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王雪樵(1894-1939年),陝西神木縣人,民國著名書法家。
因為與當局政見不合,厭倦了走馬燈式的北洋政府和紛紜繁雜的人事圈子,於是從1924年起退隱家鄉,宣傳新文化,創立“天足會”,倡導女子放足,挑戰舊禮教,因而引起守舊勢力極力反對。於是以駐軍騎兵旅長高志清代表名義,駐南京、西安等地。1930年又回到神木,隱居家鄉古佛洞、關帝廟等處。王雪樵從小喜愛書法藝術,對各家碑貼廣泛臨摹,都能領會其中的神韻精髓,十二歲時就題書了神木“凱歌樓”牌匾。壯年時期遊歷了北京、太原、五台、西安、杭州、南京等書法名城古剎,瀏覽了眾多古今名家墨寶,更進一步提高了書法藝術境界。在此基礎上,集中對秦漢魏六朝碑碣進行了深入研究,悉心揣摩,苦練30餘年,集各家之長,創“魏隸參合”,自成一體。從而達到了質樸而不呆板、灑脫而不輕浮、豪放而不獷野、典雅而不矜持的高超境界。1936年去北京參加筆會,名列第七,成了近代著名的書法家,與陝西李棠、于右任齊名。他的墨跡遍留於北京、南京、內蒙、榆林、神木等地,被人們視為珍品。王雪樵學識豐富,在詩文方面造詣也很高,但是不輕易寫作。所書寫的屏聯,也大多是前人的佳句,藉以抒發自己的情懷和志向。也有自己撰寫的對聯詩文,例如“寧與漁樵為小隱,不隨鶯雁逐波塵”,表達了他不甘隨波逐流, 卻又找不到光明出路的矛盾心理。
1939年,王雪樵貧病交加,病逝於內蒙古扎薩克旗(現伊旗新街鎮),終年45歲。
奇人奇事
王雪樵先生出身於一個貧寒的屠戶家庭,三歲喪母,身為屠夫的父親深感自己社會地位低下,決心培養子女中的有出息者支撐門戶。王雪樵天資聰穎,幼而好學,少有書名,12歲為神木凱歌樓以榜書題匾,被譽為“神童”。
1914年王雪樵入北京政法大學攻讀法律,期間臨池廣涉漢魏六朝,搜求碑帖於書肆坊間,每得一冊愛不釋手,心悟手摹不曾間斷。王雪樵在西安任職期間出入書肆碑林,收集歷代書法拓本近千冊,並廣交同好,據傳,其與于右任熟識即在此時。
1923年,29歲的王雪樵回到神木後出任神木大學堂堂長(國小校長),開設數學、史地、格致(自然)、體操等課程,進行新式教育並增設了寫字課,傳授書法知識和技能,組織書法活動,培養書法弟子,他的學生至今對他“雁不雙飛,蠶不並列,嶺斷脈連,乾枯神完”的教誨,仍記憶猶新。
王雪樵於書法成痴,每日清晨起床,不事盥洗即立於案前,杜絕一切干擾,專心致志,臨習數百字而後他事,數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動。其家人因長期磨墨而叫苦不迭,爾後他的學生、親友為之濡硯亦無不嗟嘆勞累。王雪樵常對弟子言:“天分聰明者,也需垛兩三房紙練字。”王雪樵每確定一帖,必臨習數月,心悟玄微,苦練不輟。
有一次,王雪樵為山西忻縣一富戶寫完壽幛謝絕潤金,富戶過意不去,用四頭騾子馱紙八垛,專程由山西運至神木相贈,王雪樵全部用來臨帖練字,僅此一項書紙數萬張。以筆為犁如牛之耕田,書法之於王雪樵,這種在功利之外的躬身力行,不但是為了精神的自由與心靈的安妥,而且更是為了“生命的自足存在”。
1925年,陝北鎮守使井岳秀過壽,派一副官攜重金到神木請王雪樵寫壽幛,其時王雪樵正在關帝廟避暑乘涼,來人手端銀元依勢作大,雪樵斷然回絕:“字不賣錢,恕不從命。請復命井大人,是手為父母所生,先師所工,非井鎮守使然,送客!”來人倨官傲慢,竟出脅迫之語,王雪樵猛地一巴掌扇過去,二百塊銀元在山坡上亂滾。
