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虛至德真經四解

沖虛至德真經四解

《沖虛至德真經四解》集晉張湛注、唐盧重玄解、宋徽宗訓、宋范致虛解於一體,非常有資料價值與思想價值,《續修四庫提要》:“《列子》注本,傳世極稀,其存於今日者,僅張湛注,殷、陳二家釋文,及林希逸、江遹、吳澄、朱得之、焦竑諸家之解。然林、朱二氏及焦氏之注,皆失之淺陋,惟張湛注得其玄旨,此外無一存者。幸有是編,出於金人之手,因得存四家之解,且注皆極精。其於張氏之注,但錄原文,不及陳氏《釋文補遺》,故檢通篇,混入音釋僅一處,張氏原注之面目得此以存。……且四家之注今多不傳。張注雖存,又為陳氏《釋文補遺》所混淆,幸得是編存其本來面目,是則留心文學之士所不容忽視者也。”

基本信息

內容介紹

《沖虛真經》即《列子》。唐玄宗於天寶元年(742)詔封列子為沖慮真人,尊《列子》一書為《沖虛真經》,道教奉為“四子”真經之一。宋真宗於景德四年(1007)加贈“至德”二字,故又名《沖虛至德真經》。

作者介紹

列子,姓列名禦寇,或圄寇,亦作周寇、圉寇。戰國鄭人。《莊子》中稱其師事壺子,安貧樂道,虛極無為,能御風而行。《正統道藏》本《沖虛至德真經》前有《列子傳》,謂其居鄭圃四十年,人無識者。初事壺丘子,後師老商氏友伯高子,進二子之道,九年而後能御風而行。

高守元,生平事跡不可詳考。據《沖虛至德真經四解》前毛麾所作序可知,其為平陽(今山西臨汾)人,字善長,號和光散人,大致生活於金世宗大定時期。毛麾在序中評價高守元集《列子》四家注說:“平陽逸民高守元善長收得二解(按:指宋徽宗、范致虛《列子注》),並張、盧二家合為一書,誠增益於後學者,因之得以叩玄關、操聖閾,致廣大而盡精微。” 毛麾所言確為事實。《列子》注本因戰亂傳世甚少且難得,高守元不辭勞苦而輯成《沖虛至德真經四解》二十卷,功不可沒。

版本價值

《沖虛至德真經》,即先秦典籍《列子》,因唐玄宗、宋真宗遞相加封列子尊號,故一書而有二名,為道教元典之一。現存文籍中鮮見宋代以前《列子》註疏之作,幸而明《正統道藏》著錄的《沖虛至德真經四解》(下文或簡稱《四解》)使我們得以了解《列子》早期的訓解成果。此書共二十卷,入《道藏》洞神部玉訣類聖、德字號。至於集解編纂者高守元的身世,除一些點滴記述外,史無明文。據書前署款大定己酉(1189)的毛麾序:“平陽逸民高守元(善長),收得二解,並張、盧二家,合為一書。”另,《金史》卷一百三十一有“馬貴中天徳中為司天提點,與校書郎髙守元,奏天象災異忤旨,海陵皆杖之”記載。於此約略可知作者的一些信息:高守元,字善長,平陽人(今山西臨汾),主要活動於金海陵王、世宗時期。

高守元集《列子》張湛注、盧重玄解、宋徽宗政和御解、范致虛訓釋為一書,故名《四解》。全編以張湛注經、注為主體,不冠名姓,其他則以“盧曰”、“政和”、“范曰”相區別,悉數客觀臚列而不加個人識斷。東晉學者張湛,通過註解《列子》,宣揚他的玄學思想。盛唐學者盧重玄則以詮釋經典闡述其重玄理論。殆至北宋政和年間,徽宗趙佶與其臣僚范致虛以“老學解讀《列子》,糅合儒、道,並將宋代易學引入其中”,即《沖虛至德真經義解》及《沖虛至德真經解》二書。唐代殷敬順《列子釋文》(《沖虛真經釋文》)側重於音義訓詁,而較早的詮解經典、闡發義理的傳注之作非此四家莫屬。

上述四家之中,竟無完帙單行流布於世者。

范致虛《沖虛至德真經解》僅見存於《四解》。宋徽宗的《沖虛至德真經義解》倒是被著錄於《道藏》洞神部玉訣類作字號,只不過已是殘本,僅有《天瑞》、《黃帝》、《周穆王》、《仲尼》四篇,其餘四篇付之闕如。

