由爾朱世隆率領的一萬人馬進駐虎牢關,截斷了陳慶之的退路。駐守滎陽的七萬羽林軍裝備精良,憑藉滎陽城高池深,守得固若金湯。而元天穆帶來的更是久經沙場的北魏精銳騎兵。北魏這次動員了國內最精銳的軍事力量,誓把陳慶之剿滅於滎陽城下。而陳慶之對於滎陽的攻擊並不順利,沒有像以往那樣一鼓作氣摧毀敵人的防禦。
當元天穆的援軍出現在陳慶之背後的時候,滎陽仍然沒有攻克。梁軍看到己方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時,軍心開始動搖。此時,陳慶之命令人馬稍作休息,他對手下兵將說:“我們這一路打過來,攻城略地,殺死人家的父兄,搶掠人家的子女,都不計其數。所以元天穆手下的人馬和我們不共戴天。現在我們只有七千人,而敵人接近三十萬,今天咱們只能抱定決死一戰的信念了。元天穆帶來的都是騎兵,如果在平原交戰,我們必敗無疑,現在只有趁元天穆沒有進攻之前攻下滎陽。大家再猶豫的話,那我們只有等人屠宰的份了”。聽了陳慶之的話,終將士情緒激昂,摩拳擦掌。陳慶之立刻命令發動攻擊,手下勇士前仆後繼,終於在元天穆形成包圍之前攻克滎陽,並且生擒楊昱。
隨後,陳慶之趁元天穆大軍剛到,陣腳未穩的時機,帶領三千騎兵反撲敵軍。魏軍沒想到剛剛浴血奮戰疲憊不堪的梁軍,居然敢放棄固守滎陽的有利條件,主動對數倍於己的敵人發動進攻。也許是過於措手不及,總之這場戰鬥的結果是幾萬魏軍全線潰敗,元天穆隻身帶領幾十騎倉皇北逃。陳慶之乘勝賓士虎牢關,虎牢關的爾朱世隆此時已經被陳慶之下破了膽,七萬守軍的滎陽都不堪一擊,更何況區區一萬人馬。爾朱世隆連猶豫一下都沒有,馬上放棄虎牢關逃跑了。
至此,在魏將的心目中,陳慶之是不可戰勝的。北魏孝莊帝倉皇逃往河內(今河南沁陽),留在洛陽的魏臣很識相的迎接元顥進入洛陽。於是元顥大模大樣的坐在了龍椅上,過起了皇帝癮。
從大通二年十月,經歷了大概一百四十天的長途奔襲,陳慶之率領著他手下七千身披白袍的勇士,一路披荊斬棘,攻城拔寨,從安徽一路北上最終到達洛陽。粉碎了數次敵人大規模的圍剿,殲滅了以騎兵著稱的鮮卑精銳,這不能不說是軍事史上的一次奇蹟。只可惜此時的蕭衍正熱衷於投身佛教,正在為捨身同泰寺而痴迷,否則但非他有登基初期統一南北的雄心壯志,有陳慶之這樣的大將,未必歷史不會改寫。

時不利我,獨木難支

和所有不成器的昏君一樣,元顥登上寶座後,首要的任務就是考慮如何享樂。而且元顥不僅貪圖享樂,更加目光短淺不識時務。在北方局勢混亂,爾朱榮重兵環肆的時候,他居然不是盡力聯合南梁抗擊勁敵,而是考慮如何擺脫南梁的束縛。當然這種想法也是元延明和元彧兩個人不斷煽動的結果。元延明、元彧就是前幾年帶兵阻截蕭綜接管徐州的那兩位。這次蕭莊帝倉皇出逃,他們兩個被丟在洛陽。於是兩人帶領被遺棄在洛陽的北魏官員投降了元顥,不僅保留了官職,而且居然得到了元顥的信任。看來這兩位打仗不行,玩弄權術卻是一等好手。經過元延明、元彧的不斷挑撥,元顥終於決定背棄對南梁的一切承諾,準備不再履行之前答應過肖衍的賓貢之理。但是對於陳慶之,元顥知道這是他最大的靠山,今後還要倚賴陳慶之的保護。所以雖然元顥內心已經開始和陳慶之發生分歧,但至少表面上還保留著一份恭敬。
