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馬
《穆天子傳》︰「天子之駿︰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即後世所謂之天馬。《山海經·北次三經》︰「馬成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白犬而黑頭,見人則飛,其名曰天馬。」《史記·大宛列傳》︰「得烏孫馬好,名曰天馬。」
傳說中周穆王駕車用的八匹駿馬,傳說能日行萬里(一說三萬里)。八馬名具體說法不一,主要有:以馬的毛色命名: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見《穆天子傳》卷一)
(小注): 白義:純白色的馬。“義”,古籍中作“”,該字現在出現很少,現代漢語詞典亦未收錄,但在漢語大字典中可查。
同義詞
“白義”,又可作“白犧”(《列子》有“(周穆王)肆意遠遊,命駕八駿之乘:右服驊騮而左綠耳,右驂赤驥而左白犧”之語[21])。“義”、“犧”既能互易,整個稱號便很可能是音譯名。“蒲梢”,亦作“蒲捎”(元稹《江邊四十韻》詩有“高門受車轍,華廄稱蒲捎”之句[22]);還可作“蒲騷”(《史記》索隱謂“(梢),又作騷”)。則此詞顯然是個音譯名。至於“奔霄”,雖然頗似“夜行(萬里)”之意,但因其語音甚類“蒲梢”,且與“白義”同列八駿之三,所以它仍然可能是個“漢化”了的音譯名。因此我認為,這三個馬名分別是突厥語bo:z yunt 和 bo:z at 的音譯,兩個詞組的含義則完全一樣。
來自突厥語理由之一
bo:z一詞,早就在突厥語族中廣泛使用,幾乎專指馬匹的毛色。它作為蒙古語中的外來語,其形式是 boro。它至今仍然存留在所有的突厥語群中,不過語音上略有變動,即兼可作 bo:z、po:z、bo:s、po:s 等。
bo:z所指色澤的範圍較大,在不同的場合,其含義的出入頗大。例如,它可以作“灰色”解;在《闕特勤碑》和《闕利啜碑》中屢次出現的 bo:z at(at 義為馬),均被釋作“灰馬”。[23]喀什噶里在其《突厥語辭典》中則說,該詞可以使用於毛色在白色至灰斑(或白斑)栗色之間的任何動物;又稱,當人們說 bo:z ko:y 時,乃是意指“棕色羊”。[24] 而馬赫迪汗的《察合台-波斯語詞典》則說 boz 乃是“趨向於白色的藍色”以及“一種靛藍色(即深灰色)的馬”。[25] 此外,尚有將它釋為“白馬”或“鐵灰色馬”者。綜此看來,bo:z 的色澤至少並非純白,而可能為淡灰或深灰。
在現代突厥語中,人們固然最常用 at 來指稱“馬”,但在古突厥語中卻還有另一個完全同義的詞—— yunt 或 yont。在《占卜書》(《Irk Bitig》)中,此詞經常出現;而在早期的許多非宗教文獻之中,它則是表達十二地支紀年(或紀日)的標準用詞,如“馬年”、“馬日”中的“馬”字都是 yunt(yont)。
因此,我們有理由認為,“白義”一名,乃是譯自突厥語 bo:z yunt。“白”的上古音為 b’ăk ;“義”的發音則為ŋia。上古時期的聲母舌根鼻音ŋ-,到今天已經演變成 y-,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即是說,ŋ- 與 y- 可以相通。蒲立本認為,有證據表明,至少在漢代已用聲母 ŋ- 來轉譯非漢語中的聲母 y-。在當時的情況下,由於漢語中的半元音 y- 尚未演進成,所以舌根鼻音 ?- 似乎是最接近非漢語的舌面持續音 y- 了。有鑒於此,將 bo:z yunt 作為“白義”的語原,還是比較吻合的。
來自突厥語理由之二
另一方面,上文已經提及,在突厥語中,用得更為廣泛的“馬”字乃是 at。所以,bo:z yunt 的另一種形式就完全可能是 bo:z at。而“蒲”、“梢(騷)”的古音分別為 *b’wo 和 *sʊg ;齒音 s、z 接近,在翻譯時可以互轉,因此可以將“蒲梢”的語原視作 bo:z at。同樣道理,“奔霄(*pwEn siog)”則也可以視作其異譯名。有鑒於此,白義、蒲梢、奔霄的突厥語原義就可能都是“灰色(或深灰色)馬”。
艾辛認為,似乎有跡象表明,古人以淡色皮毛的馬作為貴人的坐騎。在烏古斯的英雄史詩中,大汗拜因迪的坐騎是匹 bo:z 馬;而早期安納托利亞文學作品中的亞歷山大傳奇故事中,不朽的基德爾所騎的也是一匹 bo:z 馬。這一結論即使未必完全正確,也至少為上述比定提供了進一步的證據:域外遊牧民族向漢人帝王貢獻的,很可能包括他們所認為的象徵高貴的 bo:z 坐騎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