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望江樓賦 (以“天下第一女詩樓賦”為韻)
于海洲
錦江 蕩蕩,秀水濺濺 。源出岷山之麓,流經省府 之南。濯錦清波,鮮于他水 ;泛舟碧浪,順此風帆。江畔市井繁華,民稱富庶;城區樓台壯麗,景展奇觀。座座虹橋,橫跨長堤短岸;條條大路,遠通漢塞秦關。壁壘猶存,底事紛爭形勝地 ?浮雲盡散,瑞霞明麗晚晴天 。
江畔築園,竹林美化;高閣臨江,青雲直插。寶頂鎏金 ,朱甍碧瓦 ;既麗且崇 ,亦莊而雅。八角攢尖,四檐飛跨;鐵馬鳴風 ,金虬出闥 。翠聳丹翔,梁雕棟畫;玉宇瓊宮,人間偉廈。五雲館、泉香榭,清江側畔纜遊船;崇麗閣、吟詩樓 ,綠樹亭陰曾系馬。共武侯祠廟毗鄰,與工部草堂冠亞。名媛雋士,歌喉婉轉玉樓中;遷客騷人,舞袖徘徊風露下 !
有美一人,生於陝地 。芳容使雁落魚沉 ,麗質令花羞月閉 。目炯炯兮水泠泠,眉彎彎兮蛾細細。口艷艷兮吐櫻顆,齒鮮鮮兮含貝粒。手指纖兮若春蔥,鬢雲嚲 兮如蟬翼 。霜膚嫩兮比脂凝,玉體柔兮似縵立 。隨父入川,失怙 而家貧如洗;生計維艱,無奈而淪為樂伎。乃爾嬌姝,人間難覓,書畫琴棋,才情詩藝。詠浣花 之佳什,制桃色之華箋 ;留蜀中之風情,光薛氏之門第。
薛濤以才智之奇,授校書之席;得韋皋之垂青,與諸賢之交密。傷離寄元微之,和韻傳白居易;問典並令狐楚,切磋共劉禹錫;俊句為杜牧賞,佳章得裴度惜;恨未師韓公、柳公 ,有緣結張祜、張籍。制箋取水,園中古井 世無雙;酌句抒懷,天下花魁自占一。
騰蛟起鳳 ,才超學士之雄;紅粉朱顏,命薄佳人之遇。其為詩也,“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 ”,自傷離愁別緒。其度世也,“銜泥穢污珊瑚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獨憐碧雞 歌女。
女偏愛竹,竹有蒼蒼勁節 之奇;人多種竹,竹長猗猗 茂密之枝。幽徑修篁,頭上蜻蜓競逐;琪花瑤草,坊前紫燕喃呢。芳容早共竹魂杳,綺夢曾隨槐影 移。樓頭月落淒涼後,葉底鵑啼落寞時。竹搖風而鳴笛,箋染翰而映墀。枇杷門巷 枇杷熟,不朽人留不朽詩。
詩人不朽,韻事千秋。永懷永念,堪贊堪謳。與卓文、花蕊 、黃娥,並稱蜀中四大才女,善作字、吟詩、歌舞,不愧巾幗一代名流。襟期願與竹為友,肝膽能同鶴匹儔。瘞 玉埋香,留塵緣之戀戀?緬蹤追跡,念天地之悠悠 !續前朝之嘉話,貯世代之江樓。
懿歟 盛哉!遊人矚目;崇閣望江,群樓獨步。雷雨風雲,江潮煙樹;秦蜀名姝,古今爭慕。逸韻清標,寄情鷗鷺;苦樂悲歡,人生感悟。為女為樓,為花為竹;以律以駢 ,操觚作賦 。
作品注釋
1.望江樓:原名崇麗閣,在四川成都市望江公園內。望江公園坐落在成都錦江河畔的一片茂林修竹中,面積170畝,主要建築是為紀念唐代著名女詩人薛濤而建。
2.錦江:在今成都市南,岷江支流,以濯錦得名,望江樓、武侯祠、杜甫草堂皆臨錦江而建。
3.濺濺(jiānjiān尖尖):水流聲。《木蘭辭》:“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
4.省府:此指四川省省會成都市。
5.濯錦清波兩句:《太平寰宇記》卷七十二:“濯錦江即蜀江,水至此濯錦,錦彩鮮于他水,故曰濯錦江。”
6.底事句:化用宋末王奕詞《賀新郎·便金甌甑墮惜哉》“底事輕拋形勝地”句。
7.瑞霞句:化用李商隱詩《七月二十八日夜與王鄭二秀才聽雨後夢作》“瑞霞明麗滿晴天”句。
8.鎏(liú流):金之美者。
9.朱甍(méng盟):紅色屋脊。
10.既麗且崇:左思《蜀都賦》:“既麗且崇,實號成都。”
11.鐵馬:檐馬,閣樓屋檐前懸掛的鐵片,風吹則相擊而發聲。
12.金虬(qiú球)出闥(tà踏):虬,龍的一種。闥,門樓上的小屋。張衡《西京賦》:“上飛闥而仰眺。”