此時陳慶之已經感覺到元顥對於南梁態度的變化,而且更看出元顥並非是一個能成器的君主。但是他深知自己此次的任務就是保護元顥,在沒有接到南梁方面的最新指示前,仍要盡力為元顥支撐著個爛攤子。陳慶之向元顥提出建議:“現在北方沒有臣服的地方尚多,我們的兵力太少,敵人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的虛實,可一旦他們知道,恐怕就會瘋狂反撲。所以當務之急是儘快請皇上(蕭衍)派來援軍,穩定北方的局勢”。元顥本來沒什麼主見,聽了陳慶之的建議也覺得害怕,本來想依照行事,可是此時元延明又進讒言說:“現在陳慶之手上只有幾千人,我們已經不能管制他了,假如再給他更多人馬,那我們不是什麼都要聽他的?這樣我們大魏的社稷不就要落入外人之手了?”由元延明這番話可以看出,在元延明、元彧等人心中,元顥的入主洛陽只是北魏內部的政治鬥爭,不管誰做皇帝,北魏的社稷都是在自己人手中。可是一旦南梁插手其中,那事情的性質就變化了,北魏就很可能北南梁吞併。元顥心中大概也是這樣這樣認為的,所以才排斥南梁的干預,也因此並不信任南梁派遣的陳慶之。元顥為了防止陳慶之繞過自己向蕭衍請求援軍,私自給蕭衍遞交了密奏,謊稱北方局勢已經穩定,為了防止地方上產生恐慌情緒,懇請南梁暫時不要派遣大軍北上。蕭衍得到元顥的奏摺後,於是命令原本打算北上的援軍停在邊境線上待命。至此,實際上南梁又喪失了一次統一南北的絕佳時機。
經過一系列的矛盾,陳慶之已經意識到洛陽的時局已經非常危急,洛陽的守軍仍以陳慶之帶來的七千人為主,算上收編的北魏降軍,總數也不過一萬。而此時,爾朱榮已經在北面集結了三十萬左右的大軍,伺機反撲洛陽。南梁的援軍遲遲不發,也引起了陳慶之方面的困惑。陳慶之手下一個叫馬佛念的,私下對陳慶之說:“現在以將軍的功勞,恐怕已經沒有什麼相應的賞賜可以匹配,而您的名聲也已經蓋過皇上,這些向來都是為人臣子的大忌。自古以來幫助新君取代舊主的功臣,很少能有得到好下場的,您現在要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了。現在您威名震動大江南北,又掌控著兵權,正是殺掉元顥,據洛陽以自立的大好時機。”這番話不知當時是否引起了陳慶之的興趣,若論當時的形勢,如果陳慶之舉事,成功的機會是相當大的。但是最終陳慶之並沒有做出任何反叛的舉動。但是他也並非笨人,對於自己功高震主的處境也心裡有數,自己不造反,並不等於別人不防範你。因此陳慶之向元顥提出要去徐州赴任(此前元顥封陳慶之徐州刺史),但是元顥並沒有答應陳慶之的請求,並以蕭衍的命令來約束陳慶之繼續留在洛陽。這樣一來,陳慶之就被留在了洛陽。
