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生命之樹與中國民間民俗藝術巴蜀民間的喪祭考察之一——“開路先鋒”/“錢籠子”與“清明斗”
廣漢三星堆古蜀國王的喪祭燎祭行列與風俗觀念，作為原始文化遺存，在3000多年後的今天仍然盛行於巴蜀民間。我從原屬四川的川黔交界處的黔北赤水縣、川東宜賓地區的合江縣與滬州，向西到川西北的成都、廣漢、綿竹，對巴蜀地域的民間文化、民間風俗所作的實地考察，看到這方面的原始文化遺存是極為豐富的。
赤水原屬四川合江縣，清雍正年間才劃歸貴州。這一帶和川東風俗是一樣的，和川西北風俗也大體一致。）；陳宜賓地區和這裡的老住戶多是從湖南、湖北由江陵沿長江西遷到這裡的，因此和長江中游湖南、湖北以至江西的很多民間文化風俗都是相通的。我們在赤水北門裡幾次走訪了民間老藝人楊啟賢，他家三代作“妝銀匠”，即乾喪俗、婚俗與節日風俗扎紙活。他的祖輩原來也是湖北麻城縣孝感鄉的，後來搬到四川合江住了九代，到祖父這一代才由合江搬到赤水。這裡傳統的喪祭行列是非常壯觀的，最壯觀的一次還是1935年他隨父親楊春榮老藝人給當時省政府官員毛光祥的母親做喪事扎的那次紙紮。起靈以後整個送葬喪祭隊伍出城，走在前邊的司祭者手拿打上連串通天通地生命符號的黃裱紙，一路向天地散撒，叫做“撒買路錢”，為死者靈魂通天通地，這個角色大概就相當於三星堆葬儀前導的司祭巫師立人像吧；然後是五米高的開路先鋒大將軍和二將軍，叫做“方粥”和“方相”，是披掛銷甲背插靠旗、一手拿刀一手拿劍、戴盔頭穿戰靴開路的兩員神將，以及青獅白象和引魂的金童玉女，等等。“方相氏，《周禮·夏官·方相氏》云：‘方相氏掌蒙熊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戈揚盾，帥百隸而時難（儺），以索室驅疫，大喪，先匶（柩）。’鄭玄註：‘葬使之道（導）。’古之像神以逐疫者，送喪亦用之，即後世所謂開路神、險道（先導）神。黃帝元妃螺祖死於道，今次妃嫫母監護於道，因以嫫母為方相氏。”［袁珂（編著）：《中國神話傳說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5，97頁。］看來大喪時走在靈柩前邊“葬使之導”的開路先鋒先導神“帥百隸而時儺”的大將軍方弼、二將軍方相氏，就是三星堆葬使之導的插於木體的青銅神頭和青銅儺面，等等；接著是儀仗之首六米高的通天“錢籠子”以及一對通天傘蓋、兩對通天“四正旗幡”儀仗；再接著是高1.2米左右的通天“金山”、“銀山”和“靈房子”；然後是雙手端死者神牌神位之長孫（長子為炫耀自己有後，故以長孫端神位）等孝子孝孫，再後是死者靈柩，最後是女眷長媳、次媳、三媳以及長女、次女、三女等送葬行列的長隊。出城到“開金井”即墳坑墓地前，將“錢籠子”結紮於墓地高大的長青松柏或“苦（孤）竹”主幹之端，與之合為一體成為高大通天的神樹生命之樹。下葬後紙紮儀仗高堆於墳前“燎祭”焚化，祈求通天通神。這正是中國由原始社會延續下來的傳統原始觀念，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經過“過火”就升天與神相通，成為有生命而且是超自然神能的永生不死之神，這正是喪儀燎祭的實質所在。青銅行列與紙紮行列的喪儀燎祭的性質和內涵在這裡是一樣的，只有貴賤、王民之分，何況殷商時期還沒有紙呢！
