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於合唱

死於合唱

死於合唱,作者: 胡發雲 ,武漢出版社 出版。

1.基本信息

死於合唱死於合唱

副標題: 武漢作家文叢
作者: 胡發雲
出版社: 武漢出版社
出版年: 2006年01月
頁數: 352 頁
定價: 21.0
裝幀: 平裝
叢書: 武漢作家文叢
ISBN: 9787543033344

2.作者簡介

胡發雲,男,1949年出生,武漢市人。1968年高中畢業於武漢市第十四中學,同年到湖北天門縣插隊。現任武漢市文聯作家。發表中篇小說《處決》、《麻道》、《老海失蹤》、《死於合唱》、《隱匿者》《思想最後的飛躍》、《駝子要當紅軍》、《葛麻》、《媒鳥5》、《老同學白漢生之死》、《射日》及短篇小說《曉曉的方舟》等。近年來發表各類散文、隨筆、藝術散論數十萬字,其中許多篇章被轉、收入各類選集或獲獎。其主要作品《邂逅死亡》、《老傻》、《飢荒歲月中的那一群兔子》、《哈里和它的後代》、《黑狼》、《紅魯藝》、《冬天的情話》等等,都被收入各種年度選本、選刊及各大網站。

3.摘抄賞析

費普上中學的那一年,突然會感覺到孤獨了。那時他不知道,這其實是一個孩子在進入青春期時常見的一種現象。他常常為這孤獨痛苦或甜蜜。費普的父母生下他之後,不知怎么就再沒有生育了。那時的家庭一般生育都很多,像他這樣家境的人,要多生就更容易。請保姆請奶媽,怎么生都行的。他那個里份的住戶,大多是教師、醫生、會計、銀行職員或中小商行的經理——也就是今天所說的中產階級,大家穿戴都很得體,言行很有禮貌,互相間交往很有分寸,樓上樓下左鄰右舍張太太李先生陳醫生王律師見了都叫得很親熱的。但絕不會過分親密。
那次放學很早的下午,費普悵悵惘惘地朝家裡走著。那是一個深秋,起了風,很有一些寒意,小街兩邊的法國梧桐樹葉一片一片往下飄落,積在路面上,又隨風向前擁去,劃出一些很寂寞的沙沙聲。走近那座大教堂時,他隱約聽得一陣縹縹緲緲的聲音從那教堂深處傳來,宛若天際風的嗚咽,又宛若靜夜海的涌動,勾魂攝魄的,讓人的心一下提了起來。他立住聆聽了一會兒,輕輕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鐵門,循聲向裡面走去。走上十幾級台階,走進教堂的大門。他看見大廳里黑壓壓的一片坐滿了人,竟一點聲息都沒有。教堂前方,在那穹形的碎花彩色玻璃窗上方,是那尊耶酥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巨大塑像,高高地懸在教堂頂端。那彩窗左側,站著幾排身著白衣的人們,他們當中有些人和費普差不多的年紀,正在一架管風琴的伴奏下唱歌。他聽到的如海如風的縹縹緲緲的聲音,正是他們發出來的。他不敢相信,那聲音竟是人的聲音。
以後,每當放學早,他都要來聽聽這座教堂里的合唱。來的次數多了,他便被人注意到了。那天,他坐在後排痴迷地聽著,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他回頭一看,是一個洋神甫。那洋神甫一開口,竟是一口地道的漢口話:“小朋友,喜不喜歡這個地方?”費普說:“喜歡聽他們唱歌。”洋神甫說:“願不願意來唱?”費普喜出望外,連忙說:“願意。” 那天的彌撒做完之後,洋神甫將費普帶到那一群唱歌的人中間,讓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教費普唱唱試試。那女孩長得很美麗,聲音清亮又柔和,個子比他快高出一個頭。那女孩說,我叫姚曼,你叫我姚曼姐姐吧。姚曼姐姐便教費普唱歌。費普已聽過許多天了,那些歌的旋律也很簡單,所以那姚曼姐姐沒教幾遍,費普便能唱了。只是他不懂歌詞,一些地方只能啊啊咿咿含含混混地唱下去。他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會唱詞。洋神甫溫和地一笑說,沒關係,主都能聽得懂。姚曼姐姐給了他幾份歌譜,問他會不會識譜。費普說他在學堂里學過的,但不熟練。姚曼姐姐說,沒有關係,你試一試,不行的話,我可以教你。然後她用一支鉛筆,在那幾張歌譜上劃了一些線,對費普說,這些劃了線的是你唱的,其他的你不唱,這叫合唱,有很多不同的聲音,然後合起來,變成一種新的聲音。你的聲音,你的旋律,和別人的聲音,別人的旋律,合成一種很美的聲音。
姚曼姐姐說,要去一年,說不定更長。姚曼姐姐說這些話的時候,費普什麼話也沒說。他們沿著黨校冬青叢中的甬道慢慢向前走。那夜的月光很好,像詩一樣清澈又純淨,藍藍的。姚曼姐姐嘆了一口氣,說,那時候,你要比我大該多好。費普聽了很感動,但依然不知說什麼好。姚曼姐姐只好一笑說,你看,現在只能做你的姐姐了。費普忽然冒出一句話來:其實你一點也不顯年紀,你看起來很年輕呢。這話一說完,姚曼姐姐就握住了費普的手。她先是握得很緊,像一次熱烈的擁抱。後來鬆開了一點,用她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費普的手心,像一次熱烈擁抱之後溫柔的愛撫。這是費普一生中最幸福最甜蜜的一個夜晚。其後許多年中,他將這個晚上來來回回想過許多遍。姚曼姐姐的手後來不再動了,像一次激情過後的幸福與慵倦。她平和地握著他,也不鬆開。她抬頭望了一眼月光,輕輕哼起來:我們如羔羊,我們都如迷途的羔羊。我們如羔羊,我們都如迷途的羔羊。我們讓每個人,返回他自己的方向……
費普火化時,“夕陽紅”合唱團的成員幾乎全都去了。那輛推車上,費普依然穿著那套演出服,那黑西服還是新的,還留著摺疊的印痕。老頭老太太許多都流著淚,緩緩從他身邊走過,人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好人吶真是個好人。費普的死,讓團里的老人們突然知道了,有一些東西,比去香港,比誰唱得好誰唱得不好,比誰站第一排誰站第二排更重要。他們一下變得空前地親近起來,說了許多互道珍重的話。姚曼姐姐走過費普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她用手指輕輕撫摸了費普的臉,低下頭,吻了費普的額頭,然後,她從衣領深處掏出一枚小小的十字架,將它從項鍊上取下,放在費普的胸前。走開之後,才捂著臉放聲慟哭起來,邊哭邊訴說,五十年以前,我們就在一起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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