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因出身寒門,長年不得重用,41歲始獨立領兵,戰鬥生涯只有15年,少為梁武帝蕭衍隨從。後為武威將軍。陳慶之身體文弱,難開普通弓弩,不善於騎馬和射箭,但是卻富有膽略,善籌謀,帶兵有方,深得眾心。陳慶之性格祗慎,每次奉詔,都要洗沐拜受;生活儉樸,只穿素衣,而且不好絲竹;雖身為武將,但善撫士卒,能使部下為其效死力。是一個剛柔並濟的文雅儒將。
早年經歷 陳慶之可能是個庶族讀書人或者小官吏(蕭衍後來在褒獎他的詔書中寫“本非將種,又非豪家”)的兒子。中國古代,尤其是晉後隋前那段時間,庶族(下級地主或者讀書人)和士族(高級地主或者讀書人)之間的分界線是相當嚴格的,庶族不大見得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而且他的武藝很差:“射不穿札,馬非所便”,因此陳慶之的青少年,也許還包括中年,是以宮廷侍從的身份度過的。當時的皇帝是梁武帝蕭衍,陳慶之跟著皇帝先是下了二十幾年棋:“高祖性好棋,每從夜達旦不輟,等輩皆倦寐,惟慶之不寢,聞呼即至,甚見親賞。”但他前半生的履歷除了這個就是空白了。
早年經歷
初戰渦陽
直到公元525年,陳慶之才有了生平第一次帶兵機會,那年他已經四十二歲了。而且那次帶兵是被任命為武威將軍和其他將領一起去迎接北魏的徐州刺史元法僧叛投的,沒打成仗。隨即,蕭衍任命陳慶之為宣猛將軍、文德主帥領兵兩千護送豫章王蕭綜接管徐州。北魏當然不可能丟掉徐州這塊戰略要地,派兩位宗室元延明、元X領兵二萬,在陟口一帶紮下營寨準備進兵,陳慶之得到訊息之後,逼近敵人營壘揮師直擊。,這是他實實在在打的第一仗,很可能也是他所有戰鬥中實力比例與敵人最接近的一仗。戰鬥的結果,二元的兩萬人馬不過在一通鼓之間被陳慶之的兩千人馬擊潰敗逃。
本來此戰勝負已定,奈何陳慶之的直屬上司蕭綜的母親吳淑媛(不是本名,後宮宮號)大概本是齊末代皇帝蕭寶卷的嬪妃,跟了蕭衍之後七個月就生了蕭綜。“宮中多疑之者”,後來吳氏告訴蕭綜,蕭綜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實際上是蕭寶卷的孩子,於是按照當時的民俗,悄悄挖開蕭寶卷的墳,用自己的血去滴蕭寶卷的骨頭,“俗說以生者血瀝死者骨,滲,即為父子”,結果確實滲進去了。他猶自不信,又殺了自己的一個兒子“取其骨試之”,結果又滲進去了。這下蕭綜深信不疑。蕭衍的哥哥全家是蕭寶卷殺的,蕭寶卷全家是蕭衍殺的,這兩家姓蕭的仇深似海。蕭綜既然認定了自己是寶卷的兒子、寶寅的侄兒,連夜就帶了幾個人投奔到延明的大帳里去了。主帥臨陣投敵,陳慶之再怎么努力也沒用了,只好斬關後退。兩國從此都知道了陳慶之這個名字。
公元527年,陳慶之從曹仲宗伐渦陽,從他領兵甚少但有假節,而且可以參與軍機這一點能看出,他很可能是監軍一類角色。北魏則派遣宗室元昭等人領軍十五萬救援,前軍部隊趕到駝澗。當時手下只有兩百人的陳慶之建議夜襲,另一將領韋放則認為敵軍的前鋒部隊都是精銳,不易取勝。陳慶之最後說你們都不去我帶我那兩百人去。於是,他帶領自己的部屬二百,長途奔襲四十里,一夜之內擊敗了北魏的先頭部隊,北魏的大部隊聽到先頭部隊被打敗了,全軍震恐,行動遲緩,士氣大跌。
