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春·孤館燈青

沁園春·孤館燈青

《沁園春·孤館燈青》是北宋文學家蘇軾創作的一首詞。這首詞由景入情,由今入昔,直抒胸臆,表達了作者人生遭遇的不幸和壯志難酬的苦悶。上片點小序,寫早行,感嘆世路無窮,日日如此奔波,勞生有限。“漸月華”四句,寫早上景物。“世路”六句抒身世之感。下片回憶嘉祐初汴京往事,寫報國艷負未能得到充分施展的感慨。“當時”六句寫與弟轍兩次試場得意欲致君堯舜情懷。“用舍”陡轉,“行藏”、“袖手”自我解嘲,辛辣而不服氣。“身長健”三句以飲酒健康互祝,有憤憤不平之氣在。

基本信息

作品原文

蘇軾蘇軾
沁園春
赴密州,早行,馬上寄子由。
孤館燈青,野店雞號3,旅枕夢殘。漸月華收練,晨霜耿耿;雲山摛錦,朝露漙漙。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似此區區長鮮歡。微吟罷,憑征鞍無語,往事千端14。
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閒處看。身長健,但優遊卒歲,且斗尊前。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沁園春:詞牌名,又名《壽星明》、《洞庭春色》等。雙調一百十四字,平韻。
孤館:寓居客舍住的人很少。燈青:點著燈起床,燈發著青光。
野店雞號:說明走得早。溫庭筠《商山早行》:“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野,村落。
旅枕:喻旅店的睡眠。
月華收練:月光像白色的絹,漸漸收起來了。
耿耿:明亮的樣子。
摛(chī)錦:似錦緞展開。形容雲霧繚繞的山巒色彩不一。
漙漙(tuán):露盛多的樣子。
世路:人世的經歷。
勞生:辛苦、勞碌的人生。
區區:渺小,這裡形容自己的處境不順利。鮮,少。
微吟:小聲吟喔。
憑征鞍:站在馬身邊。詞題小序說“馬上”,作者騎著馬行進。
千端:千頭萬緒,猶言多。
共客長安:兄弟二人嘉佑間客居沐京應試。長安,代指汁京。
二陸:指西晉文學家陸機、陸雲兄弟。《晉書·陸雲傳》:“少與兄機齊名,雖文章不及機,而持論過之,號日‘二陸’。”西晉初同至洛陽。此以“二陸”比自己及弟轍。少年,年紀輕。
筆頭千字:即下筆千言之意。
胸中萬卷:胸中藏有萬卷書。形容讀書很多,學識淵博。
致君:謂輔佐國君,使其成為聖明之主。
“用舍”二句:《論語·述而》:“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意為任用與否在朝廷,抱負施展與否在自己。行藏(cáng),意為被任用就出仕,不被任用就退隱。
袖手:不過問。
優遊卒歲:悠閒地度過一生。
且斗尊前:猶且樂尊前。唐牛僧孺《席上贈劉夢得》:“休論世上升沉事,且斗尊前見在身。”斗,喜樂戲耍之詞。尊,酒杯。

白話譯文

孤零零旅舍燈光青冷,厭聽這荒野雞鳴,收拾起旅枕殘夢。曉月漸漸淡去了白絹似的皎潔,微亮的晨霜一片晶瑩;山上雲白如展開的錦緞,朝露點點與晨光輝映。人世間的行程沒個盡頭,有限的是這勞頓的人生。似這般無足稱道的平庸,難得有歡愉的心境。我這裡獨自低吟罷,征鞍上,悄無聲,許多往事涌心中。
當年我們風華正茂,同時客居在汴京,如同陸機、陸雲兄弟,初到京城還年輕。幸有妙筆在手文思敏捷,詩書萬卷在胸,自以為輔佐聖上使其成為堯舜,該是星月同輝,事業必成。其實重用與否在於時勢,入世出世須由自己權衡。不妨閒處袖手看風雲,少不得那分明哲與淡定。好在你我身體康健,只須終年悠閒遊樂,姑且杯中尋醉慰平生。

