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名片
這是一篇只有一千多字的散文,它由燕園的暮春寫起,進而寫到鄭板橋的詩,轉而聯想到北大師生心中也有一個春天”。接下來,文章描寫了教師們在燈光下潛心備課,伏案苦讀的情景;早晨學生們在校園裡朗讀外語,在圖書館裡全神貫注做功課的場面。
作者簡介
季羨林(1911.8.6-2009.7.11),男,山東臨清人,字希逋,又字齊奘。中國著名文學家、語言學家、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翻譯家,散文家,精通12國語言。曾歷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科院南亞研究所所長。2009年7月11日台北時間8點50分,國學大師季羨林在北京301醫院病逝,享年98歲。 季羨林,一個從魯西北走出的普普通通、窮苦貧寒的農村孩子,由於他的天分和機遇,更由於他的勤奮與努力,使他從一個農民的兒子成為享譽國內外的學界泰斗。他是著名的學者、教授,被稱為東方學大師、印度學大師、語言學家、文化學家、民族學家、佛教學家、敦煌學家,同時又是著名的文學翻譯家和散文大家。當他的《賦得永久的悔》獲得中國最高文學獎——魯迅文學獎的時候,季羨林先生在《獲獎有感》中寫道:“寫一些散文之類的東西,是積習難除,而且都是在感情躁動於胸中,必須一吐為快的時候。”季老散文的突出特點是:感情真淳,恬澹樸素,文采斐然,詩情濃郁。
基本信息
這裡的“春滿燕園”是指散文作品《春滿燕園》。《春滿燕園》是季羨林1962年寫的一篇相當轟動的散文,歌頌北大的春天,讚揚師生積極的學風,深受當時大學生的喜歡。但是他卻為了這篇文章吃夠了苦頭。到了1978年深秋,此時十一屆三中全會還沒有召開,但是全國的政治氣氛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季羨林憑直覺,感到春天真正要來臨了。當時的時序雖然是秋季,但是他卻感到大地“春意盎然”“心中溢滿了春光”。他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心情,特意再走了一遍寫《春滿燕園》時走過的道路。他徜徉未名湖畔,看到男女學生們在黃葉林中於湖水岸邊,都在認真地讀著書,聽到琅琅的讀書聲,在湖光塔影中往復迴蕩。他想到,當年連湖光塔影也被貼上了荒謬絕倫的修正主義標籤,今天恢復了名譽,顯得更加美麗動人。在這種興奮激動的心情支配下,他又拿起筆來,再寫了一篇歌頌燕園讀書聲的散文,取名《春歸燕園》。
作品原文
燕園花事漸衰。桃花,杏花早已開謝。一度繁花滿枝的榆葉梅現在已經長出了綠油油的葉子。連幾天前還開得像一團錦繡一樣的西府海棠也已落英繽紛,殘紅滿地了。丁香雖然還在盛開,燦爛滿圓,香飄十里;便已顯出疲憊的樣子。北京的春天本來就是短的,“雨橫風狂三月署,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看來春天就要歸去了。 但是人們心頭的春天卻在繁榮滋長。這個春天。同在大自然里一樣,也是萬紫千紅、風光旖旎的。但它卻比大自然里的春天更美、更可愛、更真實、更持久。鄭板橋有兩句詩:“閉門只是栽蘭竹,留得春光過四時。”我們不栽蘭,不種竹:我們就把春天栽在心中,它不但能過今年的四時,而且能過明年、後年不知道多少年的四時,它要常駐我們心中,成為永恆的春天了。
昨天晚上,我走過校園。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遠處的蛙鳴劃破深夜的沉寂,黑暗仿佛凝結了起來,能摸得著,捉得住。我走著走著,驀地看到遠處有了燈光,是從一些宿舍的窗子裡流出來的。我心裡一愣,我的眼睛仿佛有了佛經上叫做天眼通的那種神力,透過牆壁,就看了進去。我看到一位年老的教師在那裡伏案苦讀。他仿佛正在寫文章,想把幾十年的研究心得寫了下來,豐富我們文化知識的寶庫。他又仿佛是在備課,想把第二天要講的東西整理得更深刻、更生動,讓青年學生獲得更多的滋養。他也可能是在看青年教師的論文,想給他們提些意見,共同切磋琢磨。他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抬頭微笑。對他說來,這時候,除了他自己和眼前的工作以外,宇宙萬物都似乎不存在,他完完全全陶醉於自己的工作中了。
今天早晨,我又走過校園。這時候,晨光初露,曉風未起。濃綠的松柏,淡綠的楊柳,大葉的楊樹,小葉的槐樹,成行並列,相映成趣。未名湖綠水滿盈,不見一條皺紋,宛如一面明鏡。還看不到多少人走路,但從綠草湖畔,丁香叢中,楊柳樹下,土山高頭卻傳來一陣陣朗誦外語的聲音。傾耳細聽,俄語、英語、梵語、阿拉伯語等等,依稀可辨。在很多地方,我只是聞聲而不見人。但是僅僅從聲音里也可以聽出那種如飢如渴迫切吸收知識、學習技巧的熾熱心情。這一群男女大孩子仿佛想把知識像清晨的空氣和芬芳的花香那樣一口氣吸了下去。我走進大圖書館,又看到一群男女青年擠坐在裡面,低頭做數學或物理化學的習題。也都是全神貫注,鴉雀無聲。 我很自然地就把昨天夜裡的情景同眼前的情景聯繫了起來。年老的一代是那樣,年輕的一代又是這樣。還能有比這更動人的情景嗎?我心裡陡然充滿了說不出的喜悅。我仿佛看到春天又回到園中:繁花滿枝,一片錦繡。不但已經開過花的桃樹和杏樹又開出了粉紅色的花朵,連根本不開花的榆樹和楊柳也滿樹紅花。未名湖中長出了車輪般的蓮花。正在開花的藤蘿顏色顯得格外鮮艷。丁香也是精神抖擻,一點也不顯得疲憊。總之是萬紫千紅,春色滿園。
這難道僅僅是我一個人的幻象嗎?不是的,這是我心中那個春天的反映。我相信,住在這個園子裡的絕大多數的教師和同學心中都有這樣一個春天,眼前也都看到這樣一個春天。這個春天是不怕時間的。即使到了金風送爽、霜林染醉的時候,到了大雪漫天、一片瓊瑤的時候,它也會永留心中,永留園內,它是一個永恆的春天。
1962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