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台州

生而不知失母,壯而知求母,求母而不得,不得而不懈,遍天下之半,老而乃得之

介紹

李台州名宗質,字某,北人,不知何郡邑。母展,妾也,生宗質而罹靖康之亂,母子相失,宗質以父蔭,既長,仕所至必求母,不得,姻家司馬季思官蜀,宗質曰:“吾求母,東南無之,必也蜀 ?”從之西,舟所經過州,若縣若村市,必登岸,遍其地大聲號呼,曰展婆,展婆。至暮,哭而歸,不食,司馬家人哀之,必寬警之, 飲泣強食,季思秩滿東下,所經復然,競不得。至荊州,復然。日旦夕號呼,嗌痛氣憊,小憩於茗肆,垂涕。
坐頃之,一乞媼至前,揖曰:“官人與我一文兩文。”宗質起揖之坐,禮以客主,既飲茗,問其里若姓。媼勃然怒曰:“官人能與我幾錢,何遽問我姓名?我非乞人也。”宗質起敬,謝曰:“某皇恐,上忤阿婆,願霽怒,試言之,何害?怒火鄉鄰或親族也,某倒囊錢為阿婆壽。”媼喜曰:“老婆姓異甚,不可言。”宗質力懇請,忽曰:“我姓展。”宗質
瞿然起,抱之,大哭曰:“夫人,吾母也。”媼曰:“官人勿誤,吾兒有驗,右腋有紫痣,其大如杯。”宗質拜曰:“然。”右袒示之,於是母子相持而哭,觀者數十百人,皆嘆息涕下。
宗質負其母 歸,季思與家人子亦泣,自是奉板輿孝養者十餘年,母以高年終,宗質亦白首矣。
宗質乾道庚寅為洪倅,時予為奉新縣令,屢謁之,不知其母子間也。明年,予官中都,宗質造朝,除知台州。朝士云:“李台州,曾規姻家也,規無子,子台州之子。” 予一見不敢再 ,亦未知其孝。
後十七年,台州既沒,予與丞相京公同為宰掾,談間,公為予言李台州母子事,予生八年,喪先太夫人,終身飲恨。聞之,泣不能止,感而為之傳。
贊曰:孔子曰:“孝悌之至通於神明。”若李台州,生而不知失母,壯而知求母,求母而不得,不得而不懈,遍天下之半,老而乃得之。昔東坡先生頌朱壽昌,至今詠歌以為美談。若李台州,其事與壽昌豈異也,茲不謂之至孝通於神明乎?非至孝奚而通神明,非通神明奚而得母?予每為士大夫言之,聞者必泣。人誰無母?有母誰無是心哉?彼有未嘗失母而有母不待求母而母存或忽而不敬或悖而不愛者獨何心歟?

譯文

李台州名宗質,字某,是北方人,不知道是哪個郡邑的。母親姓展,是他父親的妾,生下宗質後遭遇靖康年間的動亂,母子失散了,宗質憑著父親的官職得到蔭賞,(宗質)長大以後,到達做官的所在必定到處尋找母親,沒有找到,姻親司馬季思到蜀地去做官,宗質說:“我尋找母親,東南地區沒找到,一定在蜀地吧?”於是(宗質)跟隨他到西部去,乘船經過各個州,像是縣或者是村市,一定登上岸邊,走遍這個地方大聲呼叫,喊道:展婆,展婆。到了傍晚,才哭著回去,不吃飯,司馬家的人很同情他,一定(多方)寬慰告誡他,(他)才一邊哭著一邊勉強吃點東西。等到季思任職期滿,向東而下,所經過的(地方)(李台州)仍然這樣,始終沒有找到。到了荊州,仍然這樣。每天早晚號叫呼喊,咽喉疼痛,身體疲憊,(在茶樓)稍事休息,(傷心地)流淚。

坐了一會兒,一個討飯的老婦人來到他的面前,作揖說:“官人給我一文兩文錢吧。”宗質站起來(向她)作揖並請(她)坐下,用主客之禮待(她)。喝完茶以後,(宗質)詢問老人的家鄉姓氏。老婦人勃然大怒說:“官人能給我多少錢,為何猛然問我姓名?我不是要飯的人。”宗質起身,更加恭敬,道歉說:“我十分惶恐,犯上忤逆了阿婆,希望(您)能停止生氣,試著說一說,又有什麼害處呢?如果或許是鄉鄰或親族,我願意傾囊為阿婆饋贈財物。”老婦人高興地說:“我的姓氏很特別,不能說。”宗質極力懇請,(老婦人)忽然說:“我姓展。”宗質驚訝地站起來,抱著她,大哭道:“夫人,(您)是我的母親啊。”老婦人說:“官人不要錯了,我兒子有可以驗證的標記,(他的)右腋下有一個紫色的痣,大小如杯子。”宗質跪拜說:“是這樣的。”(宗質)露出右腋給她看,於是母子擁抱在一起哭泣,周圍觀看的人有幾十甚至上百人,(他們)都一邊嘆息一邊流淚。
宗質背著他的母親回去,季思和家人孩子也為(他們)哭泣,從此以後迎養母親孝順奉養十多年,母親在高齡壽終,那時宗質也已經白頭了。

宗質乾道庚寅年間做洪倅,我當時是奉新縣縣令,多次拜見他,不知他們母子之間的這些事情。第二年,我到中都做官,宗質回到朝廷,被授予台州知州。朝中人士說:“李台州,是曾覿(dí)的親家,曾覿沒有兒子,把台州的兒子當作自己的兒子。”我見了一次不敢見第二次,也不曾知道他的孝順。

十七年後,李台州已經去世,我和丞相京公一同做宰掾,談話間,京公對我說起李台州母子的事情,我八歲的時候,先太夫人(即母親)去世,我終身抱憾。聽說這件事情之後,哭泣不能停止,感動並且為他作傳。
稱讚說:孔子說:“孝悌達到極點是和神明相通的(意為真正能把孝敬父母,友愛兄弟之道做到盡善盡美,就會感動天地神明)。”像李台州,生下來就不知道失去母親,但成年以後知道尋找母親,尋找母親卻找不到,找不到卻不懈怠,走遍半個天下,到老了才找到。昔日蘇東坡歌頌朱壽昌,至今人們都詠嘆歌頌並以為美談。像李台州,他的事跡難道和朱壽昌有什麼不同嗎?這不就是所說的至孝和神明相通嗎?如果不是至孝怎么能感動天地神明,不是和神明相通怎么能找到母親?我每次對士大夫們說起這件事,聽到的人必感動得哭泣。人們誰沒有母親?有母親的人誰沒有這樣的心呢?他們有母親,未曾失去母親,有母親,不用等待尋找母親,母親健在有的人卻忽視並且不尊敬她,亦或者違背甚而不愛惜(她),他們這是什麼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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