創作背景

蘇軾與其弟蘇轍兄弟情深,任杭州通判期間,其弟在濟南為官,相思甚切,為接近親人,向朝廷請求到密州任職,得準改任密州知州,熙寧七年(1074)起程赴密州。這首詞便作於由杭州移守密州早行途中。蘇軾是懷著矛盾複雜的心情前往密州的。由於與新法派的矛盾,朝中難以立足。赴密途中,觸景傷情,憑鞍沉思,思緒萬千,不禁感慨唏噓,通過詞作,把胸中塊壘一古腦兒向子由傾吐。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這首詞由景入情,由今入昔,直抒胸臆,表達了作者人生遭遇的不幸和壯志難酬的苦悶。
上闋一開篇,作者便以“孤館燈青,野店雞號,旅枕夢殘”以及“月華收練,晨霜耿耿;雲山摛朝露漙漙”數句,繪聲繪色地畫出了一幅旅途早行圖。早行中,眼前月光、山色、晨霜、朝露,別具一番景象,但行人為了早日與弟弟聯床夜話,暢敘別情,他對於眼前一切,已無心觀賞。此時,作者“憑征鞍無語”,進入沉思,感嘆“世路無窮,勞生有限”。為此,便引出了一大通議論來。作者追憶:他們兄弟倆,“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詞里的“二陸”用來比自己和弟弟蘇轍。當年,他們兄弟倆俱有遠大抱負,決心象伊尹那樣,“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孟子》中語);像杜甫那樣,“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以實現其“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上神宗皇帝書》)的政治理想。而且,他們兄弟倆“筆頭千字,胸中萬卷”,對於“致君堯舜”這一偉大功業,充滿著信心和希望。撫今追昔,作者深感他們兄弟倆現實社會中都碰了壁。為了相互寬慰,作者將《論語》“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孔子家語》“優哉游哉,可以卒歲”,以及牛僧孺“休論世上升沉事,且斗尊前見在身”詩句,化入詞中,並加以改造、發揮,以自開解。結尾數句,作者表示自己懷才不遇的境況下,要避開政治鬥爭的漩渦,以從容不迫的態度,姑且保全身體,飲酒作樂,悠閒度日。整首詞,除了開頭幾句形象描述之外,其餘大多是議論、成為一篇直抒胸臆的言志抒情之作。
這首詞的議論、抒懷部分,遣詞命意無拘無束,經史子集信拈來,汪洋恣肆,顯示出作者橫放傑出的才華。詞中多處用典:“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四句,化用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中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詩句。”身長健,但優遊卒歲,且斗尊前“三句,”優遊卒歲“語出《左傳·襄公二十一年》中魯國大夫叔向被囚後”優哉游哉,聊以卒歲“的話:”且斗尊前“,化用杜甫《漫興》中”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的詩句。作者將上述典故靈活運用,推陳出新,生動地傳達出自已的志向與情懷。
這首詞的脈絡清晰,層次井然,迴環往復,波瀾起伏,上片的早行圖與下片的議論渾然一體,貫穿一氣,構成一個統一、和諧的整體:頭幾句寫景,以“孤”、“青”、“野”、“殘”等字眼傳神地渲染出早行途中孤寂、淒清的環境和心境。“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一句,由自然景色轉入現實人生。其後,詞作由景物描寫而轉入追憶往事。“用舍由時,行藏我”,由往事回到現實。結拍數句表明作者已從壯志難酬的苦悶中擺脫出來,獲得了內心的平靜和慰安。全詞集寫景、抒情、議論為一體,融詩、文、經、史於一爐,有形象的景象描寫,有抽象地論說政治,又在議論中發表了自己的人生觀和人生態度,抒寫了沉鬱惆悵的心境,文思連貫,一氣呵成,體現了卓絕的才情。