隔數日,駐神木八十六師副師長高志清準備送井岳秀壽幛,托人傳信請王雪樵書寫,王雪樵聞信,大清早跑到族兄王應中家說:“老兄,我這幾天要躲鬼,在你家住一段,我有上好紙墨,正好給你寫幾條。”王雪樵稟性孤峻,不以筆墨侍奉權貴,但鄉親父老但有所求,他卻無不應允,甚或倒貼紙墨,其詩曰:“暫借老嫗復瓦盆。”正因為如此,王雪樵的書作雖歷經戰亂、文革毀棄,至今仍有數百幅在榆林民間流傳。
1926年春,劉振華在吳佩孚、張作霖的支持下,糾集十萬人進攻西安、圍城八個月之久,國民軍將領楊虎城、李虎臣率全城軍民堅守,時稱“二虎守長安”,後馮玉祥將軍率軍入陝,西安之圍被解。為慶祝西安解圍,陝西各界舉行遊藝大會。
應于右任之邀,雪樵先生從神木騎著毛驢,冒雨濁泥,跋涉一月,在“遊藝大會”開幕的前一天趕到,受命書寫“遊藝大會”四字為會額。據傳,若陝北王雪樵在開會前一天不能赴會,於先生則決定自己“獻醜”。先生即興潑墨,一揮而就,受到了馮玉祥、于右任及二百同道名流的讚譽,一時書名大振。此次西安之行,讓王雪樵終生引以為豪。
上世紀二十年代後期,王雪樵曾任神木看守所所長。他嫉惡如仇,常為弱者抱打不平,但這一行為深為權貴勢力所不容,一怒之下,王雪樵辭去所長之職,受八十六師副師長高志清之聘,任駐國防部代表居南京三年。後因其母去世,於1930年再次回到神木,又因患病,隱居古佛洞、關帝廟等處,靜心專研詩文書法。1932年,古佛洞廟修竣,應高志清之請,王雪樵作《重修古佛洞碑記》,並為此碑篆額、書丹,記乃駢散結合,錯落有致,文采斐然,書為隸體,渾厚勁健,深得漢人神髓。 後來王雪樵至內蒙古,任扎薩克(今鄂爾多斯市伊金霍洛旗)政府秘書科長兼警備司令鄂貝王子的參謀,成為扎薩克政府的智囊人物。扎薩克政府在百靈廟戰役後,協助傅作義、何柱國保護成吉思汗靈柩遷往西北,日本欲將蒙漢分而治之的陰謀遂告破產。1939年,壯志未酬的王雪樵逝於扎薩克旗,年僅46歲。
王雪樵窮困一生,死時僅一襲破皮袍裹身,然而卻為後世留下近萬件書作、十萬餘頁手稿。1938年,王雪樵書屋遭日機炸毀,部分墨跡焚毀、失散,其家遷往神木城郊賀家坡。1942年,神木縣長侯石年偕教育科長楊和春、民政科長張伯英兩次前往賀家坡觀賞王雪樵遺墨,在王雪樵遺作中揀去精品兩箱及精拓碑帖數十冊,用四畝半水地置換。日後又被親朋順手牽羊許多,散失竟盡。“文化大革命”中,王雪樵的家族、親友及存有王雪樵墨跡者,紛紛“自我革命”,付之一炬。儘管如此,由於王雪樵喜交下層民眾,饋贈頻繁,書寫量巨大,上世紀八十年代武紹文已覓集其父墨跡若干件結集出版為《王雪樵墨跡選》一書。
書法造詣
王雪樵遍游北京、太原、南京、西安、杭州、五台等名城古剎,搜奇仿古,撫碑讀帖,眼界開闊,國學底蘊豐厚,詩文俱佳,又精研書之五體,鍥而不捨。大起大落的經歷、深厚的學養、再加上紮實的功力,為王雪樵的藝術之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大量的藝術實踐,使王雪樵的書法產生了質的飛躍,臻至“達其性情,形其哀樂”之境。其於篆由漢到秦再到先秦石鼓文,力追前賢。於隸遍臨漢碑,深得漢隸筆勢氣韻,作品古樸厚重、筆致蒼勁、風骨宛然。《陝西省志·名人小辭典》中稱其:“近代書法家,其作隸書松姿柏態,遒勁古蒼。”鍾明善評王雪樵隸書曰:“特別是《重修古佛洞碑記》,訴諸金石之後,倘置之《華山》《史晨》之間亦毫無遜色。”
1936年秋,王雪樵赴北平參加“北平筆會”,經輪番競選,反覆鑒評,其書法作品被評為北方第六,書名於塞北競相傳頌。
