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歌 其六
詩文南宋·汪元量
北望煙雲不盡頭, 大江東去水悠悠。
夕陽一片寒鴉外, 目斷東西四百州。
內容
注釋(1)燕云:宋代曾設定燕山府路及雲中府路,包括今河北、山西兩省的北部地區,簡稱燕雲,燕山後為元都城所在。此處泛指北方。
(2)東西:一本作“東南”,四百州:指南宋統治下的府、州、郡一級行政單位。宋朝全盛時號稱“八百州”,南宋時的半壁江山,約為一半,作者故稱為“四百州”。
(3)此詩是元滅南宋時,作者被元軍押解北上途中所作。
舉目北望,燕地的上空白雲渺渺,望不到盡頭,低頭俯視, 江水浩浩,永不停歇地向東流去,就像我悠悠不盡的愁思。 夕陽西下,一片寒鴉飛過,越飛越遠,飛到視線之外, 極目四望,故園神州在何處?
作者汪元量,字大有,南宋詩人,別號水雲,錢塘(現在浙江省杭州市)人,生卒年不詳。他原來是南宋宮廷里的琴師,公元一二七六年,元軍進入臨安,(現在流浪生活杭州市),宋恭帝趙顯和太后等被服北去,他也隨行,親身體驗了亡國的痛苦,寫了很多沉痛的紀實詩篇。他留在燕京(現在北京市)的時間很久,文天祥被囚禁時,常到監牢里去探望慰問,兩個人唱和了不少詩,變成很好的朋友。他的詩,情緒悲涼,風格樸素。作品有《湖山類稿》、《水雲集》,其詩廣泛地反映了南宋亡國前後的歷史 , 感慨深沉,悲涼悽惻,被譽為“宋亡之詩史”。 後來出家做了道士,公元一三一五年還在世。
背景公元一二七六年春天,元兵在伯顏的率領下,向南京城臨安(現在浙江省杭州市)進逼。那裡的小皇帝還不滿六歲,由祖母謝太后,母親全太后作主派大臣向伯顏投降。伯顏進駐湖州(現在屬浙江省),派人到臨安受降,然後把小皇帝等等俘虜到北方去。作者也在俘虜之中,一同北去。《湖州歌》共九十八首,寫的就是被俘虜之後的見聞和感觸。譯詩:舉目北望,望不盡的是白雲渺渺, 浩浩東流,永不停歇的是江水悠悠。 斜陽西沉,映照著歸鴉飛過的寒空, 望穿茫茫四極啊,何處是故園神州?
賞析詩人與被俘人眾懷著悽惻的心情被押往北方,途中步履維艱,卻後退不得。舉目北望,哪裡是個盡頭?眼中所見再也不是熟悉的故國風物,頭頂天空再也不是故國的天空。“不盡頭”,是指北國的雲天蒼茫瀰漫,神秘莫測,這艱難的路程沒有盡頭。這三個字透露出詩人前程未卜、追懷故國、難捨難休的心態。第一句就以沉緩迷惘的語氣奠定了全詩纏綿惆悵、淒神哀腸的感情基調。
第二句寫大江東流的壯闊之景。面對浩大之物,人們往往感到宇宙時空宏大永恆,人生渺小短暫,既而或看破紅塵,遊戲人生,或情動於中,積極奮進。詩人正處此境,面對這永不停歇的江水,感慨萬千。“水悠悠”似乎說詩人的痛苦永無斷絕,象悠悠的東流水一樣。孔子指著江水說“逝者如斯夫”。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復返,而詩人心中的亡國之思隨時間的推移不是一去不返而是像江水那樣滔滔不停永無盡期。江水悠悠,心潮起伏,詩人或許也想到人世更迭,人生榮辱之變,但最為刻骨銘心的卻是故國之思,是對國事變遷的沉痛追懷。故國往事是否如流水逝了?時光之水是否真能沖刷掉心頭的哀傷愁緒?詩人以“大江東去水悠悠”的壯闊之景襯托心中難耐的孤淒無助、恍然如夢的思緒,傳達出哀怨、惆悵、悲涼的心境。
“夕陽一片寒鴉外”,化用秦觀的詞:“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因正是眼中所見,真情實景,便自然無痕,不覺生硬。畫面很簡單,夕陽漸沉,暮色蒼茫,寒鴉歸巢。但那種孤寂清冷、悲涼悽惻的情緒卻深入人心。這動人心弦的畫面與前兩句所述是同一雙憂鬱眼睛所見,同樣都折射出詩人心中的苦楚,正所謂“一切景語皆情語”。
“目斷東西四百州”,讀至此處,我們仿佛聽到了一聲喟然長嘆。環顧四野,高天長雲,大江東流,夕陽寒鴉,暮色暝暝,故國神州何處?我身何處?“目斷”是思而望,望而不見。從詩的第一句起,詩人就開始了尋找,東西南北望斷,只落得心中一聲無奈的嘆息。“四百州”說明了魂牽夢繞的故國曾經是地大物博、國強民盛,而今再也尋不見了。國勢衰微至此,連皇帝都成了敵人的俘虜,想想真是淚眼望穿,愁腸寸斷。
這首詩作者以大寫意的手法展示了一個動態畫面,敘述了北行途中尋望故國而不見的過程。語言簡潔明了,情感哀怨淒迷。詩人用迷茫的白雲、悠悠的江水、淒清幽寒的夕陽來烘托悽惻悲涼、感慨惆悵的複雜情懷,抒發自己眷戀祖國的深情和亡國失家的悲傷無奈。讀後我們仿佛能看到他那緩緩四顧的身影,他那憂鬱渴念的目光,聽到他那失望無奈的嘆息。他曾有詩“書生空有淚千行”,說的就是這種心情,他只能低吟亡國之音,寄託“亡國之苦,去國之戚”。李鈺的《湖山類稿跋》評汪元量詩:“開元、天寶之事,紀於草堂,後人以詩史目之。水雲之詩亦宋亡之詩史也。”從此詩可見一斑。
(1)“望”字在詩中有何作用。
“望”字起到全詩景物描寫的統領作用。
(2)簡析“大江東去水悠悠”與蘇東坡“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表達的不同情感。
“大江東去水悠悠”抒發了作者身處國家衰亡不可挽救之時的悲痛心情,側重現實。蘇軾的詩句表達了對歷史流轉、英雄不在的感慨,側重懷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