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花·蟲娘舉措皆溫潤

《木蘭花·蟲娘舉措皆溫潤》是宋代詞人柳永的作品。此詞主要採用白描手法,刻畫了一位非常有姿色、有性情,又帶點野性的歌舞妓蟲娘的形象,描寫她的悲劇性格,表現了作者對她的無限推崇和憐惜之情。

作品原文

木蘭花
蟲娘舉措皆溫潤,每到婆娑偏恃俊。香檀敲緩玉纖遲,畫鼓聲喧蓮步緊。
貪為顧盼夸風韻,往往曲終情未盡。坐中年少暗消魂,爭問青鸞家遠近。

注釋譯文

無內容

創作背景

無內容

作品鑑賞

歌舞妓,作為一個被侮辱與被損害者來說,她的命運是極為悲慘的,是值得同情的。如為之而悲憤,為之而控訴那樣一個吃人的社會,首先也是應該予以肯定的。例如白居易《想東遊五十韻》中就有:“舞繁紅袖凝,歌切翠眉愁。弦管寧肯歇,杯盤未許收。”任她再愁再累,也無奈歡宴者之不肯罷休。但這並不妨礙文學家去為她們留下當年醉心於自己的舞蹈創作時的那種動人的神態與風姿。對於這樣的她,以及這樣去寫她們的作者,作為歷史學家們,可以說他們是沒有階級覺悟,甚至是在麻痹人民的鬥爭意志;作為文學史家,也可以說他們是不問政治的唯美主義者。但總之,不能否定這樣一個歷史事實,即正是這樣些藝術家們,才使得燦爛輝煌的民族文化,得以綿延。事物總是由多方面的因素構成的。從這一點來說,她們就又都是發揚民族文化的功臣了。
這闋詞便是柳永懷著無限推崇憐惜之情而寫出了一位非常有姿色、有性情——於自我陶醉中又帶點野性的舞蹈家。她的芳名就叫“蟲娘”。“蟲”在今天看來,實在是不雅,然而在古人形容美時,卻往往是從蟲子身上去比附。例如《詩經》可算得上是中國最早的詩歌總匯了。它其中《衛風·碩人》就有諸如“領如蝤蠐,螓首蛾眉”等以蟲的部分來比美佳人的。姚際垣在他的評論中還許之為“千古頌美人者無出其右,是為絕唱!”可見“蟲”在當年,也許正是美的讚許。看來她的藝高,秉性更高,正是淪落風塵的俊物。此詞深深地寫出了她那悲劇性格。
柳永這闋詞,雖是採用的白描手法,但其實其中也暗用了許多典故。只是他用典不露痕跡,達到了化境。所謂“使事不為事所使”罷了。這是他比周邦彥進步的地方,所以得到了“有井水處皆唱柳詞”這樣普及的效果。不用典就淺了,沒有可尋之味,所以毛澤東說:這裡有文野之分。但用典若太過於書面化,用到讀詩不離詞典,也會使人趣味索然。用典之妙,就要妙在如鹽入水,無跡可尋。
八句詞,基本上是分了四段來寫:
蟲娘舉措皆溫潤,每到婆娑偏恃俊。
詞一開頭就點出了“蟲娘”。“舉措”就是行為舉止。“溫潤”,是溫柔婉順,如水之潤。這句詞串起來講,就是說蟲娘的一切舉止行動,都表現得極其溫柔婉順。這是說她平時為人的品性。可見作者對於他所寫作的對象是非常了解的。下一句下了一個“偏”字。偏,副詞,在這裡表示意氣用事,故意要相反,所謂“偏偏”者是,但也潛藏著一種傲氣。“恃俊”,以俊才自負。古時稱能勝過千人者為“俊”。以俊才自負,作為舞妓,是以她“每到婆娑偏恃俊”,說明她的舞蹈,不止熟練得超過他人,而且已入於化境,敢於行險以取勝。這一句是接上一句而來的,是說別看她平時舉止溫順,可是一旦到了她表演的時候,她卻一反常態,變得非常的高傲自負了。至於怎樣自負,他這裡只點到為止,埋下伏筆,為下面她的表現留下餘地。
香檀敲緩玉纖遲,畫鼓聲喧蓮步緊。
