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英集
詩文別集,明王叔英撰。叔英,字原采,號靜學。浙江黃岩人。洪武中與楊大中、方孝孺等人一齊被征,唯叔英固辭歸。二十年以薦為仙居訓導,改德安教授,遷漢陽知縣,任職期間頗有惠政。據說有一年天旱,叔英絕食求禱,馬上應驗。建文時,召為翰林修撰。曾上《資治八策》以鑒國事。後朱棣兵起,南下至淮河時,奉詔募兵以抗北師,行至廣德,京城不守,他當時見齊泰奔來,還以為齊泰有二心要抓他。齊泰把京城不休的情況告訴他,兩人抱頭慟哭,共圖後舉。後來,知道敗局已定,為表對建文帝的忠心,乃沐浴更衣,書絕命詞藏於衣裾間,自盡於玄妙觀的銀杳樹下,天台道士盛希年將他葬在了城西五里處。後其妻自盡於獄中,兩個女兒投井自殺。
叔英之詩文由於遭禁毀,流失很多,與其同時代的楊士奇都無法找到一個完整的本子。成化八年謝世修首刻《靜學文集》,僅存序、記二體共三十篇。明萬曆、清康熙、嘉慶、宣統各朝不斷增補復刻,最後為三卷。
集中收錄的《資治八策》比較著名,從其名字即可知其主要是講修身治國的方法和策略的。“八策”指的是:“務學問、謹好惡、辨邪正、納諫諍、審才否、慎刑賞、明利害、定法制。”“務學問”是勸君主學習古訓、經史,用歷史經驗教訓來指導時政,“為人君者誠能於古訓學焉,而以其善而致治可以為法,惡而致亂可以為戒者,體之於身,驗之於當時,而力(立)去取之則,於治天下不難矣。”“謹好惡”指出君主的好惡影響很大,乃“天下之所趨”也,“天下之所惡”也,故而君主要特別謹慎,“必也於一舉動之間,內以度其可否於心,外以質其是非於人,善則行之,不善則勿行,或已行而速改之,如是則凡發於身而措諸事者,無不得其正,而天下之所趨者無不得其正矣。”
“辨邪正”勸誡君主要想修身治天下,就必須親正臣而疏邪臣,因為“邪臣志在於利身,而務於從君之欲,故人君悅其適己而易得以親之;正臣志在於濟時,而務于格君之非,故人君惡其違己而易得以疏之”。對於順己之意的邪臣和違己之志的忠臣,君王要辨別清楚才決定取捨。“納諫諍”勸君王要多聽諫語,因為人情就是喜歡聽順意之言,而不願聽逆耳之語,所以多拒諫之君而少進諫之臣。君王應鼓勵進諫。“審才否”一節不完整,大意是說任用人才要有嚴格的審核制度。“慎刑賞”則主張刑賞公平合度,嚴格遵循法律,從而達到“賞一人而能使千萬人歡,刑一人而能使千萬人懼”的目的。“明利害”是“八策”中最詳盡的,論述的是經濟政策。提出“富”、“庶”、“教”的治世標準,其中發展經濟,使社會富足是社會穩定和發展的基礎;而經濟繁榮須做到開源節流,“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同之者舒”。
此外大力提倡發展農業,壓縮工商儒等非農業人口,精簡軍隊、政府官吏,減輕徭役以保證足夠的人力,不失農時地從事耕作,反對浪費。還提出以制恆產、均貧富、平賦稅的方式保證農民有較高收入,從而鼓勵人們從事農業生產的積極性。但重農的同時,壓制工商業的發展,其原因在於現在工匠、商賈獲利豐厚,而“農人竭一家之力者,或不足以當其一夫之獲;積一歲之收者,或不足以副其一家之售,由是務末者恆有餘而務本者恆不足。”“定法制”則意在說法制要因時制宜,合乎實際,但不能徇人情之私而違反天理之公,因為天理是公正的,而人情則會有偏失。《資治八策》是為“資治”而作,總結了封建社會長期以來的治國經驗,從為君之道、政治制度、法律制度以及經濟政策等方面加以闡述,其中在經濟方面提出的鼓勵發展社會經濟、發展農業的觀點頗為深刻,針對性較強。
與同時期的方孝儒、茅大方、練子寧等人相比,王叔英思想比較開明,他雖尊儒道,但也重實際。建文初,孝孺欲推行井田制,叔英寫了《與方正學書》曰:“凡人有才固難,能用其才尤難。子房於漢高,能用其才者也;賈誼於漢文,不能用其才者也。子房察高帝可行而言,故高帝用之,一時受其利,雖親如樊、酈,信如平、勃,仁如蕭、曹,莫得間焉。賈生不察而言,且言之太過,故絳、灌之屬得以短之。方今明良相值,千載一時。但事有行於古,亦可行於今者,夏時周冕之類是也。有行於古,不可行於今者,井田封建之類是也。可行者行,則人之從之也易,而民樂其利。難行而行,則從之也難,而民受其患,此君子之用世所貴於得時措之宜也。”說明對待先輩的傳統,有些現在可用,有些現在不能用,必須因時制宜,才能使民樂受其利。
後來方孝孺雖未施行井田制,但用周朝制度,卻無濟於世,說明王叔英之見是適宜的。王叔英思想的通達還見於其他文章。如《送孫生序》在論及君臣關係這樣的傳統綱常仁義內容時,也並不迂執。他說:朋友之交有厚薄,“子待之以厚而彼報之以薄者,子縱不形於言,不怒於色,未必無慍於心也。”如今朝廷對待士人不薄,“賜田祿以養之,擇師傅以教之,而稍成則升於太學,益豐其廩食,使廣其學,學成授之以美官,可謂厚之至也”,士人也同樣應該報之以厚,那就應該忠於朝廷,忠於君王。從朋友相待的厚報厚的人之常情推論到君臣關係,又以人臣食君厚祿推到必報君王厚恩,其說教入情入理,並不空談大道理。
王叔英曾任教多年,故對為師之道也頗多經驗之談。在《送卓高序》、《送友生厥允廉教授潮川序》里指出弟子未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世俗淺儒不明此理,一旦為師,必要提出聞多見廣的架勢讓弟子信服。天下古今之事變幻莫測,聖人也不可能盡知,更何況一般學者呢?老師也應該“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必隱瞞自己的短處,對己對人都有好處。還指出教師既要有待人之資,又要有待人之量,“聖人不責人以必聖,賢人不責人以必賢,而後天下之才無所棄矣”。
集中詩作不多,僅錄十四首,其餘皆失傳。
此詩文集所表達的思想不虛、不套、不泥古,其勸戒之言中肯,合情理,但可惜由於王叔英對建文帝之忠,使其詩作也成為永樂時的禁書,翻刻至今,其貌已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