盧重玄注《列子》於唐宋《藝文志》均未見錄存,卻出現於鄭樵《通志》和焦竑《國史經籍志》中。北宋陳景元在《列子釋文》序即提到“於潛山覽有唐道士徐靈府手寫《列子》洎盧重玄注”,高守元也是在四家基礎上“合為一書”。這說明至少在宋金時期是存在著盧注單行本的。今有清嘉慶八年秦恩復石研齋刻本。據秦刻序文:“余於南北藏書家訪求盧注十餘年,今始得於金陵道院。書凡八卷,楊朱一篇注佚其半。……向非入之道家,遞相纂述,不幾終遭沉晦耶?”秦氏並未指明所據板刻,而《道藏》本《四解》中盧注恰好於《楊朱》篇所存僅半。我們傾向於認為秦刻當是鉤稽自《道藏》,而非單行本,只不過《四解》析作八篇二十卷,秦氏“八卷”疑是“八篇”之誤。《列子》張湛注出現年代最早、爭議也最多。

唐殷敬順以張注《列子》為底本,另撰《釋文》,仍然是“二家各自為書”,宋人史志目錄所載也是分別並行。到後來,殷書孱入張注中。《四庫全書總目》雲:“其注自張湛以外,又有唐當塗丞殷敬順《釋文》二卷,此本亦散附各句下。然音注頗為淆亂,有灼然知為殷說者,亦有不辨孰張孰殷者。明人刋本往往如是,不足訝也。”實際上,“《釋文》入注,溷餚不別”始自元人,至明而效尤滋甚,傳世的明代多種諸子合刊本或單行本均如此。

《列子》張湛注除了闡發章旨外,還訓釋字詞聲讀。我們據現藏國家圖書館的北宋本張注《列子》跟高守元《四解》所錄張注比對,其音注通常散附在正文內,數量不多,兩者基本相同。《四解》中的釋音殆與宋本同源,或即承自宋本。二本也有略異之處:張湛《序》跟劉向《列子新書敘錄》的注音僅見於前者。個別混入注中的音釋也不見於宋本,如:《黃帝卷四》張湛注“向秀曰:能鶩沒之人也”,音注:“鶩,音木”;《說符卷二十》盧重玄注“楚人鬼而越人禨”,音注:“禨,巨衣切,又居希切”。沒有證據表明,這些音釋必然出自張湛之手,不過就形式上看,其產生時代當不晚於隋唐。與此相關,我們也注意到,張湛注中的音釋並不同於唐殷敬順《列子釋文》。清黃丕烈於北宋本張湛注《列子》書後跋曰:“抱沖從弟澗蘋為余校是書,見其中所附音,始猶疑為殷敬順《釋文》,後細審之,乃知非《釋文》,蓋作注者之舊音也。

且為余言:‘為殷敬順乃宋人而託名唐人者。如此本字句,《釋文》所云一本作某某,皆與此合。則此本之在《釋文》未行以前可知。’”

抱沖,即清代校勘學家、目錄學家顧廣圻。他認為“殷敬順乃宋人而託名唐人者”固然大謬,但意識到張湛注中的釋音年代要早於殷敬順的《列子釋文》無疑是正確的。

綜上所述,高守元《四解》的文獻價值毋庸置疑。鑒於明《道藏》編纂的年代因素,不少珍貴的宋元古籍得以流傳,在某種程度上保存著文本的原始面貌,對於版本校勘輯佚、語言文化研究大有裨益。《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稿本)》謂:“《列子》注本,傳世極稀,其存於今日者,僅張湛注,殷、陳二家釋文,及林希逸、江遹、吳澄、朱得之、焦竑諸家之解。然林、朱二氏及焦氏之注,皆失之淺陋,惟張湛注得其玄旨,此外無一存者。幸有是編,出於金人之手,因得存四家之解,且注皆極精。其於張氏之注,但錄原文,不及陳氏《釋文補遺》,故檢通篇,混入音釋僅一處,張氏原注之面目得此以存。……且四家之注今多不傳。張注雖存,又為陳氏《釋文補遺》所混淆,幸得是編存其本來面目,是則留心文學之士所不容忽視者也。”