1937年春王雪樵應內蒙扎薩克旗沙王和其子鄂貝子之邀赴內蒙,行前,應侄子王既佑之索,賦七絕兩首:
夜雨泠泠書畫連,王朗潑墨便天然。
從今留幅鵝經卷,竟作吾家故事傳。
不妨衣食老風塵,詩酒清寒骨肉真。
留得千年遺像在,兒孫須仿畫中人。 王雪樵在書法初步形成個人風格之時,因患傷寒被誤診,撒手人寰。天生斯人未盡才,能不嘆乎?王雪樵的一生猶如彗星划過夜空,雖然短暫,卻耀眼奪目。
書法家趙熊云:“民國時期,陝西的書畫藝術活動是陝西近代文化史上的一塊亮色。當諸多書畫大家依託西京金石書畫學會,活躍於西安及關中地區時,王雪樵先生獨秀於陝北及塞上,其書法風格與關中一脈相承,俱呈寬博敦厚的北派韻致。” 藝術的力量,說到底就是人的力量。在土窯破屋中,王雪樵以心血為汁液調合漢魏於鼎鼐,融匯碑帖於一爐,胸中道義、腹內詩書化作筆底波瀾,呈現出一種恢宏壯美的生命境界。
古人講究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對王雪樵先生來說,書法是他的性格,性格是他的書法。
書名遠播
雪樵先生自幼喜愛書法,對各家碑帖廣泛臨摹,練就紮實的基本
功,壯年遍游北京、太原、五台、西安、杭州、南京等書法名城古剎,
更進一步提高了書法藝術境界,在此基礎上,集中對秦漢魏六朝碑碣
之研究,悉心揣摩,揉苦練所得,集各家之長,創“魏隸參合”,自
成一體。
他孜孜不倦,晨夕揣摩、臨池染翰,在對漢魏碑石的書法藝術的
研討中,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心線”。他以隸法、方筆入行草,以草
書入隸楷,形成了源於古人、異於古人的獨特藝術風格。拙樸、雄健、
豐厚、生獷、含蓄、直率、力感特盛,是明清以來“法古以開新”的
碑派書法家中很有成就的書法家之一。他的草書“與殿卿四條屏”、
“與紫垣條幅”等作品,筆勢得疾澀之要義,縱收得體,豐腴沉遲,
“肥不露肉,瘦不露骨”,得意入趣處不讓王魯生。所存大量行楷書,
最能體現他的個性特點。在他的筆下,時而篆意,時而隸意,時而方
筆,時而圓筆,時而筆連字連,時而筆斷意連,妙趣橫生。結字上舒
展似康南海,不穩似沈曾植,韻味似張船山、楊守敬,似隸、似楷、
似行、似草,“似以不似”是王雪樵先生書法獨具有特殊的心畫軌跡。
在筆法、結字、章法這三要素中,抓住筆法這一關鍵綜合運用各種筆
法,以自己的審美理想,加以取捨、融化、貫通,創作出面目多樣、
風格統一的大量瑰寶。康南海先生論書有“異態新姿雜筆端”之句,
王雪樵先生正是這樣:“漢魏風骨筆底參”(鍾明善先生語)。
雪樵先生的書法成就,來自天賦啟迪下的苦練,追求是他潛入書
法海洋的唯一動力,勤奮是他取得成就的唯一途徑。據家人談及,每
日晨昏起床,不迭更廁,不事洗盥,蹲於案前凳上,然後立於案前,
禁絕一切干擾,專心致志,“澀筆”數百字而後他事,數十年如一日。
某年雪樵先生為山西某富戶完成壽幛,謝絕潤筆,富戶過意不去,專
程由山西至神木,贈紙四騾馱,先生都作為練字草稿,僅此一項,不
下數萬頁,他的家人因長期磨墨而苦煩不迭。之後,學生、親友為之
濡硯,又無不嗟嘆勞累。今存稿可見,先生每確定一練習項目,必堅
持數月,持之以恆,一絲不苟,苦練不輟。一九三一年,先生的硯台
不能支持了,先生給它包了一個鐵殼,並題銘:“硯系袁君伯玉所贈。
余浸淫秦漢魏六朝碑碣,垂廿年矣,此石有勞焉。”加上先生題硯後
的八年,他潛心書法三十年,據他的學生武懷義回憶,雪樵先生經常