我在川東一帶看到的民間流行的送喪行列，和楊啟賢老藝人講的是一樣的，現在只是沒有了開路先鋒大將軍方弼、二將軍方相氏以及青獅白象了。楊啟賢說做那種紙紮活太貴，記得那次毛光祥為母親辦喪事，讓楊啟賢父親和他光是兩個開路先鋒方弼、方相氏就花了12石穀子。六百穀子一個，老百姓誰能花得起？現在儀仗都是“錢籠子”前導，通天“錢籠子”六米多高，仍然是很氣派的。起靈出喪，“錢籠子”是非有不可的，它是出喪的前導，是最重要的。我在他的扎紙鋪里看到過他為赤水老百姓辦喪事做的高大的“錢籠子”。實際上這就是死者靈魂仙逝可以由此通天的天梯“建木”。它是一根六米多高的沙乾作為天地中軸，以中軸為中心的是層層向上的九重圓圈，九重圓圈以環圓彩紙層層相連，意即緣建木天梯上登九重天，真可謂是百仞無枝，有九（木屬）。頂端是四瓣黃色太陽花和穹隆頂通天冠，上立白鶴。這種穹隆頂的通天冠和這一帶的具有靈魂通天內涵的墳墓封土形狀是一樣的，它不似北方流行的同一內涵的圓錐形墳墓封土形狀。通天冠環周貼有各種通天通陽的太陽花符號。白鶴也是通天通陽的太陽象徵，後來又轉化為長壽死者羽化升仙的內涵。所以民間風俗60歲以上才在“錢籠子”上加白鶴，60歲以下不加白鶴，而以長矛直指天空。隨著年齡的增長，每長一歲，愈升一重天，所以“錢籠子”又有死者一歲一個圈的風俗，但一般做不到。送葬行列到了墓地，把“錢籠子”綁在常青樹和常青竹竿之端，儼然是一棵巨大的直通九重天的通天通神通陽的生命之樹，它就是廣漢三星堆出土的兩米多高的以九枝象徵九重天的通天、通神、通陽的神樹生命之樹。
當地風俗，埋葬三天后要“圓墳”，就是死者親屬到墳地繞墳轉三圓圈，叫“踩界”，即劃墳界范圈。然後死者子女用手搖動“錢籠子”生命之樹，故意使圓圈落下來，如果是落在男的面前，象徵發家發財；如果落在女的面前，帶回家後馬上埋在米谷裡邊，象徵糧食豐收。“錢籠子”在三年後再焚之於火。這種把生命之樹轉化為搖錢樹的“錢籠子”，顯然是已經轉化為商品社會的世俗文化觀念了。
……
目錄
引言
第一章人類植物崇拜與中國生命之樹
中國古史傳說中的“不死之樹”
天梯“建木”
“若木”、“扶桑”與太陽生命之樹
太陽樹與太陽鳥
太陽樹、太陽鳥與后羿射日
樹神句芒
社樹、桑山、桑林與桑林之會
社、社樹與生命生殖崇拜
第二章中國原始社會的植物神祇崇拜
大地、森林——人類的母親
植物神祇觀念的全面形成始於原始農業社會
神農炎帝與農神后稷
中國原始農業社會五大文化區的生命之樹與植物崇拜
第三章河姆渡人的太陽、太陽鳥崇拜，通天華蓋崇拜，生命樹崇拜與水盆植物崇拜
7000年前的丹鳳朝陽
連體鳳凰華蓋——對魚華冠華蓋
河姆渡人的通天觀
對魚生命樹、雙豬生命樹
河姆渡人的水盆四葉花苞崇拜
“十”字太陽紋與鳥喙“萬”字太陽鏇轉紋紡輪
長江下游寧（波）紹（興）平原民藝民俗中的河姆渡文化實地考察
第四章從河姆渡到大汶口
大汶口人的太陽鳥圖騰崇拜