陳氏《釋文補遺》即陳景元為殷敬順《列子釋文》(《沖虛真經釋文》)所做的補正。清人已做了《列子》盧重玄注的輯錄工作,迄今尚無輯佚范致虛及宋徽宗政和御注的成果,而《四解》與北宋本《列子》張湛注的比勘工作也有待進行。儘管如此,當前學界已逐漸重視對《四解》的利用,可看到的成果僅有孔德凌《〈沖虛至德真經四解〉校勘記》(2011《圖書館理論與實踐》)一文,是以其他典籍勘正《四解》訛誤。

現存《沖虛至德真經四解》除《道藏》本之外,也被錄存到上世紀出版的《續修四庫全書·子部》中。

《沖虛至德真經四解》的價值是多方面的,本文結合自己的研究方向,嘗試從語言學角度切入,考察其中的注音材料。

如上節所言,《四解》釋音跟北宋本張湛注《列子》基本雷同,兩則例外不見於北宋本,在《四解》中分別出現於徵引向秀話語及盧重玄注文中。可以認為,《四解》的注音,就是北宋本張湛注《列子》的注音。

據我們統計,《四解》共為 52 個字頭標註 54條釋音。反切 30 條,直音 22 條,紐四聲 2 條。注音術語多樣,直音字全部用“音某”的形式,反切則以“音某某”、“音某某反”、“音某某切”、“某某”、“某某反”、“某某切”的形式標識,似乎沒有固定的規範,帶有隋唐前隨文釋義的注音風格。

無論釋音採用什麼樣的形式,可以從承擔的職能不同來分析注音的內容。本書約略可區劃為以下數類。

第一類:單純性作音。

(1)《周穆王卷八》:“眠中啽囈呻呼”,音注:“啽,吾南反;囈,音藝”。

(2)《湯問卷十三》:“山名壼領,狀若甔甀”,音注:“甔,音擔;甀,音槌”。

(3)《湯問卷十三》:“南國之人被發而裸”,音注:“裸,力果”。

(4)《湯問卷十四》:“巧佞、愚直、婩斫、便辟,四人相與游於世”,音注:“婩,魚畧切;斫,齒畧”。

(5)《湯問卷十四》:“眠娗、諈諉、勇敢、怯疑,四人相與游於世”,音注:“眠,莫典;娗,徒蠒;諈,主蘂;諉,如偽”。

(6)《楊朱卷十七》:“後庭比房數十,皆擇雉齒婑媠者以盈之”,音注:“婑,烏果切;媠,奴坐切”。

以上數則皆是以直音字或切語為疑難字作音讀標識,功能單一。例 1) 啽囈,猶夢囈也。啽,《廣韻》“吾含切”,疑母覃韻平聲;囈,“魚祭切”,疑母祭韻去聲。音注與之同;2) 甔,“瓦瓶”義,《廣韻》“都濫切”,端母闞韻去聲;“都甘切”,端母談韻平聲。直音字擔去聲、平聲二讀分別與之相符。甀,“馳偽切”,澄母寘韻去聲,“罌也”。

槌,音同甀;3)裸,《廣韻》“郎果切”,來母果韻上聲,“袒也”;4)婩斫,迭韻連綿詞,張湛注:“不解悟之貌。”以人的情態虛擬的寓言人名,下同。

婩,《集韻》“逆約切”,疑母藥韻入聲;斫,“尺約切”,昌母藥韻入聲。釋音音韻地位同韻書;5)眠娗,迭韻連綿詞,“不開通貌”。眠,《集韻》“彌殄切”,明母銑韻開口上聲。音注“莫典”切同。娗,“他典切”,透母銑韻開口上聲。音注為定母,與被注字聲紐有清濁之別。諈諉,迭韻連綿詞,並煩重之貌。諈,《集韻》“主繠切”,知母紙韻合口上聲;諉,《集解》“而睡切”,日母寘韻合口去聲。音注音韻地位均同韻書;6)婑媠,迭韻連綿詞,形容女子柔美。婑,同婐。《集韻·果韻》“婐,或作婑。”媠,《廣韻》“他果切”,透母果韻上聲,“好也”。《集韻》收有“奴果切”一讀。《集韻·果韻》:“ ,婐 ,好皃,或作媠。” ,亦作 。此類形貌詞本無定字,但況其音,今通常寫作“婀娜”。

