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偉明一向體魄強壯,興趣愛好廣泛,遊歷中喜歡挑戰生命的極限。在越南任客機長時,以曾駕駛過超音速“軍刀”F-104戰機的嫻熟技術,每天空中飛行八九個小時,用超過規定3倍的空中工作時間,多次轉移越南乘客。在異國他鄉雖然經歷了種種磨難,但無論走到哪裡,他始終牢記自己是炎黃子孫,想念著家鄉的山山水水。年輕時,他慷慨悲壯,起飛前的遺囑是:“如我因飛行而死,願埋父母身旁!”
朱偉明說,他起初的人生之旅,是為“奶粉而戰”,即為眾多的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學習條件而奔波勞碌。後來,生存的需求退而次之,他需要更多的人生閱歷。因此,他不會在一個國家停留太長時間,曾先後輾轉越南、寮國、巴西、玻利維亞、葡萄牙、義大利等國,並獲得了這些國家的居留權,而且十年一轉行。遊歷世界期間,在台灣、越南做飛行員,在玻利維亞做過總統廚師、亞馬遜釣獵俱樂部經理,在南美洲經營珠寶,經銷義大利石材,通曉英語、義大利語、西班牙語等,按他的話來說,他是“炸不死、累不壞”的硬漢子。
“他的秉賦和興趣,在我的眾多兒女中,是別具一格的。”作為父親的老縣長朱浩懷,從不輕易表揚人,對大兒子偉明卻讚賞有加。朱偉明在世界各地——“世界村”生活,不僅僅滿足於獵奇世界的心理,以及任性的飛行、獵鱷、經商,他更常常以“無情未必真豪傑”的一面示人,在他的生活經歷、行走世界中,給平民百姓,特別是災難深重的人們予以更多的溫情關懷,以幽默豁達的人生態度,擁有了無比豐富的人生閱歷,把客家男人的豪邁大度傳遞給所涉足的地方。
柔情似水 愛好和平
在朱偉明的傳奇人生里,“柔情似水”的品質讓他男子漢的性格更為豐富。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越南客機飛行中,他作為機長遭遇了一件頗為尷尬的事:飛行中報告有產婦臨盆!他沉著應對,提前降落在戰火紛飛的西貢機場,地面亦早已做好醫療搶救準備,與時間賽跑中贏得了新的生命平安降臨!他將這一經歷寫成散文《空中助產記》,榮獲台北文復會首屆散文金筆獎。
他在紀實散文《涉獵世界村》中還講述了一個浪漫而讓人唏噓不已的故事。在戰火紛飛的越南西貢,客機長朱偉明常常與美麗的空姐、座艙長氏景一起飛。一個月圓之夜,他約氏景看電影,偶然得知會彈鋼琴的氏景畢業於河內大學音樂系,系教授之女,內戰毀滅了她的音樂夢。歸來,再挽留機長傾聽她月光下彈奏蕭邦曲子。然而,“火箭在咫尺的鄰近爆炸”,浪漫在血腥的戰爭中戛然而止。後來,美麗的座艙長氏景正在服務的飛機與正在降落的美軍戰機相撞而罹難。殘酷的現實,更鑄就了朱偉明百折不撓的性格。朱偉明在追憶這段揪心往事時這樣寫道:“你先走了,但是你的旋律隨處響起!月也常圓。”
懷戀故土
真正“月常圓”的地方,只有故鄉!1985年,朱偉明帶著父親的遺願,以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歸程。他抱著父親的靈位,要把父親魂牽夢縈36年的靈魂帶回家鄉。同時,要完成父親臨終囑託,把花去半生精力研究的《平遠縣誌續編》帶回家鄉,交給人民政府。一踏上蒙童時代撒野的土地,發現故鄉仍蔥蘢如畫;也見到了少年時一起摸魚射鵰的好兄弟,一股暖流直涌心頭。他受到家鄉各界的歡迎,縣政府假座南台酒廠舉行隆重接風宴,並把抗日將軍黃梅興烈士的遺孀賴伴梅女士接來一起敘舊。