但雙方的實力比較實在是相差太多,因此雙方在渦陽附近打了近一年,戰鬥上百次,勝負還未分,但北魏已經在梁軍的後方築起營壘,形成夾擊之勢。曹、韋二人實在是打不下去了,準備撤退。陳慶之拿著假節在大營門口堵住部隊,說:“共來至此,涉歷一歲,糜費糧仗,其數極多。諸軍並無斗心,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抄暴耳。吾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虜大合,然後與戰。審欲班師,慶之別有密敕,今日犯者,便依明詔。”曹、韋嚇住了,把指揮權交給了他。陳慶之立刻率領精銳突襲北魏援軍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十三道營壘,大獲全勝,魏軍的屍首淤塞了淮水的支流。但這些和陳慶之後期的軍事輝煌比起來,簡直微弱得不值一提。
率軍北伐
北魏後期,朝政腐敗,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激化。大通二年,北魏發生內亂,有實力的諸如蕭寶寅、葛榮、爾朱榮等紛紛割據,而且爾朱榮大肆屠殺北魏皇室,沒實力的象北海王元顥,就只有象春秋時期那樣自托他國,藉助他國的力量去成為本國的皇帝。於是元顥以本朝大亂為由降梁,並請梁朝出兵助其稱帝。蕭衍為元顥的語言迷惑,又有試探北魏的想法,於是以元顥為魏王,並以陳慶之為假節、飆勇將軍,率兵7000人護送元顥北歸上洛陽稱帝。
但就是這次敷衍,成就了陳慶之的赫赫聲名。元顥也沒打算真的打下洛陽,他出兵不久就稱帝不走了,給封陳慶之為衛將軍、徐州刺史、武都公,命其繼續督軍西上攻滎陽。委任他自行戰鬥。於是在連綿的春雨之中,陳慶之帶領自己直屬的區區七千部隊,開始了神話一般的北伐之旅。
直趨洛陽
中大通元年(529年)四月,陳慶之領兵乘北魏徵討邢杲起義軍之際,乘虛攻占滎城(今河南商丘東),進逼梁國(今河南商丘)。
陳慶之攻克滎城後,進軍睢陽。睢陽的守將叫做丘大千,就是在陳慶之初陣中以十倍兵力據營防守而仍然被打敗的那傢伙。現在這仗幾乎完全是當初那仗的重演:七千對七萬,一樣的一比十,一樣的軍力多的反而防守,不過這次丘大千吸取教訓,連築了九座營壘抵擋而已。但結果毫無二致:陳慶之一上午就攻陷了其中三座,丘大千完全失去了鬥志,於是舉眾投降。元暉業率領近衛部隊兩萬人占據考城阻擋陳慶之,考城四面環水,易守難攻。陳慶之“浮水築壘”,攻下考城,生擒元暉業,“獲租車七千八百輛”。勝利之後,陳慶之繼續進軍洛陽。一路上有不少地方聞風歸降。
五月,魏帝元子攸分派部眾扼守滎陽(今屬河南)、虎牢(今滎陽西北汜水鎮)等地,以保衛京都洛陽。魏左僕射楊昱、西阿王元慶、撫軍將軍元顯恭等率羽林軍7萬守滎陽,以拒梁軍。魏軍兵鋒甚銳,加上滎陽城堅,陳慶之攻之不克。時魏將上黨王元天穆大軍將至,先遣其驃騎將軍爾朱吐沒兒領胡騎5000、騎將魯安率夏州步騎9000增援楊昱。又遣右僕射爾朱世隆、西荊州刺史王羆率騎兵1萬,進據虎牢。魏軍總計30萬人,對梁軍進行合圍。元顥派人勸楊昱投降,但被拒絕。不久,元天穆與爾朱吐沒兒相繼而至,魏軍一時旗鼓相望。沒想到包圍圈剛剛形成,還沒來得及進攻,陳慶之已經攻下了七萬守軍的滎陽。
