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清平樂
野花芳草,寂寞 關山道 。柳吐金絲鶯語早,惆悵 香閨 暗老 !
羅帶悔結同心 ,獨憑朱欄 思深。夢覺半床斜 月,小窗風觸鳴琴 。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寂寞:清寂,寂靜。
2、關山道:形容艱難坎坷的山路。
3、惆悵(chóu chàng):失意,懊惱。
4、香閨(guī):青年女子的內室。
5、暗老:時光流逝,不知不覺人已衰老。
6、結同心:用錦帶打成連環回文樣式的結子,用作男女相愛的象徵,稱“同心結”。
7、朱欄:朱紅色的欄桿。
8、斜:讀xié。
9、風觸鳴琴:風觸動琴而使之鳴。“鳴”,使動用法。
白話譯文
野花和香草,寂寞地生長在這關山路旁。柳樹吐出金黃的絲條,黃鶯兒那么早就在歌唱。我滿懷惆悵,在香閨里暗自虛度時光。
我多么悔恨,解下羅帶與你結成同心。如今獨自靠著朱欄,思念多么深沉。睡夢中醒來,一彎斜月照著半個空床。小窗吹來的風,觸動琴弦哀鳴作響。
創作背景
唐代社會國力強盛,經濟高度發展繁榮,戰爭頻繁,而且水陸交通也比較發達,南來北往遊歷謀生的流動人口逐漸增多,直接導致了大量夫妻分離別居,而閨情詞正是以常年與丈夫分離的思婦的離愁別恨為主要內容的。具體而言,造成夫妻分離的原因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戰爭的頻繁。唐朝立國三百年間,戰爭持續不斷,常年有大批青壯年戰守在邊塞。這樣征人久戍不歸,夫妻長期分離不能團聚,便成為一個普遍的嚴重的社會問題。可以說,反映征婦情感的閨情詞是唐代長期邊塞戰爭的產物,在閨情詞中占了相當大的比重,因此,明唐汝詢說:“唐人閨怨,大抵皆征婦之辭也”。二是商業的發達。唐代疆域遼闊,水陸交通暢達,商業顯現出前所未有的發達狀態。唐代商人為了謀取高利,常年奔波在外,於是在文學領域產生了商婦這一新的文學形象。三是求仕宦遊的追求。唐代文人對個人前途抱有很大的信心,對參與社會的政治與文化活動表現出很大的熱情。因此,許多人走上了漫長的“讀萬卷書,走萬里路”的讀書、漫遊、求仕之路,妻子則獨守空閨,忍受相思別離之苦。
尤其是晚唐時期隨著國勢衰微,失望與沮喪的陰影投射在文人的心中,有許多文人再次把目光投向閨情宮怨題材,通過表現女性對愛情和幸福的渴求來實現個人心靈的撫慰。
此詞正是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寫成的。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這首詞是傷春懷人之作,寫思婦傷情。它代指思婦立言,而不同於常見的韋莊自我抒發情性之作。
“野花芳草,寂寞關山道。”這是思婦想像丈夫在遠行的路上,雖有野花芳草,但畢竟寂寞荒涼,形單影隻,不堪淒楚。接著寫近處的風景:“柳吐金絲鶯語早”,這是早春時節,柳枝柳葉還沒有一片碧綠,而是黃中透綠,所以詞人寫“柳吐金絲”,讓人眼前一亮,再加上報春的鶯語,在視覺和聽覺上同時給以強烈渲染。但這一切都是為了反襯思婦的悠悠愁思:“惆悵香閨暗老。”令人覺得黯然銷魂。
“羅帶悔結同心,獨憑朱欄思深。”這裡寫的是思婦心理活動,文字的表面是思婦悔恨不該和丈夫用羅(錦)帶打那個同心結,其實是愛之切,恨之切。所以思婦獨自倚著閨閣的朱欄無限深情地思念著遠行的丈夫。這深情的思念縈繞在思婦的頭腦中,讓思婦不能安然入眠,只要有一點輕微的動靜,就把思婦從夢中驚醒。“小窗風觸鳴琴” ,連聲響細微的輕風拂琴鳴都讓思婦不能睡穩。思婦被驚醒後看到的是“半床斜月” ,一片淒涼清冷,不禁讓人觸景生情,這也正應了李清照的那句“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首詞的結構比較特殊,寫了兩層意思。第一層寫思婦憑欄思深:上片直到下片頭兩句,是所思的具體內容。野花盛開,芳草萋萋,柳吐金絲,鶯聲不斷,是寫暮春之景,以時暮襯托出“香閨暗老”,而況關山道上,訊息全無,使人惆悵,憔悴蒼老,產生了“悔結同心”的輕怨。第二層是由思深而成夢,夢後而傷情。夢境略去了,夢後也只是用“斜月”、“風觸鳴琴”這一富有寓意的圖畫表現的,有聲有色,耐人咀嚼。
此詞通篇不假雕飾,全用白描,於淺直中見深切,於此很可以看到韋莊詞的基本特色。
名家評論
明·湯顯祖《花間集》卷一:坡老詠琴,已脫風幡之案;“風觸鳴琴”是風是琴,須更轉一解。
清·許昂霄《詞綜偶評》:前闋說遠,後闋說近。
清·陳廷焯《雲韶集》卷二四:起筆冷,清絕孤絕。
近·俞陛雲《五代詞選釋》:此錄其次章也。其首章雲“故國音書隔”,又雲“駐馬西望銷魂”,知此章亦思唐之意。其言悔結同心,倚闌深思者,身仕霸朝,欲退不可,徒費深思,迨夢覺而風琴觸緒,斜月在窗,寫來悲楚欲絕。
近·李冰若《栩莊漫記》:昔愛玉溪生“三更三點萬家眠,露結為霜月墮煙。斗鼠上堂蝙蝠出,玉琴時動綺窗弦”一詩,以為清婉超絕。韋相此詞以“惆悵香閨暗老”為骨,亦盛年自惜之意,而以“夢覺半床斜月,小窗風觸鳴琴”為點醒,其聲情綿邈,設色雋美,抑又過之。
作者簡介
韋莊,唐末五代詩人、詞人。字端己,諡文靖。京兆杜陵(今陝西西安市東南)人。唐初宰相韋見素後人,詩人韋應物四世孫。少孤貧力學,才敏過人,疏曠不拘,任性自用。公元880年(廣明元年)陷黃巢兵亂,身困重圍。後逃至洛陽,赴潤州入周寶幕府,開始了為期十年的江南避亂生涯。公元894年(乾寧元年)進士及第,歷任拾遺、補闕等職。公元901年(天復元年)入蜀任王建掌書記,官至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其詩極富畫意,詞尤工,與溫庭筠並稱“溫韋”,同為“花間派”重要詞人。存詩320餘首,有《浣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