與此同時,北魏當時最負盛名的名將,也是北魏當時的最高軍事指揮官--爾朱榮,已經在河北完成了大軍的集結。就在元顥入主洛陽六十五天后,爾朱榮帶著從洛陽逃走的孝莊帝,揮師洛陽。此次北魏大軍由爾朱榮親自指揮,這個曾經在北魏不可一世的軍事奇才終於要和陳慶之這個後起之秀對決疆場。聽說爾朱榮的大軍南下,那些前期投降元顥的地方又紛紛倒戈投向了爾朱榮,局勢對於元顥一方非常不利。陳慶之為了爭取戰略上的主動,帶領自己的七千人渡過黃河,駐守中郎城。在中郎城下,和北魏大軍展開鏖戰。從人數上說,陳慶之處於絕對的劣勢,而且北魏此次的總司令是曾經以七千破葛榮幾十萬起義軍的爾朱榮。按理說此次陳慶之完全沒有勝算。然而陳慶之再一次創造了軍事奇蹟,在中郎城阻截了爾朱榮三天,這三天裡戰鬥異常激烈,最終因為爾朱榮損失慘重而主動退兵。
這對爾朱榮大軍的士氣無疑造成沉重打擊,關鍵時刻,爾朱榮為了穩定軍心用上了從古至今屢試不爽的伎倆。他指使一個叫劉助的,號稱善觀天象的人站出來說,根據天象的顯示,不出十日,河南就可以平定。不得不承認這個伎倆還是相當有效的,爾朱榮的大軍暫時穩定了軍心,沒有造成潰敗,也由此可見陳慶之對爾朱榮大軍的打擊是非常嚴重的。爾朱榮不敢再和陳慶之正面攻戰,偷偷渡過黃河,繞過陳慶之駐守的中郎城,直接攻擊洛陽。元顥當然是不堪一擊的,他的人馬一觸即潰,殘軍在逃到臨潁時被擒。至此臨潁短暫的政權也宣告破滅。
洛陽失守,臨潁被擒,陳慶之已經沒有繼續據守的意義,他帶領手下的人馬開始向南梁撤退。老羞成怒的爾朱榮怎么允許這個讓自己顏面掃地的陳慶之返回南梁,此時消滅陳慶之比消滅元顥更讓爾朱榮上心。爾朱榮親自帶領大軍追擊陳慶之部隊。然而時運不濟,陳慶之的人馬在蒿高遇到了山洪暴發,正在渡河的軍隊被洪水吞沒,幸好陳慶之本人倖免遇難。失去軍隊的陳慶之只好化妝為一個僧人躲過爾朱榮大軍的搜捕,逃到豫州,在豫州得到當地人的幫助,才輾轉返回南梁。回到南梁,蕭衍對陳慶之大加封賞,升陳慶之為右衛將軍,永興侯,封邑一千五百戶。

坐鎮一方,國之砥柱

陳慶之返回健康後不久,就被任命為北兗州刺史,都督。負責淮河流域的軍事防務。這相當於南梁北方戰區的最高軍事指揮官。此後,直到陳慶之故去,他一直以自己出色的軍事才能,保證了南梁北部的局勢穩定。
在陳慶之坐鎮江淮期間,曾出現過幾次較大規模的戰事。首先是僧強、蔡伯龍的叛亂。僧強號稱揮些妖法,又善於煽動人心,短時間內聚集三萬人馬,攻陷了北徐州。濟陰太守棄城而逃,鍾離太守遇害。此時陳慶之發兵討伐,沒費吹灰之力便剿滅了這次叛亂。此後,陳慶之又率兵進攻北魏領地懸瓠,在溱水一帶大敗北魏的潁州刺史婁起、揚州刺史史雲寶,又在楚城擊敗了前來增援的行台孫騰、大都督侯進、豫州刺史堯雄、梁州刺史司馬恭。這幾仗打下來,在大梁北部的邊境線上,獲得了暫時的穩定。於是陳慶之採取休養生息的政策,發展邊境城市的生產,兩年的時間,邊境一帶府庫充足。
梁大同五年(公元539年)十月,陳慶之因病逝世,享年五十六。他被追封為散騎常侍、左衛將軍,諡號武侯。陳慶之自幼跟隨梁武帝,早年默默無聞,直到年過四十才有了嶄露頭角的機會。雖然他的光輝只有短短的十幾年,但是這十幾年所創造的奇蹟足以令那些一生戎馬的名將望塵莫及。如果陳慶之能夠在梁武帝執政初期參與北伐,也許南北朝割據的局面真的會提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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