滎陽城未克時,梁軍將士皆恐,陳慶之解鞍秣馬,對將士們說:“吾至此以來,屠城略地,實為不少;君等殺人父兄,略人子女,又為無算。天穆之眾,並是仇讎。我等才有七千,虜眾三十餘萬,今日之事,義不圖存。吾以虜騎不可爭力平原,及未盡至前,須平其城壘,諸君無假狐疑,自貽屠膾”(《梁書·陳慶之列傳》)。乃親自擂鼓攻城,只一鼓,梁軍便悉數登城。勇士宋景休、魚天愍首先登上城牆,梁軍相繼而入,遂克榮陽,俘楊昱,殺其屬下37將,生刳其心而食。陳慶之收繳滎陽的儲備,牛馬谷帛都不可勝計。
不久,元天穆等引20萬援兵圍城,注意:其中有十五萬是精銳的少數民族騎兵。占領滎陽的陳慶之看到二十餘萬北魏援軍浩浩蕩蕩壓到城下,壓根沒想守城,遂率3000精騎背城而戰。大破之,三千對二十萬,雙方大部是騎兵。陳慶之三千人全殲北魏二十萬援軍,魯安於陣前投降,元天穆、爾朱吐沒兒單騎獲免。陳慶之大概還覺得不過癮,帶著這三千人順便進軍虎牢關,有一萬精銳、踞雄關險要的虎牢守將爾朱世隆不敢戰,棄城而逃,梁軍俘魏東中郎將辛纂,魏孝莊帝元子攸為避陳慶之鋒芒,被迫撤至長子(今山西長子西)。此時,陳慶之距離洛陽只有一步,但他沒機會打洛陽了,因為洛陽守將元X、元延明直接投降了。元顥遂入洛陽,魏臨淮王元彧、安豐王元延明率百官迎元顥入宮。元顥改元大赦,然後開始學習其他君主,花天酒地。又加封陳慶之一堆官職以陳慶之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增邑萬戶。
不久,上黨王元天穆、王老生、李叔仁又率兵4萬攻克大梁,並分遣王老生、費穆進據虎牢,刁宣、刁雙入入梁、宋。陳慶之聞後,率軍掩襲,魏軍皆降。元天穆率十餘騎北渡黃河而逃,費穆攻虎牢,將克,忽聞元天穆北逃,自以為無後繼,遂降於陳慶之。陳慶之又進擊大梁、梁國,皆克之。梁武帝聞訊後,再次親書詔書進行嘉勉。陳慶之和部下皆穿白袍,一路上所向披靡,所以洛陽城中童謠曰:“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梁書·陳慶之列傳》)。也就是說,別管你多牛,有多少人,碰上這支部隊最好繞開走。陳慶之又以7000之眾,從銍縣至洛陽,前後作戰47次,攻城32座,皆克,所向無前。
南歸
在接到手下一連串的敗陣報告之後,爾朱榮傾北魏自己控制之下的幾乎全國之兵,號稱百萬,從北邊南下攻打洛陽。洛陽附近的小城在爾朱榮重壓之下,又紛紛反叛。陳慶之在元顥看來雖然功勞蓋世,但一開始就沒想把答應南梁的條件當回事情的元顥是不可能重用他的。陳慶之自己也清楚得很,主動要求到黃河以北去防守洛陽的門戶北中郎城(不久就成了元顥軍黃河以北唯一的據點).爾朱榮也執意要和陳慶之分個高下,於是一股勁地攻打陳慶之,三天打了十一仗,七千人的陳慶之部隊把上百萬的爾朱榮部隊打得死傷慘重,爾朱榮簡直都絕望了,下令退兵。
這時有個隨軍的星相學家劉靈助勸爾朱榮不要退兵。爾朱榮也想通了,他拿陳慶之沒辦法,就去抄元顥的老窩。爾朱榮很快洛陽把攻陷,元顥也被殺。陳慶之在北方完全失去了根據地,只得東撤準備回建康。爾朱榮親自率領大軍隨後追趕,但這追也追得過於搞笑:追遠了等於沒追,追近了他又不敢,兩支軍隊就這么拖著一直走到大概是河南邊界一帶,陳慶之準備指揮軍隊過河,但突如其來的山洪無情地沖走了他百戰百勝的部隊。