在這一類釋音當中,因為語音變化的關係,時常會有同義異音的現象,即如果參照韻書,注音跟被注字之間在聲讀上有一定的差異。

(7)《黃帝卷四》:“既而狎侮欺紿,擋 挨抌,亡所不為”,音注:,“ 音扶閉”。

(8)《黃帝卷四》:“ ,吾與若玩其文也久矣”,音注:,“ 音衣”。

(9)《黃帝卷四》:“恐眾狙之不馴於己也”,音注:“馴,音唇”。

(10)《湯問卷十四》:“其觸物也騞然而過”,音注:“騞,伏(休)壁切”。

(11)《湯問卷十四》:“墨杘、單至、嘽咺、憋懯,四人相與游於世”,音注:“憋,妨滅”。

例 7) ,《集韻》“薄宓切”,幫母質韻入聲,《方言》“推也”。釋音“扶閉”切,為非母屑韻入聲(切上字扶有奉、非紐二讀,切下字閉有霽屑韻二讀)。釋音與被注字聲紐幫非類隔,韻部質屑混。8) ,同噫,嘆詞。《集韻》“於其切”,影母之韻平聲。衣,《廣韻》“於希切”,影母微韻開口平聲,與 字韻部微之相混。9)馴,《廣韻》“詳尊切”,邪母諄韻平聲,“順服”義。唇,“食倫切”,船母諄韻平聲。直音字與被注字聲紐邪船相混。

10) 釋音切上字“伏”,宋本及《太平御覽·兵部》徵引皆作“休”。“伏”字訛。騞,《集韻》“霍虢切”,曉母陌韻合口二等入聲,“刀裂物聲”。釋音“休壁切”,曉母錫韻入聲(壁為開口,但一般認為唇音字作切下字,開合口是一個音位,所以被切字亦可視作合口)。釋音與被注字韻部錫陌混。

11) 憋懯,急速貌。憋,《廣韻》同義二讀: “並列切”,幫母薛韻入聲;“芳滅切”,敷母薛韻入聲。

釋音與第二切為類隔。殷敬順《列子釋文》作“片滅(切)”,實與此同音。

上列幾例反映的語音現象有:聲紐輕重唇不分,齒頭、正齒相混。韻部真先(質屑)三四等混,之微混,庚青(陌錫)二四等混。真先韻尾相同,主元音相近卻有弇侈之別,前者作[e],後者作[ε]。二韻混注疑是方音。之微混,自隋唐已如此。雖然微韻在唐時規定為獨用,但在實際口音里已與支脂之不分。如《舊唐書》卷一百二《劉子玄傳》載:“劉子玄本名知幾,景雲(710 - 712)中累遷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館學士,仍依舊修國史,加銀青光祿大夫。時玄宗在東宮,知幾以名音類上名,乃改子玄。”劉知幾為避還是皇太子的李隆基的嫌名,而改名子玄。基,之韻;幾,微韻開口。

可知當時二字讀音已同。至於庚青混注,梗攝庚耕清三韻相近,與青稍遠,但在六朝時已是“庚耕清青多數人不分,陌麥昔錫不分”。

第二類:以異體字作音。

(1)《天瑞卷三》:“事之破 而後有舞仁義者,弗能復也”,音注:“ ,音毀字”。

(2)《說符卷二十》:“俄而相 其谷而得鈇”,音注:“相,音掘字”。

例 1) ,同“毀”。《集韻》“虎委切”,曉母紙韻上聲,“敗也”。《篇海類編·地理類·石部》:“ ,與毀同。”《淮南子·俶真》:“處玄明而不闇,休於天鈞而不 。”高誘注:“ ,敗也。” 、毀,異體字。

2)宋本作“俄而抇其谷而得其鈇”,《道藏》

本“相”字當為“抇”字之形訛。抇,《廣韻》“戶骨切”,匣母沒韻入聲,《廣雅·釋言》“掘也”。掘,“其月切”,群母月韻合口入聲,“穿也”。抇、掘詞義相近,上古同為術部,當為異體字。

第三類:以通假字作音。

(1)《黃帝卷四》:“乃若夫沒人,則未嘗見舟而謖操之也”,音注:“謖,所六切”,張湛注:“謖,起也。”

(2)《湯問卷十二》:“殷湯問於夏革”,音注:“革,音棘”。

(3)《楊朱卷十七》:“伯夷非亡欲,矜清之卸,以放餓死,音注:“卸,音尤”。

(4)《楊朱卷十七》:“鼻之所欲向者椒蘭,而不得嗅,謂之閼顫”,音注:“顫,音舒延切”。

1)謖,《廣韻》“所六切”,生母屋韻入聲,本義“起也”。此例謖實為“速”字的假借。速,“桑谷切”,心母屋韻入聲。原文意謂:善潛水的人即使從未見過船也會很快掌握駕船的技巧。如依張湛注用謖字“起也”義,則文意扞格不通。