講:“天分聰明者,也需垛兩三房紙練字。”又說:“篆隸具有筋骨
血肉,顏柳歐趙僅具某一點。”要在筋骨的基礎上長自己的肉。要脫
俗,獨創一家,方有歸宿。他強調“蒼松古柏,如龜如鱉。長如螳螂,
短如棗核。”從中明顯看出“尊碑抑唐”的碑派理論主張。雪樵師古
而不泥古,終於自成一體,尤其雪樵先生晚期的字,揮潑自如,趣妙
天成,蒼老古拙中顯示出獨特的風格。《陝西省志·名人小辭典》中
稱其:“……近代書法家,其作隸書松姿柏態,遒勁古蒼;行書則如
流水行雲,秀麗飄逸。”。
雪樵先生的書法藝術,曾受到全國性的鑒評。一九二六年,為慶
祝西安解圍,應于右任先生之邀請,雪樵先生從神木騎著毛驢,冒雨
濁泥,跋涉一月,在“遊藝大會”開幕的前一天趕到,先生受命書寫
“遊藝大會”四字為會額。據傳,若陝北王雪樵在開會前一天不能赴
會,於先生則決定自己“獻醜”。先生即興潑墨,一揮而就,受到了
馮玉祥將軍、于右任主席及與會二百餘名流的極高評價。一九三六年
秋,先生負笈“北平筆會”,經過輪番競技,反覆鑒評,先生書法被
評為北方第六。先生北平歸來,道經包頭,受到了河套同鄉的盛情歡
迎,包頭廣亨西經理董五三為先生贊助川資大洋二百元以示仰慕。青
冢河畔留下了先生不少墨跡。
經過兩次書法盛會,王雪樵先生的書法得到社會廣泛認可,名馳
塞北。
不畏權貴
王雪樵先生性格矜清,藐視權勢,喜與下層人民交結。本鄉父老
但求墨寶,無不應允,多數還貼墊了宣紙、香墨。有一次,石匠師傅
侯二拉請先生給他寫一幅,正好有一個駐軍姓崔的營長也慕名索字。
雪樵先生當面答應了侯師傅的要求,卻給崔某一個“不好看”。隔兩
天先生派侄兒王紹瀛,將寫好的條幅送給侯師傅。一九二五年,陝北
鎮守使井岳秀過壽,派人帶著豐厚的潤筆來神木,請先生寫壽幛。當
時先生正在關帝廟避暑,來人端著銀元提起井鎮守使……雪樵斷然回
絕:“字不賣錢,恕不從命”。來人還想以“井大人”脅迫,先生反
而愈聽愈火,“請復命井大人,是手為父母所生,先師所工,非井鎮
守使使然,送客!”來人是一個副官,正想倨官傲慢,不防雪樵先生
一巴掌過去,二百元銀洋在山坡上亂滾。那副官恐不好交待,只好托
人改請另一位“王先生”代書。隔了幾天駐神木副師長高志清托人傳
言,準備送井岳秀壽幛,請雪樵先生寫。先生聞風,一大清早跑到兄
弟王應中家說:“老兄,我這幾天要躲鬼,在你家住一段,我有上好
紙墨,正好給你寫幾條。”於是為王應中寫了條幅、中堂。他不以筆
奉權貴,願“暫借老嫗復瓦盆”,“不如高臥且加餐”。當井岳秀在
堂會廣眾之間,打開壽幛,看到署名不是“王雪樵”時,赧然失色,
拂袖而去。
神木有位鄉紳任官鹼局長、省參議員,他在省參議員任上,月薪
三百銀元,共當了三年,據說卸任時路過太原,買成金子,發了大財。
也有人說,他把瑤鎮鹼廠的銀子馱回家中,謊報土匪搶去,給南鄉紅
軍栽贓,然後再把銀子用高利放給南鄉農民,民間評價極壞。其發跡
後,上任來神木的官員,先要拜見他,外地回鄉的官員或旅外學生回
鄉也形成“未曾參正堂,先來拜鄉紳”的慣例。
一九三五年,神府區土地革命轟轟烈烈,國民政府一方面用武力
平剿紅軍,同時想在內部打擊少數土豪,以平民憤,緩和階級矛盾。
當榆林專員公署召集各縣黨部指導員會議後,神木縣黨部開始對劣紳
摸底,雪樵先生聞訊,聯合旅外回鄉學生,收集該鄉紳劣跡,投狀要
求懲辦。榆林專署專員杭義來神木後,雪樵先生組織學生到黨部請願
將狀子親自遞給杭義,杭義批示,迅速將其逮捕。該鄉紳押解至榆林
後,行賄杭義使案子變得複雜。王雪樵先生受地方人士委託,多次到