這是陳慶之一輩子唯一一次有可能死在戰場上的機會,但陳慶之裝成和尚秘密潛回建康。陳慶之南歸後,特尊重北人,朱異覺得奇怪,便問他,陳慶之說:“吾始以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鄉,比至洛陽,乃知衣冠人物盡在中原,非江東所及也,奈何輕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五十三》)
鎮守東南
十二月,梁武帝以陳慶之為持節、都督緣淮諸軍事、奮武將軍、北兗州刺史。時有妖僧僧強自稱天子,土豪蔡伯龍也起兵與之相應,眾至3萬,攻陷北徐州。濟陰太守楊起文棄城而逃,鍾離太守單希寶被害。梁武帝詔令陳慶之前去征討,並親自臨白下城為其餞行。梁武帝對陳慶之說:“江、淮兵勁,其鋒難當,卿可以策制之,不宜決戰”(《梁書·陳慶之列傳》)。陳慶之受命而行,未到十二天,便斬蔡伯龍、僧強,傳首建康。中大通二年(公元530年),梁武帝以陳慶之為都督南、北司、西豫、豫四州諸軍事、南、北司二州刺史,其餘如故。陳慶之到任後,遂圍懸瓠(今河南汝南),破魏潁州刺史婁起、揚州刺史是雲寶於溱水,又破行台孫騰、大都督侯進、豫州刺史堯雄、梁州刺史司馬恭於楚城。陳慶之這時又顯示出他作為政治家的卓越才能,陳慶之隨即減免了義陽鎮的兵役,停止水運補給,使江湘諸州得以休養生息。並開田六千頃,二年之後,糧食充實。梁武帝為此經常嘉獎陳慶之。同時又陳慶之又表請精簡南司州為安陸郡,置上明郡。大同元年(公元535年)二月,陳慶之攻東魏,與東魏豫州刺史堯雄交戰,因不利而還。
大同二年(公元536年)十月,東魏定州刺史侯景率7萬人寇楚州,俘楚州刺史桓和,侯景乘勝進軍淮上,並寫了信勸陳慶之投降。陳慶之迎來了他一生之中最後一戰。陳慶之手下當時不到萬人,梁帝緊張之至,急調侯退、夏侯夔率所部馳援。剛剛出發不久,軍至黎漿,前線傳來訊息:侯景隊已經被殲滅,侯景拋下輜重,隻身逃跑。,陳慶之已擊破侯景。時值大寒雪,侯景棄輜重而逃,陳慶之則收其輜重而還。
同年,豫州鬧饑荒,陳慶之開倉放糧濟災民,使大部分災民得以度過饑荒。以李升為首的800多名豫州百姓請求為陳慶之樹碑頌德,梁武帝下詔批准。大同五年(公元539年)十月,陳慶之去世,時年五十六歲。梁武帝以其忠於職守,戰功卓著,政績斐然,追贈他為散騎常侍、左衛將軍,鼓吹一部,謚曰“武”,還詔令義興郡發500人為其會喪。
戰功赫赫
公元525年蕭衍任命陳慶之為宣猛將軍、文德主帥領兵兩千護送豫章王蕭綜接管徐州。北魏派兩位宗室元延明、元X領兵二萬,在陟口一帶紮下營寨準備進兵,陳慶之得到訊息之後,逼近敵人營壘揮師直擊。一比十,這很可能是他所有戰鬥中實力比例與敵人最接近的一仗。戰鬥的結果,二元的兩萬人馬不過在一通鼓之間被陳慶之的兩千人馬擊潰敗逃
梁大通元年(527),與尋陽太守韋放合攻魏之渦陽(今安徽蒙城)。魏遣征南將軍元昭率數萬步騎來救,陳慶之乘魏軍遠來新至,僅指揮100人擊破其前鋒。
後又與諸將連營而進,背渦陽城與魏軍相持。自春至冬,交戰頻繁,將士疲憊。有的將領建議退兵,他力主決戰。魏軍築就13壘以控制梁軍,他領兵夜出,破其四壘,渦陽城主王緯乞降。梁軍乘勝強攻,俘斬甚多,其餘九壘皆潰。