2)夏革,人名,殷湯大夫。革,《集韻》“訖力切”,見母職韻入聲,與棘字音同。此例為專名用字通假。

3) 卸,為郵( 郵) 字之形訛。郵、尤,《廣韻》皆“羽求切”,雲母尤韻平聲。郵為尤字之通假,“矜清之郵”,即清高得過分。

4)顫,通膻,指氣味。《廣雅·釋器》:“膻,臭也。”《集韻》“屍連切”,書母仙韻開口平聲。釋義“鼻徹為顫”,本自張湛注“鼻通為顫”,均誤。

第四類:以古今字作音。

《湯問卷十四》:“佹佹成者,俏成也”,音注:“俏,音肖。俏,似也”。

俏,通肖。《集韻·笑韻》:“肖,或從人。”《字彙·人部》:“俏,似也,像也。”肖、俏,古今字。

第五類:提示版本異文。

《天瑞卷三》:“亦如人自世至老,貌色智態亡日不異”,音注:“世,音生”。

世,《廣韻》“舒制切”,書母祭韻去聲,與“生”字音迥異。本例當為以音讀標示版本異文,或音注據語境認為世字宜作“出生”義理解而臨時改讀,非“世”字有“所庚切”一音。

第六類:揭示音變構詞。

《仲尼卷十一》:“鄧析謂伯豐子曰:汝知養養乎”,音注:“養養,上去聲,下上聲”。

本例釋音宋本作:“上音余亮,下音余賞”。

顯然紐四聲為後人依反切更換。

原經文:鄧析謂伯豐子曰:“汝知養養之義乎? 受人養而不能自養者,犬豕之類也。養物而物為我用者,人之力也。使汝之徒食而飽、衣而息,執政之功也。”據釋音,第一個養字即“受人養”,讀去聲;第二個養字指“自養”,讀上聲。養,《廣韻》二讀:“余亮切”,以母漾韻去聲,“供養”,《古今韻會舉要·漾韻》“養,下奉上曰養”;“余兩切”,以母養韻上聲,“養育、自養”義。養字上去二讀的差異並非動詞詞性自動他動之分,而是取決於動作的承受者與動作行為主體是否一致。

《增修互注禮部韻略·養韻》曰:“凡生養、養育與涵養皆上聲,如《孟子》‘養氣’與‘苟得其養’、《禮記》‘學養子而後嫁’之類是也;彼非自養,而我養之,則去聲,如《孝經》‘以養父母’、《論語》‘是謂能養’、《孟子》‘以天下養’、‘養親’、‘養志’之類是也。”但例證不確,“養氣”跟“養志”、“養子”跟“養親”實無區別。也可能正是區別上困難,這個“上 - 去”變調構詞顯得並不成熟。

《禮記·王制》:“廢疾非人不養者”,《釋文》:“不養者:如字,又以尚反”按規定則應當取去聲讀,但陸德明也只是以上聲如字讀作首音,以去聲破讀作又音參考。

高守元《沖虛至德真經四解》集中了晉張湛、唐盧重玄、宋徽宗、范致虛四家《列子》注文,盧氏、范氏注僅見存於此,堪資輯佚;徽宗注為完篇,能補他處殘帙;張湛注則可供與北宋本對勘。本書保存了大量的前人研究成果,為後人的相關研究工作提供了寶貴的文獻資料。

我們從語言文獻的角度審視,發現此書釋音材料有著鮮明的特點。宋元韻書廣為流行之後,古人在為經籍注音時往往有所承襲和依傍,展示出明顯的正音意識和傾向。而早期的文士注音工作因無資可依,只能別開生面。而個性化的注音行為產生的釋音數據對漢語語音史的研究更有價值。《四解》的注音形式以反切和直音為主體,從功能上看,並非以單純地標音為目的,更多的是提示與被注字在形和義上的關聯,發揮著類似於訓詁的作用。至於音注的內容,我們認為它應當產生於殷敬順《列子釋文》之前,反映的應當是某地方音。《宋史·藝文志》、《通志·藝文略》著錄的張湛《列子音義》可能即此。單行本《音義》雖不傳,維持原貌的隨文釋義注音還是保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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