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東晉時代,百鬼橫行。
《搜神記》作者乾寶與道術家郭璞的神鬼之旅,就此展開!
詭譎奇情與神怪誌異交錯登場,東晉名士與豪富刻畫出正統中國風的奇幻捲軸——這是中國歷史上最浪漫的時代!
作者簡介
正雪,2002年起出道,筆名“大雪弓刀”、“韓之昱”、“正雪”。
策划過歷史雜誌,編輯過數十本奇幻小說。作品在2006、2007年分別被國內多部奇幻小說年選所收錄。新浪十周年慶典時,與李尋歡、寧財神、今何在、大角等十餘人一起被邀請為嘉賓。
文學愛好廣泛,歷史、奇幻、科幻、玄幻、偵探推理等題材皆有興趣,亦喜動漫、遊戲。
曾和戰國聯盟的朋友一起漢化過日本軍記物語名作《太平記》,是歷史戰略遊戲《歐陸風雲2》(eu2)的主要漢化作者。
近年來先後在完美世界的網遊《赤壁》負責世界觀構架和劇情設定,以及在網遊《笑傲江湖》負責關卡相關整體內容。在縱橫中文網的成立中發揮過重大作用。
出版作品:歷史小說《匈奴》、科幻小說《翔銳號》(台灣出版)。
另有《東晉妖異譚》系列、《中國史名人神怪譚》系列、《少年魔法偵探案卷簿》系列等中短篇作品十餘篇,在大陸奇幻雜誌等刊物上發表。
圖書目錄
一蜃樓之卷
二宣示表之卷
三馭鬼符之卷
四大星落之卷
外傳嬋娘之卷
文摘
一蜃樓之卷
第一節
這次要給諸位講的,就是關於金谷園的奇妙軼事。
對我——秩七品佐著作郎乾寶——而言,事件是從四月的一個清晨開始的。
那年夏天頗為炎熱,我本想早點起床整理資料,趁著早上涼快趕緊撰寫一卷國史,但坐在書案前卻心浮氣躁,覺得寫這些正經史書實在乏味。
推開書案,我拾了把小扇、穿上木屐,走到鋪在門前庭院的一張蓆子上懶散地盤腿坐下。清風穿過庭院迎面吹來,這才讓我感到一些愜意。這樣的好天氣,就該悠閒度過才對,撰寫國史之類麻煩的事情,還是留到心情不好的時候再去考慮吧。
就在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一隻黃鸝,鳥嘴上還叼著一封信箋。黃鸝把信箋丟到我腳前,隨後飛到前面不遠處的籬笆牆頂,就在那裡停下不動了。
我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那隻顯然在發獃的黃鸝,俯身撿起信箋。
不出我所料,信封上的落款果然是郭璞。這傢伙還是那么愛耍小把戲。我苦笑一聲,但並不反感,隨手拆開信封。
我友令升:
吳興發生了件怪事,我想你應該會感興趣。等候你前來敝宅一敘。
又及,看完信,請對信使道聲謝。
郭璞”
我放下信,心頭不由湧起一陣好奇。
這幾年,我一直在蒐集各種神怪軼事,編寫成一個名為《搜神記》的集子。雖然撰寫正統國史是我身為佐著作郎的職務,但那些怪力亂神、不可思議的奇聞軼事更讓我感興趣。
而我之所以和郭璞成為好友,除了因為他文才出眾、知識廣博令我敬佩之外,就是因為郭璞身上帶有一種神異的色彩。
他精通星占、望氣、風角、讖緯、占卜、相術、占夢、風水、堪輿等各種秘術,年輕時還從河東郭公這位術士的手中得到了記載術法的《青囊中書》。雖然他的宮位只不過是尚書郎,也並非世家大族出身,但京師上至皇帝,下至庶民,都對他有一種又敬又畏的心理。在遇到各種神秘事件,或者在重要事情上需要占卜時,經常有人來請求郭璞的幫助。
不過,在這偌大的建康城中,真正能和郭璞稱得上是知己的,或許就只有我一個人。
我還記得第一次去拜訪郭璞的時候,他就像是一株孤松般獨自站在屋檐的黑影下,用陰鬱的目光看著我,不耐煩地問我有什麼事情。我拿出了帶來的酒菜,笑著說我正在蒐集神怪軼事,很想和他聊聊這方面的事情。他雖然有些警疑,但依然將我讓進了屋內。那天我們從中午一直聊到深夜,相談甚歡。我原本就不認為郭璞是眾人想像中的那種孤僻而神秘的妖人術士,在交談之後更為他的博學多聞所傾倒。從此之後,我們便經常互相拜訪走動。聽說什麼地方出了神怪軼事,不是我去找他,便是他來找我一同前去調查。
一邊回憶著這些令人心情愉快的往事,我一邊回屋換上了出行的裝束。正要出發,忽然注意到那隻黃鸝還站在竹籬笆上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我嘆了口氣,對黃鸝拱了拱手,大聲說:“多謝你送信了!”