中大通元年(529年)四月,陳慶之領兵乘北魏徵討邢杲起義軍之際,乘虛攻占滎城(今河南商丘東),進逼梁國(今河南商丘)。魏將丘大千率眾7萬分築九城,以抵禦梁軍。陳慶之率軍進攻,一日之內攻占三城,迫使丘大千投降。元顥遂於睢陽(今河南商丘南)城南稱帝。授予陳慶之使持節、鎮北將軍、護軍、前軍大都督。時魏濟陰王元暉業率羽林軍2萬來援,進屯考城(今河南民權東北)。考城四面環水,守備嚴固。陳慶之命部下在水面築壘,攻陷其城,全殲2萬,俘元暉業獲。
梁大通二年(528年)四月,魏北海王元顥來降,梁武欲利用其向北拓地,至不濟也能在魏梁間建立個防衛緩衝地帶,遂封元顥為魏王,以陳慶之護送北歸。具體目的地史書並未明說,是否要一直送到洛陽,也是未知之數。同年十月,陳慶之襲取魏銍城,鏇破滎城。
梁大通三年(529年)四月,魏元天穆率大兵東討邢杲,陳慶之乘虛北上,圍攻梁國(治睢陽),破魏丘大可7萬人。元顥於此稱魏帝,改元孝基,以陳慶之為前軍大都督。四月二十日,陳慶之進軍考城,破魏元暉業羽林軍2萬人。五月一日,魏大梁守軍望白袍而降。陳慶之遂引師西進,鞭指魏都洛陽。五月二十三日,在魏援軍趕到之前,破魏楊昱7萬人,攻陷滎陽。俄而率3000兵背城力戰,破敵援軍元天穆、爾東兆騎兵萬餘。隨後魏爾朱世隆棄虎牢,洛陽全裸於梁軍之前。五月二十五日,元顥入洛陽,改元建武。
然梁軍陷洛陽後,魏元天穆等又反撲,先後攻克大梁、睢陽,並由費穆率2萬兵攻虎牢,洛陽告急。陳慶之遂回師進擊魏軍,元天穆畏之而率4萬眾北渡黃河,費穆則率2萬眾降於虎牢。隨後,陳慶之收復大梁、睢陽,洛陽之危盡解。
大同二年(公元536年)十月,東魏定州刺史侯景率7萬人寇楚州,俘楚州刺史桓和,侯景乘勝進軍淮上,並寫了信勸陳慶之投降。梁武帝遣侯退、侯夔等前去增援,軍至黎漿,陳慶之已擊破侯景。
成功的客觀因素
陳慶之北送元顥,自銍縣至洛陽,行程3000餘里,47戰克魏32城,一往無前,可謂神勇。但有三個客觀因素不得不表:
第一,其時魏內外交困,於下則流民四起,於上則宮廷頻變,洛陽方圓數百里內兵力空虛、士氣低落,故陳慶之所向披靡,亦有一定機緣巧合。
第二,陳慶之此次北伐,始終未與魏最精銳之師接戰,其時魏朝第一名將爾朱榮初破葛榮,正囤兵上黨至鄴城一線,而元天穆實際上也未全力與陳慶之正面接戰,其主要精力耗在進攻濟南邢杲方面。(《魏書》中有“朝廷以顥孤弱,不以為慮”之言,足以佐證。)
第三,《梁書》記陳慶之自述,“我輩眾才七千,虜眾三十餘萬”。(《南史》則為“賊眾四十餘萬”),常人多誤解為是以7000破30萬,其實“虜眾”不只指敵軍,亦指敵軍脅帶做後勤等工作的百姓。且古代打仗,多愛浮誇,如曹操之號百萬,實際不過數十萬。進一步看,據今人朱大渭考證,當時北魏總兵力不過20萬左右。因此,《梁書》中“魏將丘大千有眾七萬”、“撫軍將軍元顯恭率御仗羽林宗子庶子眾凡七萬”,以及“虜眾三十餘萬”等說法,顯然有點大躍進。
綜上,陳慶之北伐以少破多的戰績,有事實基礎,但也略有誇大之處。近人呂思勉對慶之北伐的評價就比較中肯:“(陳慶之)其鋒可謂銳矣,然魏之兵力,未大損也”。
考證歷史
《梁書》中的陳慶之,一生未嘗敗績,即使被爾朱榮攻陷其參與守衛的洛陽,也要先鼓吹其11戰傷敵甚眾,再將後面的全軍復滅歸結於天災(嵩高潁水泛洪)而非人力。那么,事實是否如此?