這一詞調,上片十一個四言句,下片八個四言句,多處用對仗,句法比較工整,而且,在許多整齊的句子之間,還穿插了幾個長短句,如三言句、六言句、七言句和八言句,長短相間,參差錯落。這個詞調適合於以賦體入詞,但又最忌板滯,它不同於短篇令詞,也不同於一般長調,是個較難駕馭的詞調。兩宋詞人當中,辛棄疾填了九首,劉克莊填了二十五首,陳人傑填了三十一首,這算是較為罕見的。許多名家,比如柳永、李清照、周邦彥、姜夔、史達祖、張炎等,都不見填制。但是,此調格局開張,掌握得好,卻可造成排山倒海之勢,收到良好的藝術效果。
蘇軾這首《沁園春》詞,上片寫景,一下子羅列了七個四言句。前三個四言句,“孤館燈青,野店雞號,旅枕夢殘”,句式相同,三腳並立。後四個四言句,“月華收練,晨霜耿耿;雲山摛錦,朝露”,組成“扇面對”,由“漸”字構成領頭格,貫穿到底。七個四言句組織綿密,構成了一幅整體的畫面。緊接著,“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仍用四言對句,“征鞍無語,往事千端”,也是四言句。這十一個整齊的四言句,除了靠“漸”、“憑”兩個領格字提攜,還由兩個長短句“似此區區長鮮歡”及“微吟罷”,在當中輾轉運氣。於是,十一個四言句,就不至於像是拆開來的七寶樓台,不成片段。下片八個四言句略有變化。前四個四言句,不再用“扇面對”,其中,“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自成對仗,“致君堯舜,此事何難”二句不對。其餘與上片大致相同。這段議論,先由換頭“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兩個長短句敘事,承接上結所提“往事”,然後鋪排議論。領格字“有”,從字面上看,僅管領“筆頭”“胸中”二句,但“有”字下面的六個四言句,詞意還是相貫通的,六個四言句之下,直接“袖手何妨閒處看”,還是具有一定氣勢的。最後,由一個三言短句“身長健”停頓蓄勢,“但”字提攜、轉折,帶上兩個四言句“優遊卒歲,且斗尊前”,為全詞作結。
總之,《沁園春》詞是蘇軾以詩人句法入詞的嘗試,已稍露東坡本色。但這首詞在藝術上仍有某些不足之處,如與《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等詞作比較,就覺得《沁園春》以抽象的說理議論代替具體的形象描述,不如以情動人之作,具有那么大的感人力量。比如“身長健,但優遊卒歲,且斗尊前”與“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意思相近,但前者總不及後者那樣有意境,那樣耐人尋味。

名家評價

金·元好問《東坡樂府集選引》:“野店雞號”一篇,極害義理,不知誰所作,世人誤為東坡,而小說家又以神宗之言實之,雲神宗聞此詞不能平,及貶坡黃州,且言教蘇某閒處袖手,看聯與王安石治天下。······集中如“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閒處看”之句,其鄙但淺近,叫呼炫鬻,殆市駔之雄。醉飽而後發之,雖魯直家啤仆且羞道,而謂東坡作者,誤矣。

作者簡介

蘇軾(1037~1101),宋代文學家。字子瞻,一字和仲,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蘇洵長子。嘉祐二年(1057)進士。累除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端明殿學士、禮部尚書。曾通判杭州,知密州、徐州、湖州、穎州等。元豐三年(1080)以謗新法貶謫黃州。後又貶謫惠州儋州。宋徽宗立,赦還。卒於常州。追諡文忠。博學多才,善文,工詩詞,書畫俱佳。於詞“豪放,不喜剪裁以就聲律”,題材豐富,意境開闊,突破晚唐五代和宋初以來“詞為艷科”的傳統樊籬,以詩為詞,開創豪放清曠一派,對後世產生巨大影響。有《東坡七集》、《東坡詞》、《東坡易傳》、《東坡樂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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