黃鸝像是掙脫了某種束縛一般,“嘩”的一聲振翅而起,啼叫著飛走了。
郭璞的住處,位於朱雀航——也就是通常所謂的大航——附近。朱雀航是橫貫秦淮河的大橋,周邊是小市民和商賈聚集的繁華區域。我出門走到嘈雜的市場裡沽了壇酒,隨後來到位於秦淮河堤旁的郭璞家門前。
從圍牆外看,這座宅邸並不大,但我每次進門拜訪時,經常有一種錯覺,宅邸內部好像院落重重,占地面積十分廣闊。這究竟是通過內部建築結構營造出的視覺錯覺,還是郭璞在自家宅邸使用了風水堪輿之類的秘術呢?我也曾向他問過這件事,但他卻總是笑而不答。
我推開木門,走進院子。
雖然並沒有多餘的假山、池塘之類的布置,但庭院裡的樹木花草全都被照料得井井有條,讓人一看就心情舒暢。
我高聲喊著郭璞的字:“景純,我來拜訪了!”繞過了正面的影壁向前轉去。影壁後的一片段預告田裡,有位容貌清秀、身形婀娜、衣著得體的年輕女子正在修剪花枝。她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向我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說:“啊,郭郎剛說令升要過來,你就真來了。”
女子名叫嬋娘,是郭璞南渡途中買來的婢女。她氣質優雅、談吐得體、詩賦音律都頗有才華,是位少見的才貌雙全的佳人。因為這座宅邸中除了郭璞和嬋娘之外並沒有別人居住,我有時也會覺得嬋娘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我和嬋娘寒暄了幾句,從前面的房屋裡傳出了郭璞的熟悉聲音:“令升,來得正好。”
我提起剛才沽的酒罈,說:“我帶了酒來。”
郭璞笑著回答:“就由我來準備菜吧。那么,鱸魚怎樣?”
我不太清楚郭璞今年的歲數,估計也應該有三四十歲了,但他的相貌風度卻依然像是二十五歲的人般風神俊秀。此時,他極灑脫地穿著縹紈半袖、長裳和木屐,肩扛著根釣竿、手拿著個木桶,走到了庭院裡。
我苦笑看著他的裝束:“莫非景純現在才要去秦淮河裡釣魚?”
郭璞說:“是啊,鱸魚還是要剛釣上來就下鍋燴的才最為鮮美。”
他在鋪著草蓆的樹蔭下落座,把木桶放在面前,隨後便把掛著釣餌的魚線放進木桶里,神態悠然地在只盛了半桶清水的木桶中垂釣起來。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恐怕會以為這是發瘋的舉動吧。真是個喜歡耍弄小戲法的人。我嘆了口氣,走到郭璞旁邊看著清澈可見桶底的木桶。
就在這時,桶里水波激盪,垂入桶中的釣線突然被什麼東西拉得筆直,郭璞淡淡地說:“上鉤了。”隨後他動作熟練地一甩釣竿,頓時水花飛濺,一尾三四斤重的鱸魚“啪”的一聲摔在泥地上,兀自還在擺尾跳動。
嬋娘早就習以為常地抿嘴一笑,拾起活蹦亂跳的鱸魚,側頭問:“郭郎,是煎、炸、燴,還是清蒸?”
郭璞把釣竿放在一旁,笑著說:“燴吧。”
嬋娘點點頭,就朝裡間的廚房走去了。
我和郭璞相對一笑,便也在蓆子上坐了下來,撕去酒罈的封泥,與郭璞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來。
我先提起了來意:“景純,你信里說吳興發生了怪事,是什麼事情?”
郭璞道:“想必你聽說過石崇的金谷園吧。”
我當然知道,石崇是本朝最有名的富豪。二三十年前武帝當朝的時候,大晉的都城還在洛陽,那時天下無事,歌舞昇平,士族們競相以奢侈鬥富為榮。而石崇就在那一時期留下了相當多的逸話。
當時國舅王愷刷鍋用糖水,石崇就用蠟燭來生火;王愷用紫絲布製成四十里的步障,石崇就用五彩錦緞鋪設了五十里的步障。
王愷無計可施,向武帝借來了宮中的至寶,一株二尺長的珊瑚樹,在宴會上向包括石崇在內的眾多賓客炫耀。石崇冷笑一聲,隨手就用鐵如意把珊瑚樹砸得粉碎。王愷大為惱怒,責備石崇嫉妒毀寶,石崇隨後就吩咐僕人從自己家裡搬來十幾株珊瑚樹,每一株都比王愷借來的珊瑚樹更高更美,最高的竟達三四尺。王愷從此甘拜下風。
可惜,這樣一位奢侈壓倒皇室的天下首富,最後卻落了個家破人亡的悲慘結局。
我對郭璞說了這番話之後,他點了點頭,說:“這次的怪事,就和石崇的金谷園密切相關。”
然後,他像是要故意讓我緊張般停頓了一下,才又說:“有人在天目山中看到了金谷園。”
我大吃一驚:“不可能!金谷園早就在戰亂中毀壞了,而且位置是在洛陽郊外,怎么會在吳興郡的天目山出現?”
郭璞說:“不但如此,而且還先後有好幾個過路人被邀請進入天目山中的那座金谷園裡遊玩,他們全都得到了聞所未聞的奢華款待。而且,包括石崇、綠珠這些本該早就死去的人,他們也全都親眼目睹,並與之交談。”
我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不但金谷園重現,而且死人復生,殷勤款待過路人?會不會是某個富人欺騙過路人的惡作劇?”
他搖頭道:“如果是惡作劇還好。但是,那些在天目山的金谷園接受了招待的路人,最後全都遭遇了可怕的怪事。”
我問:“什麼怪事?”
郭璞說:“他們離開天目山之後,以前熟悉的親人、朋友全都不認識他們了。”
我不敢置信地說:“為什麼?”
郭璞神色凝重地說:“因為他們的外表,和進山之前相比都衰老了二三十歲。”
我怔怔地看著郭璞。這時候嬋娘正好把燴好的鱸魚放在食盤裡託了上來,我們便暫時中斷了話題,開始飲酒吃魚。
雖然嬋娘的烹飪手藝很好,但我的腦海中一直盤鏇著剛才的談話內容,就連鮮美的燴鱸魚也沒下幾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