13.崇麗閣、吟詩樓:望江園內有崇麗閣、濯錦樓、吟詩樓枕江而立,還有五雲仙館、泉香榭、枇杷門巷、清婉室、浣箋亭等紀念性建築群,布局精巧。
14.舞袖句:化用蘇軾詞《念奴嬌·中秋》“起舞徘徊風露下”句。
15.陝地:薛濤出生於長安。
16.雁落魚沉:成語“沉魚落雁”的倒裝。形容美女令魚鳥自感不如,魚沉水下,雁落平沙。
17.花羞月閉:成語“閉月羞花”的倒裝。形容美女令花月自感羞愧,朗月藏形,鮮花斂色。
18.嚲(duǒ朵):下垂。蒲公齡《聊齋志異·蓮香》:“嚲袖垂髻,風流秀曼。”
19.蟬翼:這裡代指“蟬鬢”,古代婦女的一種發(發)式。馬縞《中華古今注》卷中:“瓊樹(莫瓊樹)始為蟬鬢,望之縹緲如蟬翼,故曰蟬鬢。”
20.縵立:意近亭亭玉立。形容女子體態如絹束般柔立。杜牧《阿房宮賦》:“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一說“縵”通“慢”,縵立,即久立。本賦中取比喻義,解“縵”為絹帛。
21.失怙(hù戶):失去父親。怙,依靠,憑恃。《詩經·小雅·蓼莪》:“無父何怙,無母何恃!”薛濤幼時隨父薛鄖宦蜀,父死後家貧,淪為樂伎,一生坎坷,很不得志,幸得當時西川節度使韋皋的賞識,能出入官府,韋皋曾諫她做校書郎,人稱她為“薛校書”。
22.浣花:即浣花溪。薛濤居浣花溪上,和當時著名詩人元稹、白居易、張籍、王建、劉禹錫、杜牧、張祜等人都有唱酬交往。
23.桃色之華箋:薛濤自造桃紅色的小彩箋,用以寫詩。後人仿製,稱為“薛濤箋”。
24.韓公、柳公:指韓愈、柳宗元。
25.古井:即薛濤井,又名玉女津。相傳因薛濤從此井取水制箋而得名,實際上此井為明代蜀王仿製薛濤取水之井。位於望江樓公園建築群內,“薛濤井”三字系康熙三年成都知府冀應熊手書,乾隆六十年翰林院編修周厚轅手書王建《寄蜀中薛濤校書》及己作《薛濤井》詩各一首,刻於石牌旁。
26.騰蛟起鳳:比喻具有文采。王勃《滕王閣序》:“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
27.水國兩句:薛濤《送友人》:“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誰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
28.銜泥兩句:薛濤《燕離巢》:“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銜泥穢污珊瑚枕,不得梁間更壘巢。”把韋皋比作是自己所依靠著的巢,燕泥汗香枕,所以引起主人不快而厭棄。
29.碧雞:即碧雞坊。薛濤晚年在其居住地碧雞坊建有吟詩樓。
30.蒼蒼勁節:薛濤一生愛竹,常以竹子的“蒼蒼勁節奇,虛心能自持”的美德來激勵自己。
31.猗猗(yīyī依依):美盛貌。《詩經·衛風·淇奧》:“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32.槐影:薛濤居所植有竹、槐、柳、銀杏等多種樹木。
33.枇杷門巷:吟詩樓西南方有枇杷門巷,是根據詩人王建贈薛濤詩中的“枇杷花里閉門居”之意而建的。
34.卓文、花蕊、黃娥:卓文,即卓文君,漢代才女,司馬相如之妻。花蕊,即花蕊夫人,五代前蜀主王建之妃,作有《花蕊夫人宮詞》。黃娥,也作黃峨,明代文學家楊慎之妻,著有《黃夫人樂府》等。薛濤與她們三人並稱蜀中四大才女。
35.瘞(yì意):掩埋。
36.念天地句:語出陳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37.懿歟:嘆美之詞。
38.以律以駢:本賦以駢律體寫成。
39.操觚(gū孤):指寫作。觚,古代用來書寫的木簡。陸機《文賦》:“或操觚以率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