關於洛陽保衛戰,《梁書·陳慶之傳》這么寫道:
“魏天柱將軍爾朱榮、右僕射爾朱世隆、大都督元天穆、驃騎將軍爾朱吐沒兒、榮長史高歡、鮮卑、芮芮,勒眾號百萬,挾魏主元子攸來攻顥。顥據洛陽六十五日,凡所得城,一時反叛。慶之渡河守北中郎城,三日中十有一戰,傷殺甚眾。榮將退,時有劉靈助者,善天文,乃謂榮曰:‘不出十日,河南大定’。榮乃縛木為筏,濟自硤石,與顥戰於河橋,顥大敗,走至臨潁,遇賊被擒,洛陽陷。慶之馬步數千,結陣東反,榮親自來追,值蒿高山水洪溢,軍人死散。慶之乃落鬚髮為沙門,間行至豫州,豫州人程道雍等潛送出汝陰。至都,仍以功除右衛將軍,封永興縣侯,邑一千五百戶”。
看上去真是“天亡我也,非戰之罪也”:陳慶之渡到黃河以北,把守北中郎城,三日11戰,殺得爾朱榮正要退兵,卻為善觀天相者說服,綁了木排渡河,攻取洛陽。陳慶之仍未慌亂,結好陣型東返,遭遇嵩高縣潁水泛洪,全軍死散,於是落髮剃鬚假扮僧人,獨身逃回梁都。
但還有另一個洛陽保衛戰的版本,《魏書·爾朱榮傳》寫道:
“(爾朱)榮與(元)顥相持於河上,顥令都督安豐王延明緣河據守。榮既未有舟船,不得即渡,議欲還北,更圖後舉。黃門郎楊侃、高道穆等並謂大軍若還,失天下之望,固執以為不可。屬馬渚諸楊雲有小船數艘,求為鄉導,榮乃令都督爾朱兆等率精騎夜濟,登岸奮擊。顥子領軍將軍冠受率馬步五千拒戰,兆大破之,臨陣擒冠受。延明聞冠受見擒,遂自逃散,顥便率麾下南奔”。
而《魏書·島夷蕭衍傳》中則有一句:“永安二年夏,遂入洛陽,車駕還討,破走之。唯慶之一身走免,自餘部眾皆見俘執。”
根據《魏書》的兩條記載,陳慶之在保衛戰中幾乎變成透明人:爾朱榮結重兵與元顥相持於黃河兩岸,欲渡無舟楫,打算北還,為下屬勸止。恰好找到幾艘小船和嚮導,爾朱榮就命爾朱兆率精騎夜渡,破顥陷洛,陳慶之則單身逃免。
還有第三個洛陽保衛戰的版本,《資治通鑑·梁記九》寫道:
“爾朱榮與顥相持於河上。慶之守北中城,顥自據南岸;慶之三日十一戰,殺傷甚眾。有夏州義士為顥守河中渚,陰與榮通謀,求破橋立效,榮引兵赴之。及橋破,榮應接不逮,顥悉屠之,榮悵然失望。又以安豐王延明緣河固守,而北軍無船可渡,議欲還北,更圖後舉。黃門郎楊侃曰:……若未有所成,遽復引歸,民情失望,各懷去就,勝負所在,未可知也。不若徵發民材,多為桴筏,間以舟楫,緣河布列,數百里中,皆為渡勢,首尾既遠,使顥不知所防,一旦得渡,必立大功。……榮曰:“楊黃門已陳此策,當相與議之。”劉靈助言於榮曰:“不出十日,河南必平。”伏波將軍正平楊剽與其族居馬渚,自言有小船數艘,求為鄉導。戊辰,榮命車騎將軍爾朱兆與大都督賀拔勝縛材為筏,自馬渚西硤石夜渡,襲擊顥子領軍將軍冠受,擒之;安豐王延明之眾聞之,大潰。顥失據,帥麾下數百騎南走,陳慶之收步騎數千,結陣東還,顥所得諸城,一時復降於魏。爾朱榮自追陳慶之,會嵩高水漲,慶之軍士死散略盡,乃削鬚髮為沙門,間行出汝陰,還建康,猶以功除右衛將軍,封永興縣侯”。
《通鑑》這段話主要以《梁書》為藍本,又硬插了《魏書》中的一些材料,拖泥帶水,很不自然。關於陳慶之的部分,則全取自《梁書》。那么,我們是否就可以相信《梁書》關於陳慶之在洛陽保衛戰中的記述呢?答案是:不。
