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璿(rui)即沈璇,祖父會嘉公及父振家公經商。先生九歲失恃,十三歲上國中,後入上海水產學校。
民國6年(1917年)暑假前與二同學計畫赴日求學。8月初入東京日語補習學校,次年春3月考入東京第一高等學校。此校是帝大預科,重英、法、德三國語文及數理,畢業生由校方分入東大、京大及其它帝大。
民國10年(1921年),先生自一高畢業,被選入東京帝大天文學係數理組,四年畢業,在校任研究員二年。在三年級時校方通知錄取為特別留學生,先生屬數理科,另一位是老前輩醫科陳先生(好像是陳方之醫生)。第四年時全部功課考完,開始寫論文,先生本人想再讀一年,向校方請求在3個月後派往武藏高等學校教數學,得到校方同意並許可同時入研究院。在武藏任教不久,一木宮相(大臣)帶領教務長及隨員三人自學生出入門入,慢步細聽,邊看先生在教室授課,學生忙著抄寫黑板。其後自教師出入門出,問:“他母親是否日人?口音不像中國人,此人可留。”在武藏任教一年,北京大學蔣校長聘書直接寄到東京,並無介紹人。先生接信因研究尚宋完成,退回聘書。其後又獲商務印書館周昌詩頌尢先生來函,勸先生回國。
民國15年(1926年)暑假前返滬,任教大夏大學,大夏不如北大有名。大夏請先生出入學考試題。考捲髮出,學生大鬧“太難”。助教收回考卷送給先生。先生拿了考題入考場間:“你們是來考大學呢?還是考中學?”學生答:“大學”。先生說:“這裡面的題目,你們在中學時學過的,要知入學考試是要看你們的程度是否能入學,和學期考試不一樣。願考者留,不願考者給五分鐘出考場。”請監考人員發考卷。又說:“如有問題不懂,現在可問。下次下課鈴後延長20分鐘交卷。作題時先不必急著檢驗,做完後可再查看一次。”大夏在越界築路邊。其時南北軍爭地,時有槍聲,激烈時學生不敢上學。一次自早槍聲不絕,先生到校,林覺世同學(馬尼拉僑生)見先生獨坐看書,即入受課,教者熱心,學生趁人少可多發問。26年後在美國俄亥俄州遇到林君,林還說先生膽大,我也忘了有戰事,好痛快。現在林君是馬尼拉大學教授。
民國12年(1923年)7月18日先生與黃郛膺白先生女公子熙文女土在東京結婚,婚後同甘共苦,長相廝守。有女公子三位,都在美國就學及定居,長女曉敏為 Illinois 大學化學博士,次女曉芳為賓州大學化學博士,都在工廠工作,三女曉梅為 Carnegie-Mellon 相大學數學博士,在一天主教大學任教,長婿羅王念先生為Princeton 大學信息教授,次婿梅卓和先生專長為數據工程,三婿李沅鴻先生專長為機械工程。共有外孫及外孫女各二位,現都已長成。
在第二次大戰前3年(1934年)春季,先生偕夫人赴歐洲考察教育兩年,先由義大利上岸,停留約一個月。乘火車去法國,停留約兩個月。再赴德國,停留一年多。後去英國半年多。考察途中曾參觀大學、圖書館、天文台,注重新的科學資料、教材,並參加上課、觀摩教法,其間並在柏林大學任天文學研究員一年。回國途中船過日本,赴北海道參與中國天文除觀望全日蝕,儀器由東京天文台供給,中國隊歡迎先生入隊,返滬約一年許,抗日戰爭開始。