榆林催案,為此賣掉妻子的金戒指。但杭義並不打算嚴格懲辦,他一
方面向上呈報,完成任務,另一方面藉此敲詐其一大筆錢。當這些目
的都達到後,便將其釋放了。
雪樵先生借大形勢為地方除惡,自身卻遭到報復。鄉紳的弟弟、
縣財政局長惡狠狠地對雪樵先生說:“我叫你好好跑(指不能在本地
謀事),像螞蟻一樣愈跑腰愈細。”先生只好謀食外地。
歷久彌珍
雪樵先生的墨跡,留於北京、南京、太原、杭州、西安、包頭、
榆林等地,神木最多,據他的親族、學生粗計,中堂、條幅、贈聯、
墓銘、墨冊近萬件,手稿亦不下十萬頁。此外書籍、碑帖甚多。一九
三八年,先生書屋遭日機炸毀,焚毀、失散不少。先生只好避彈城郊
賀家坡,墨跡隨之遷居,一九四二年,神木教育科長楊和春、民政科
長張伯英偕縣長侯石年兩次前往賀家坡觀賞先生遺墨。侯石年對先生
的遺孀說:“……你們留下沒用,這些字、帖不能當飯,你母子要生
活啊……”結果,用垧半園子(即四畝半水地)先後揀去兩箱子。之
後天雨霉漚,親朋牽羊,散失竟盡。一九四八年,筆者從河套回到賀
家坡,看到村里大多數農民用先生的手稿糊窗戶,經查問,據說已經
糊了幾年,仍有存備。“文化大革命”中,先生墨跡被當作四舊破除,
紅衛兵所到之處,雪樵先生墨跡盡在滌盪之列。先生的侄子王老十,
聽到紅衛兵威名,驚恐不迭,趕忙回到家,將已有的和代族兄保存的
上百件,一根火柴燒成灰沫子。接著家族、親友及存有先生墨跡者,
紛紛“自我革命”,付之一炬。儘管如此,由於先生喜交下層,贈遺
頻繁,至今仍有數百件留於民間。
王雪樵先生自號右軍之裔,欲步書聖后塵之意顯然,他臨摹的聖
教序,惟妙惟肖,得意傳神。此外先輩書法大師,如虞世南、歐陽詢、
顏真卿、曾鞏、蘇軾、陸游、米芾、邢侗等都是他的師宗。先生善寫
楷、草、行、多體隸,金石峪、石鼓、禮器碑、張遷碑、張猛龍碑、
晉文公碑、曹全碑、張黑女志及其他秦漢六朝碑碣,都是他的範本,
因而他能達到不似所師,確有所師,參揉創造,自成一家。
雪樵先生的情志,成全了他對藝術的追求。他喜愛陶淵明和張問
陶的詩和品格,每每以此為書寫內容,藉以寄託情志。他蟄居僻壤有
閒適恬淡的一面,如“林間煮酒燒紅葉,石上題詩擋綠苔”、“結廬
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等。也有悲觀出世的一面,如“學於古訓乃有
獲,樂夫天命復奚疑”、“誰傳死後詩千首,莫放生前酒一杯”等。
但是更突出的乃是哀怨中表現出不平之氣,壓抑中吶喊抗爭之聲。他
願與乾隆年間大詩人張問陶為知音,抒發其懷才不遇顛沛不屈的憂憤。
如:“草兔初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天若有情猶識我,人
如無命不須才”等。古人講究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對王雪樵先生來
說,書法是他的性格,性格是他的書法。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國史實續,典籍增補,經濟飛騰,文苑盎
然。雪樵先生的書法藝術也日益受到重視,對其作品的整理、介紹、
學習、評論、研究工作陸續深入。這位半世紀無聞的塞外奇才以其自
成一家的書法和自由平等的精神,開始重新被人們認識,並且越來越
顯示出彌足珍貴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