司馬光是個講究“正統”的傳統儒家學者,《通鑑》南北朝紀年不見北魏、北齊、北周,只有宋、齊、梁、陳,很明顯,司馬光是以南朝為“正統”。他的助手劉恕對此也曾有異議,寫信表示:“正統之論,興於漢儒,推五行相生,指璽紱相傳,以為正統……而魏晉南北五代之際,以勢力相敵,遂分裂天下,其名分位號異乎周之於吳楚,安得強拔一國謂之正統,余皆為僭偽乎?”但看來這抗議最後也沒有用。
既然司馬光以南朝為正統,對“所向披靡”的蕭梁大將陳慶之,當然要大書特書。我們可以看到,在《通鑑.梁記》里,陳慶之的出鏡率相當高,而且基本全盤照搬《梁書》。
那么,現在的關鍵就在於判斷《梁書》與《魏書》就洛陽保衛戰的記述誰更接近事實了。
我個人的傾向,是更相信《魏書》,雖然它也不算十足信史。但兩部非信史,當棄更不“信”的那一部。而《梁書》中關於洛陽保衛戰的記述,實在是破綻百出。
首先,“魏天柱將軍爾朱榮、右僕射爾朱世隆、大都督元天穆、驃騎將軍爾朱吐沒兒、榮長史高歡、鮮卑、芮芮”,這頭一句就有問題。芮芮,即柔然,向是北魏的心腹大患,不曾幫北魏打南朝。當然,北魏軍隊里也可能有柔然人,因為北魏曾先後將內附和俘獲的柔然、敕勒及內地漢人遷於六鎮及平城等地,並使之充作隸戶和營戶。但這與《梁書》中的芮芮派兵與北魏聯合攻打洛陽,卻是兩碼事。司馬光也曉得這點,所以編《通鑑》時偷偷把它拿掉了。
其次,“慶之渡河守北中郎城,三日中十有一戰,傷殺甚眾”,與後面的“值蒿高山水洪溢,軍人死散”一句,頗有矛盾。陳慶之北渡黃河隨後東撤,若要遇到黃河南岸嵩高縣的潁水泛洪,只可能是東撤前回渡了黃河。但回渡之時,怎么可能避免與爾朱榮已布於黃河兩岸的30萬大軍作戰?在《魏書》和《梁書》中,均沒有陳慶之回渡黃河時的作戰記錄。那么,陳慶之及其部曲亂雲飛渡仍從容?
最後,“慶之馬步數千,結陣東反,榮親自來追”,這句用四川話來說,就是“逗起鬧”。爾朱榮此戰首要目的是奪洛陽,滅元顥,現在洛陽攻下,元顥跑路了,就算要追,也會追元顥而不是陳慶之。相比之下,《魏書》的記述是大致可信的。唯有在渡江具體操作技術的環節里,《魏書》的說法沒有《梁書》可靠。畢竟,只靠幾艘小船加個嚮導,就能帶“特種部隊”渡江,大敗對方5000馬步,也有點離譜。司馬光在這個環節上,綜合了《梁書》與《魏書》的記載,幹得不壞。
所謂“功高震主”,何況元顥還算不上是陳慶之的“主”,不過是蕭梁扶持的一個傀儡政權,陳慶之則仿佛於元顥臥榻之旁鼾聲如雷的欽差大臣,令其不爽多於倚重。
《梁書·陳慶之傳》中對元顥這個人評價很低,揭發其人“既得志,荒於酒色,乃日夜宴樂,不復視事”。而《魏書.元顥傳》也差不多,說他“日夜縱酒,不恤軍國”。元顥既然是個慫貨,自然會對陳慶之有所猜忌。部將元延明曾對元顥說:“陳慶之兵不出數千,已自難制;今增其眾,寧肯復為用乎?權柄一去,動轉聽人,魏之宗社,於斯而滅。”元顥於是更加疑懼,生怕陳慶之找梁武要兵,上表說:“河北、河南一時已定,唯爾朱榮尚敢跋扈,臣與慶之自能擒討。今州郡新服,正須綏撫,不宜更復加兵,搖動百姓。”於是梁武也就沒再給元顥派援軍。
