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海秋詩集序》 作者(清)何紹基
海秋語余曰:“學詩而不求之於孔子所錄之《三百篇》,是沿斷港絕流而欲至於海也。”余應之曰:“吾楚人為詩而不求之於屈子之《離騷》、《九歌、《天問》諸篇,是數典而忘其祖也。”若海秋之為詩,根柢性真,上躡《風》、《騷》,而又浸淫乎八代,藻繢乎三唐,情深文明,氣雄詞古,數百年間,作詩者林立,才如海秋,殆罕倫比。
海秋年未強仕,存詩至二千餘首,編錄既竣,急以示余。且曰:“學問之道無窮,望子貞之益我也。”余曰:“詩者,先王六藝之餘也。藝以道精,道以藝著。然藝也者,無盡而可盡者也,若道則無盡者也。子之於詩富矣!美矣!今以後吾願子之專一於道,而不復學為詩也。道充於身,德涵於心,心與造物游而理於事類精,乃演之於文,乃聲之於詩,萬情畢人,萬象俱出。將所謂《三百篇》、《離騷經》者,符契焉耳,筌蹄焉耳。”《老子》曰:“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海秋既豐於詩,叉欲大暢於文,吾故欲以學道者損之。損之乎?益之乎?
海秋嘗曰:“知吾之詩者.子貞也。” 余蹇於詩,而又窒於道,君其將何以益我乎?戊戌冬至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