這一組是形容她的舞姿。“玉纖”比喻婦女潔白而又纖細的手。溫庭筠菩薩蠻》有“玉纖彈處珍珠落”。這是說蟲娘的舞姿應著節拍,當檀板輕敲之時,曲調慢了,所以她的手的動作也緩慢了。通過手的動作,反映出整個人的舞姿,可以想見,這時她的舞蹈動作一定是緩慢的,不盡低回宛轉的。接著,畫鼓聲催,篷篷轉急。於是,只見她的腳,也一步緊似一步。可以想見,她這時是在疾旋著,作盤旋迴雪之勢。“蓮步”喻腳,但更是舞蹈的腳。《南史·齊東昏侯紀》載:潘妃腳小,於是齊東昏侯就“鑿金為蓮花以貼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花。’”故後稱裹過的小腳為“金蓮”。詞人只用一手一腳的動態,來反映她的全身,只用節奏的“遲”和“緊”來反映出整個舞蹈的過程。由於抓住了關鍵,雖是以偏概全,卻也使人的印象非常完整。
上闋寫蟲娘的舞姿兼及神態。她時而低回宛轉,宛若游龍;時而驟若飄風,翩若驚鴻。於緩疾間見態度,層次跌宕,節奏鮮明,然而這還只不過寫舞而已。
直到下闋,回應上闋的“恃俊”,她的舞蹈便似乎有點越格了;自然,也就更見人的精神了。
貪為顧盼夸風韻,往往曲終情未盡。
著一“夸”字,蟲娘的精神境界全出了。她盡其全身之技,有些誇張地展現她的風韻,只不過為的博得知音人的一顧而已。這裡又用了一個典故。傳說三國時吳國的大將軍周瑜,精於音樂,儘管酒過三巡,很有點醉意了,但如果誰的曲子吹奏錯了,他都會不滿地剜他一眼。所以當時流傳這樣一句話說:“曲有誤,周郎顧。”他這裡卻只不過是借用這樣一個場合和“顧盼”的含義而已,並非全是為了這樣一個典故。她就是為了要圖得知音的一顧,她表演得是非常出色的。正因為含情默默,所以她的舞蹈也就更見風韻。甚至一曲終了,她還情猶未已,仍然沉醉在自己的舞蹈之中。寫一位藝術家為了酬謝知己,是那樣地醉心於自己的藝術創造,達到了如此風流酣暢,使千載之下,讀來猶栩栩如生。自從太史公司馬遷寫出了“士為知己者用,女為悅己者容”這樣千秋名句後,使得知己之情高出了生死的界限,蟲娘在這裡,也是大有點士為知己者死的氣概的。為了酬知己,她可以一反常態,什麼也不顧了。這樣意氣風發的舞蹈,不禁教柳永要大寫而特寫。
坐中年少暗消魂,爭問青鸞家遠近。
正是如此的令人神往,所以這歇拍才顯得是這樣的神完氣足。“暗消魂”,他們不在“顧盼”之列,是以只好暗中消魂而已。當蟲娘舞罷歸座的時候,這些“年少”爭著問她的家住在哪裡,離這裡有多遠。“青鸞”,是鳳凰中的一種,赤色為鳳,青色為鸞。傳說是天上神仙的坐騎。這些少年直是把她當作天上的仙子了。沒有寫蟲娘答覆少年,似乎也不必寫。因為讀者可以從通篇蟲娘的精神面貌來看得知,這樣一位任性恃俊但又為了知己而不惜傾命的人,對這樣一些公子王孫是不屑一顧的。從“爭”字可以看到他們的饞相,從“恃俊”可以看到她那頤指氣使的高傲。而這些少年既爭相問訊,則甘心當她的使用以為榮是不待說的了。那么,蟲娘的不屑一顧,對於他們又是為她身世淪落的一種快意的報復。
蟲娘身處卑賤,而色藝超群,這就使得她要在風塵中尋覓知己,而要於脅肩諂笑中予以不屑之報復。這便是一位才藝雙絕的風塵女子的複雜性格。
從藝術說,詞的歇拍,以虛收實,用“坐中年少”來概括眾多的公子王孫的追求來收束蟲娘具體的舞姿風韻的描寫。詞從工筆到特寫,又從特寫引向寫意之遙深。文字總在變化,亦如蟲娘的舞;雖處處顯示蟲娘,卻令人處處喜見新意。人往往以不含蓄薄柳永,其實白描近放,也有它的好處。用明快的文字來寫舞蹈,倒也非常貼近的。它使人感受更直接,這恰恰是柳永的不凡。他使詞的手法,多了一種白描,豐富了詞的表現力,卻無妨說這正是他偉大的成功之處。

作者簡介

柳永,北宋詞人。景祐進士。官屯田員外郎。其詞多描繪城市風光與歌妓生活。詞風婉約,詞作甚豐,有“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之說。有《樂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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