“什麼都可以改變,唯獨家譜不可改變”,朱偉明與筆者談起歸來願望時,引用了莎士比亞的名言。2003年,他在故鄉平遠縣東石鎮的老祖屋旁蓋起了“懷鄉屋”,從此定居於此,結束了長期漂泊海外的生活,安享家鄉的清風明月與鄉間溫情。清明節,他率兄弟、兒孫立於母親墳前,潸然淚下,願在有生之年守住孤單的母親:“冒險是我的好癖/世界村里到處居留/歸根我荒蕪了的家園/靠近我的媽媽/你的手還尋摸我/驚夢的額頭/媽媽你必不會孤單更久/兒的骨灰將上山伴您到永遠。”
母親只給了朱偉明10年的溫情,但額頭上暖暖的母愛,卻銘刻於心。哪怕時隔了近七十年、遠離上萬里,都恍若昨夜。母愛無以回報的傷痛,常常令他徹夜難眠。朱偉明的母親叫愛新覺羅·蔚宣(漢名何蔚宣),生於親王府,為滿州鑲紅旗,秀外慧中,與在北京求學的父親朱浩懷相知而婚,隨夫南歸。在朱浩懷為平遠縣長期間,她倡辦女校,和睦鄉里,寬厚仁和,受人尊敬。36歲那年,卻不幸染上風寒,魂留丈夫故土。
致力兩岸交流和客家文物收藏
“霏霏雨雪靖風塵”,朱偉明不僅要在“懷鄉屋”靜靜地讀父親遺著《從政日記》《晚慶集》等歷史資料、詩文著作,默默地陪伴不遠處的母親,而且以“懷鄉屋”為陣地,譜寫人生晚照篇章。
近年來,朱偉明致力於兩岸客屬互動文化交流。他與姐姐朱偉萍、弟弟朱偉岳聯手,年年組織台北平遠同鄉會回鄉懇親,為平遠中學發放助學金。在農曆“六月六”,他與弟弟偉岳又組織台北平遠同鄉會返鄉,參加了“世界客屬2015恭祭先賢程旼大典”。朱偉明與平遠縣台辦、縣文聯合作,出版了朱浩懷先生收藏的名家書法作品集《會友集》,收集了大量名家作品,豐富了客家文化。如中山大學校長鄒魯手書的《重修建國粵軍陣亡將士墓記》碑拓片,為研究近代革命史和書法史的珍稀史料。
在懷鄉屋,朱偉明對一路走來的80多年風風雨雨進行回顧與梳理,再一次校訂了他的《涉獵世界村》。從此,他很少向人談及往事,因為他迷上了客家文物的收藏。在他看來,隨著現代化文明的進程,原生態的客家文物將越來越少,他立志要把“懷鄉屋”辦成民間客家民俗文物博物館。幾年來,他變賣了深圳的房產作為收藏專項資金,並廣交收藏界朋友,足跡遍布江西、福建、廣西、香港以及泰國等地,只要有客家人居住的地方,他都要去“淘”。隨著藏品越來越多,朱偉明細心地將其分類,設展區免費供鄉親參觀。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出版《客家文物收藏品目錄》,並把它翻譯成英文,讓客家文化走向世界。”朱偉明說,“也希望政府能接手幫我管理這些文物,更好地發揮作用,讓孩子們感知歷史、青年人感受歷史、中年人感悟歷史、老年人感懷歷史。”
如今,朱老仍神采奕奕,每天看書讀報、侍花弄草、接待訪客。他與許多家鄉的文友結成“忘年交”,鼓勵後生為家鄉發展有所作為。前些日子,偉明先生又叨念著我,茶花開了,微信發過來,並附言:“少兄:茶落泥盆春又老,莫等閒,白了少年頭。”我領會了他的用意,分享他的快樂,回贈《聞偉明兄家茶花盛開》:
茶花綻放照廊間,笑談鄉土數百年;
淘氣稚子誰記起,幾多舊事夢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