大汶口人的太陽、太陽花崇拜
大汶口人的太陽、桑山崇拜
從河姆渡水盆四葉花苞崇拜到大汶口水盆四葉圭勝崇拜
從大汶口圭且圓圈、漢圭且碑回穿到民間的拴馬樁
大汶口人的方圓陰陽哲學與生命永生觀念
山東漢畫像石的大汶口文化特徵
第五章民俗與民間藝術中的水盆（水瓶）生命之樹（生命之花）崇拜
山東民間文化中的大汶口地域文化特徵
我國傳統民俗剪紙中流行的生命之樹與水盆（水瓶）生命之樹（生命之花）崇拜
生命之樹（生命之花）剪紙
水盆（水瓶）生命之樹（生命之花）剪紙
第六章由河姆渡、大汶口到商周玉器、青銅器饕餮生命樹
由大汶口水盆圭且生命樹到殷商玉佩獸面圭且生命樹
從寶雞“掛虎”到西周青銅器饕餮生命樹
商周青銅器“饕餮食人未咽”釋
第七章由饕餮生命樹到民間“鹿頭花”
圖騰保護神與生命之樹的合一符號
北方民族地域特徵的“鹿頭花”
古羌地域“羊頭花”
古晉國地域的十果花
黃河中游農業平原的“豬頭花”、“虎頭花”
絲綢之路上的螃蟹、蜘蛛、甲蟲、蠍和蜥蜴
古越地域的虎頭魚尾生命樹
內蒙古北韓卑族獸頭鹿角生命樹步搖冠飾
第八章半坡人的桑山華蓋
從“金山”、“銀山”到半坡雙魚人面華蓋
太陽鏇轉與四羊追逐、四羊追逐與“魚網”符號
6000年前的伏羲八卦——雙魚人面彩陶
第九章太陽之華（花）——廟底溝彩陶
花、太陽光華、華山、華夏
圓點、花蕊、太陽的眼睛、生命通神符號
華山、太陽山，華族、大陽族華山腳下迎水祭神的零舞
端午節的“三角”、“八卦”、“八卦鏡”與太陽崇拜鳥銜魚彩陶
第十章西北首、青高原的太陽崇拜
馬家窯、半山、馬廠的太陽通神符號與草木滋牛的太陽生命之神
賀蘭山岩畫的太陽神與太陽樹神
辛店文化的圖騰羊角與太陽禾苗
第十一章從新疆到河西走廊的太陽羊角與生命之樹崇拜
新疆民間藝術中的水瓶生命樹與太陽、羊角、
“（空心十字）”字通神符號
清真寺的聖樹崇拜與太陽、羊角、生命之樹崇拜的合一
新疆佛教石窟的太陽、生命樹崇拜
漢唐絲綢之路上的太陽聯珠紋與對鳥、對雞、對羊、對馬生命樹
第十二章殷商時代巨大的青銅生命之樹
古蜀國都的“神樹”喪祭
巴蜀民間的喪祭考察之一——“開路先鋒”、“錢籠子”與“清明斗”
巴蜀民間的喪祭考察之二——“化生靈祖”與“照墳傘”
巴蜀民居住宅建築中的“雀尾”與“中花”
通天符號組合
巴蜀民間的通天葫蘆崇拜
第十三章戰國、兩漢的扶桑樹與后羿射日
戰國宴樂畫像杯、曾侯乙墓衣箱扶桑樹與后羿射日
兩漢畫像石、畫像磚扶桑樹與后羿射日
第十四章世俗文化的生命之樹
第十五章中華民族的原始宇宙觀與中國建築
第十六章中國民俗與民間藝術中的生命樹崇拜歷史文化遺存
陝北婚俗“拉棗刺”
關中婚俗“高饃盤”禮饃
華縣喪俗“上桿紙”通天柱與“金山”、“銀山”
冀東平原的“搖錢樹”與“九蓮燈”
迎春、祭春
寒食禁火祭樹神
清明插柳、戴柳
五月端午家家插艾、戶戶插柳
八月中秋、婆羅月桂
民俗祈雨，頭盤柳枝
第十七章人類的生命之樹
古埃及的生命之樹
兩河流域的生命之樹
由古希臘到歐洲的生命之樹
印度的生命之樹
第十八章人類的生命意識與生命之樹崇拜
圖版目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