上海淪陷時,先生原擬攜眷同赴大後方。可惜因人多路費一時不易籌措,拖延欲等孩子學校放假再行設法。一天由友人處得知,日本人要請先生吃飯。果然電話來了,先生對家人說:“這是命令,從與不從,你不必急。我沒有犯法,關幾天,也不會吃苦。今晚如不回來,明早你可打電話問日本軍部我在那裡。將桌上的書、紙、筆,以及換洗衣物、毛巾等用品用白布包好送來,不可加入信、紙條、食物等。”又說:“如想見我,可問軍部,不要帶別人夾,孩子照舊上學,如有人問起我,可答我有事出外幾天,少說話,小孩也一樣要少說話,小心。”--晚飯前,先生去赴約,到了夜間11點30分才見歸來,因時已不早大家就寢。次日談到昨日晚餐日本三軍高級軍官各一桌,日本文人一桌,中國人一桌。席上中國人中只認識二人,其它皆末見過。酒筵開始中、日主席舉杯祝賀,希望中國教育界走向正規。先生也起立舉杯答謝各位好意,並表示本人在日本最盛之時在日本受最高敬育,修習最喜愛的科學。自畢業至今一日不離本行,從事研究,非常榮幸。在研究之外,其它事務並無了解,也無興趣。希望日後仍能多做研究工作,以求貢獻於科學。經過這次晚宴,先生感到情況緊迫。先將長、次二女托人攜帶赴川,其餘三人(先生、夫人及三女)滯留在滬。先生在家繼續研究工作,休息時看新雜誌及讀德文與法文的聖經,那是在德、法時神父們所送的。有時會說經上的用字很美。長、次二女到川不久,戰爭結束,即返上海。不久,長輩張群夫人重病,夫人飛川探病。到重慶時,張群先生第一句話就說:“在日本筵席上,義舫的口才很好,第二天我們得到報告。”至今不知報告人是誰。
自民國20年(1931年)至31年(1942年)先生擔任上海科學研究院物理與數學系主任。在此期間先生專心研究工作,完成天文學論文,於1940年獲東京帝大理學博士學位,民國32年(1943年)起應聘擔任在上海中國科學院顧問。民國35年(1946年)重慶派羅宗洛校長接收台灣大學,到上海他再三請先生任教務長。先生推謝夫人不在不能遠行。羅校長住了幾天,川方得知此事,張群夫人托人買到機票讓夫人回上海。羅校長退一步請先生擔任理學院院長。
民國35年(1946年)4月9日同赴台大,遇到昔日武藏高校的學生已是教授,方便不少。先生髮覺校中尚無數學系。據說,他到校時就無數學系,這是文部省(教育部)的事,先生即報告羅校長,如要改名為國立台灣大學,先生認為數學系是基本科學,不可缺少。無數學系只能稱 College,不可稱 University。羅校長同意增設數學系。惜才、財兩缺,如何對付。要辦到程度不能降低,人才大成問題。要來任教者不少,而標準不願降低,以致得罪不少人。另一方面,系中幸得許振榮、施拱星兩位教授同意承擔每周十多小時的教學負擔。先生在繁重的壓力下,與數學系同仁、學生,甚至家人共度困難。在家人重病時,親友贈款,先生不願接受,而向學校要求增薪不成。當時數學系同仁一般生活都很困苦,有人利用夜間捉魚,家人賣魚。有人養雞鴨,賣蛋補助家用。先生說,還有苦得不肯說出來的,而自己無能,常感愧疚,所以這個數學系是大家的數學系。
先生辭理學院院長時,傅校長曾到先生家中數次慰留。以前有一次傅校長說:“沈先生侏對數學系的人選下過功夫,整齊而不雜,標準不變,得罪了不少人吧!這一點我要謝謝你。有的系,有的院,人多而懶雜,我無法整理。請進容易,送出難。”--先生對校長以上的表白很感激。又一次自美返台,當時理學院焚院長誇獎數學系,先生也非常高輿。先生對於本身的名利不重視,常說人不可自大、自私,要公平、求真理。數學系能有今天,當然要感謝同仁的努力,尤其是當初共同承擔工作壓力,忍受生活困苦的幾位先生。先生如仍在世的話,看到現在的發展,一定非常高興,並會期盼數學系同仁暨學生能同心協力,繼續開拓數學系的前途。
民國72年(1983年)11月30日先生在台北市台灣大學附屬醫院逝世,享年八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