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浣溪沙·書大同驛壁
榕葉桄榔驛枕溪,海風吹斷瘴雲低,薄寒初覺到征衣。
歲晚可堪歸夢遠,愁深偏恨得書稀,荒庭日腳又垂西。
作品賞析
張元乾是一位生活於南北宋之交的詞人,時代的憂患使他的作品染上了濃郁的世紀末的情緒;另外,他還是一個性格耿直的愛國志士,這又使得他時刻不滿於苟安的逆境。這兩方面的因素、熔鑄了他悲憤的藝術風格。他的作品不但是個人情感歷程的記錄,而且也透露了普遍的時代的回聲。這首《浣溪沙》便是通過對傳統的羈旅之愁的刻畫,反映了士大夫文人複雜的心理層次。
上片是詞人對環境的交代。榕樹和桄榔(即椰子)都是南方植物,由此知道,詞人所處的原來是一個被熱帶風光所包圍的南國的逆旅:“榕葉桄榔驛枕溪”。但使人遺憾的是這種充滿詩意、甚至有些異國情調的環境並沒有給詞人帶來半點情緒上的舒展,相反,卻成了“獻愁供恨”的苦難的愁端,這就是下句所暗示的:“海風吹斷瘴雲低”。若從表面演繹,這一句也可看作是環境組合的一部分,雖然它相對前面而言頗有些煞風景的意味;若從心理深層分析,它則可以視為詞人愁思的對象化、意象化。也正因為如此,詞人雖然身處溫暖如春的南國,也不能掩蓋內心的淒楚,筆端亦由開始的故作輕鬆很快轉入真實的沉鬱蒼涼。因此,從第二句開始,詞人的主觀情緒便進入了一個複雜的愁苦的世界,並漸漸趨向明晰、深沉,到了“薄寒初覺到征衣”,這種愁緒便有了一個定性:詞人所哀嘆、所不堪忍受的乃是綿延千古的憂鬱——羈旅之愁。這一句既對上片有著終結的意義,同時對於下片亦有開啟的作用,把讀者引向了一個更加沉重的純情感的領域。
下片轉入抒情。被寂寞的羈旅之愁所主宰的詞人,思起了自己的故鄉,不由得嘆道:“歲晚可堪歸夢遠”,“歲晚”一語在這裡尤具有典型意義,它似乎吐露了這樣的潛台詞:一年的時光將盡,轉眼又到了歲暮,我本應和親朋好友一起享受天倫之樂,而現在卻孤身漂泊,獨自忍受逆旅的淒涼。而“歸夢遠”一語正是詞人還鄉之夢在情感上幻滅的象徵,它不但傳達了詞人與故鄉、故人現實的距離感,而且更多地流露了由此引起的失落感。但令詞人心痛的不僅只此一端,還有比這更殘酷的折磨,這就是下句所說的:“愁深偏恨得書稀。”古人云:“家書抵萬金”,遠離家鄉的遊子往往能從親人的書信中感到慰藉,從而獲得感情上的平衡,但現在詞人的情形是:親朋故舊似乎忘卻了他,唯一值得寄託的書信的安慰也幾乎失去了。一個“恨”字便道出了其中的況味。至此,詞人的情緒可謂跌落到了最低點,一種更加悲哀、帶有遲暮之感的生命的荒漠悄悄地降臨到心頭:“荒庭日腳又垂西。”如果說以上詞人主要是通過距離感敘述身世的漂零,那么現在,這種距離感明顯地消失了,在身心完全失去依託的情況下,他已陷入了憔悴、絕望的境地。儘管他為自己的痛苦賦予了一個憑藉的物象,但絲毫未減輕它的力度,相反,卻使讀者於詞人的直抒胸臆中又嘗到了幾許感性的蒼涼。
作者簡介
張元乾(1091-約1170),也作張元乾,福州人。字仲宗,自號蘆川居士、真隱山人。詞風豪放,為辛派泀人之先驅。著有《蘆川詞》、《蘆川歸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