到了元顥將敗亡的時候,陳慶之很可能已經沒多少實際軍權,因此<魏書>里洛陽保衛戰才沒他多少戲份。這裡有條比較具備說服力的材料,《洛陽迦藍記》記載,元灝敗逃被俘時,“所將江淮子弟五千人,莫不解甲相泣,握手成列”。陳慶之護送元顥北上帶了7000人,其時元顥不過是個光桿司令。到了洛陽元顥即使擴充兵力,也很難是“江淮子弟”。因此,元顥被俘時率領的這5000“江淮子弟”,極可能就是陳慶之原來的部曲。他們之所以解甲相泣,不是為了戾主元顥,而是為了故將軍陳慶之。而《魏書.島夷蕭衍傳》中那句突兀的“唯慶之一人走免,自餘部眾皆見俘執”,至此也有了一個完滿解答。
其實,即使陳慶之掌有兵權,也未必能絕對不敗。洛陽保衛戰敵我懸殊,內外交困,慶之只得敗走,還有說辭,但他此後與魏堯雄的戰鬥,則難再找藉口。
在《梁書·陳慶之傳》里沒有問題,白袍將軍晚節能保:
“中大通二年,除都督南北司、西豫、豫四州諸軍事、南北司二州刺史,余並如故。慶之至鎮,遂圍懸瓠。破魏潁州刺史婁起、揚州刺史是雲寶於溱水,又破行台孫騰、大都督侯進、豫州刺史堯雄、梁州刺史司馬恭於楚城。”
別人沒什麼,但是堯雄很生氣,堯雄有話說。在《北齊書·堯雄傳》中(魏收作《魏書》時堯雄仍在世,故不入傳,李百藥作《北齊書》始收入),這么寫道:
“梁司州刺史陳慶之復率眾逼州城,雄出與戰,所向披靡,身被二創,壯氣益厲,慶之敗,棄輜重走。後慶之復圍南荊州,雄……遂率眾攻之,慶之果棄荊州來。未至,雄陷其城,擒梁鎮將苟元廣,兵二千人”。
這次,其實兩部史書沒有大衝突,只不過你寫你的得意史,我寫我的得意史而已。楚城,今湖北省黃梅縣,陳慶之時代屬於蕭梁領土。北魏眾人包括堯雄來襲擊,陳慶之將之擊退,很正常。
但陳慶之去打堯雄,也同樣輸掉,且前後達兩次。為何陳慶之老要攻打堯雄?很簡單,當時陳慶之乃梁朝都督南北司、西豫、豫四州諸軍事、南北司二州刺史,但梁朝實際並沒有南北司、西豫、豫四州,慶之的頭銜只是帶鼓勵性質的虛職。堯雄卻不一樣,他是魏朝豫州刺史,也占有實際領地,陳慶之當然要去搶土地,結果慘被夯退。
不過,爬梳各種立場的史籍記載,擠乾神話中的水分後,陳慶之依然不失為一代傑出戰將,有他的白袍飄飄,起碼我們不會再將亞歷山大數萬人破波斯百萬大軍的戰績視為不可複製的傳奇。
後世評價
點評:陳慶之一生征戰,常設奇謀,多為以少勝多,而且長於攻城。無論是北伐橫掃河洛,或揮師馳騁邊陲,均充分顯示其傑出的軍事才能。北伐之戰,可謂氣吞萬里如虎。“陳慶之有將略,戰勝攻取,蓋頗、牧、衛、霍之亞歟。慶之警悟,早侍高祖,既預舊恩,加之謹肅,蟬冕組佩,亦一世之榮矣”(《梁書·陳慶之列傳》)。“陳慶之初同燕雀之游,終懷鴻鵠之志,及乎一見任委,長驅伊、洛。前無強陣,攻靡堅城,雖南風不競,晚致傾復,其所克捷,亦足稱之”(《南史·陳慶之列傳》)。更為難得的是陳慶之出自寒門,在梁朝歷史上能達到這樣成就的,只有他和俞藥(官至雲旗將軍,安州刺史)。
毛澤東在解放後日理萬機的國事操勞中,對正史《陳慶之傳》一讀再讀,對傳內許多處又圈又點,劃滿著重線,並充滿深情地批註:“再讀此傳,為之神往”(張貽玖《毛澤東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