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三次報警失敗後,一個隊員想到了上海的親戚。當時的說法是,他二姨父影響很大,如果向他求助,絕對有效。這個隊員編輯了這條語焉不詳的簡訊並順利發出。隨後的一系列事情證明,最後一次報警,讓上海和安徽兩地都迅速行動起來。在隨後所有公開信息中,前三次報警信息從沒有被人提及。黃山方面則堅稱只接到了上海方面的信息,沒有接到過直接報警電話。
背景
12月11日,黃山。天氣雖然說不上好,但對於資深“驢友”盼盼來說,這樣的天氣不算太糟,作為其他17名“驢友”的領隊,盼盼對2天1夜的旅程充滿信心。
盼盼他們要走的,是一條被稱為“穿越野黃山線”的越野探險路線。所謂“野黃山”,指的是黃山景區尚未開發的部分。這些地方沒有門票與圍欄的限制,當然也沒有指示牌、手機信號,和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救助設施。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之後的兩天裡,他們遭遇了迷路、寒冷,和一位救援民警的死亡。
12月11日晨,這支探險隊從黃帝源出發。“一切都很順利。”一名隊員這樣回憶。
這支18人組成的探險隊包括10名復旦在校學生、4名復旦校友,另外4人是他們的朋友。通過復旦大學的網路BBS“日月光華”,他們報名參加了這次探險。
參與這次活動的不少人,都是復旦大學登山探險協會(下稱“登協”)的成員。每年,“登協”會組織一些探險活動,但對於這次探險,“登協”否認是他們組織的。復旦大學發布的公告也稱,這次活動“是個別校友發起,校內學生和校外人員個體參與的自發性學生活動,並非社團組織。事前未報告學校”。
“這是一條非常成熟的線路,許多人走過,也有許多攻略。我們隊伍中就有一名女隊員曾經走過。”這支探險隊的壓隊、“登協”的前任會長小唐這樣告訴早報記者。壓隊是指探險隊中走在最後的隊員,通常經驗豐富。小唐認為,這支以大學生為主的探險隊,“經驗、體力、技術、裝備都很齊全,我們攜帶了GPS儀器和等高線地圖。”
頭一天的旅程一如期望的那樣,十分順利。當晚,他們按計畫在一個名為通天塘的地方露營。
12日中午,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讓旅程蒙上了一層陰影——隊伍用來定位的GPS儀器,不小心掉進了水裡,無法開啟。
“當時我們就根據自己的判斷繼續走。畢竟這是條成熟的線路,沿著路徑走就可以了。”小唐告訴早報記者,但是,在走到一個河口的時候,他們的判斷出現了偏差。根據民警與探險隊員們回憶,河水在這個河口處被一座大山分成了兩條支流。他們沿著其中一條支流繼續前進。
接連降下的大雨,讓探險隊不得不在下午4點停下了腳步。雖然GPS儀器被水打濕,但此時他們已經顧不上可能會損壞儀器。“我們強行打開了GPS,雖然有一點損壞,但還是能顯示經緯度,根據這個經緯度可以確定,我們離雲谷寺只有500米的距離。”這個訊息著實讓他們振奮了一陣,“這點距離,不管是什麼樣的路,一個小時肯定能走到。”
但當探險隊員們沿著GPS的提示向雲谷寺方向前進時,一面絕壁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於是,小唐不得不把隊員們召集到一處地勢略高、不會有被河水淹沒危險的河谷處,開始商量對策。“回撤是不可能的,雨下得太大,隨時可能漲水,很危險。天又黑了,道路濕滑,所以往前也不可能。”進退兩難,他們決定在這裡紮營,“因為當時判斷不出要怎么走,我們選擇了報警。”
12日晚,天氣寒冷,探險隊的成員們用4個帳篷搭成了他們的臨時營地,將外帳拉開用來防雨。帳篷內,18個成員鑽進睡袋,男生在外圈,女生在內圈。 “當時我們的狀態其實還可以,但是因為東西被雨淋濕,所以感覺有些冷。食物方面,也勉強能應付。”小唐介紹,他們準備在這裡先過上一夜。
那個夜晚,許多人都一夜無眠。不少隊員的手機被水淋濕,山中信號又差,他們只能斷斷續續地通過電話、簡訊與外界取得聯絡。小唐告訴早報記者,他們將自己所在的坐標發給了一位在戶外探險界十分有名的“牛人”,他也曾經走過這條線路。“他告訴我們,在我們東北方150米的位置,就有一條路能出這個訊息令隊員們略略安心。但由於天色已暗,能見度極低,雨水和青苔讓道路變得無比濕滑,他們決定留守在營地里。
“雖然天氣寒冷,但當時並不太緊張,一切似乎還在掌握之中。”小唐說,他們準備天一亮就派4個人往上下兩個方向探路,“翡翠谷一線是非常經典的路線,兩邊必然會有一條路。”
“上海來黃山旅遊的探險隊,在翡翠谷迷失方向,走不出去了!”12日下午6點許,黃山風景區公安局雲谷寺派出所民警最先接到報警,並迅速上報黃山風景區公安局。
報警
3個小時,一條求助簡訊從上海到安徽黃山,市長、宣傳部長、公安局長全部上山,空氣驟然緊張 。
黃山市長宋國權,市委常委、宣傳部長蔡建軍,市委常委、黃山管委會黨委書記許繼偉,市公安局局長鮑仕魁等早已經到達,前線指揮部就設在雲谷寺綜合治理辦公室3樓會議室。 3個小時以前的18點26分,來自市裡的電話打到了黃山景區110指揮中心和管委會,通報了省政府轉自上海警方的求助訊息:“18名復旦學生被困黃山,情況緊急。”報警的信息簡短,只有幾個字。
之前的下午6時許,求救的信息先從上海市政府緊急傳到了安徽省政府和安徽省公安廳。安徽省省長王三運、省政府常務副省長孫志剛、副省長花建慧都先後作出了批示,命令緊急層層轉達,兩地的若干個部門都緊張起來。
知情人透露,前三次報警電話中,接警人沒有聽明白,報警人也沒有公開學生身份,沒有引起足夠重視。
發的簡訊
事隔多日以後,輿論始終糾纏於一個問題,似乎所有這些的動靜都和18個人團隊中一個叫施承祖的27歲青年發給自己遠在上海的二姨父的那條簡訊有關。
簡訊內容是:“黃山,GPS30’07.696。118’11.694。救命,有18個人。”
據知情人介紹,外界並不知道,在這個簡訊發出去之前,18個學生已經有過三次電話報警,雖然電話撥通了,但因為種種原因,報警無一成功。可以確定的是,在報警的時候,他們沒有說,或者是沒有來得及說是復旦大學生這個身份。
三次報警失敗後,一個隊員想到了上海的親戚。當時的說法是,他二姨父影響很大,如果向他求助,絕對有效。這個隊員編輯了這條語焉不詳的簡訊並順利發出。隨後的一系列事情證明,最後一次報警,讓上海和安徽兩地都迅速行動起來。在隨後所有公開信息中,前三次報警信息從沒有被人提及。黃山方面則堅稱只接到了上海方面的信息,沒有接到過直接報警電話。
二姨夫其人
上海警方接到的第3、第4次報警,分別為當晚的6時58分和7時10分。事後證實,報警人是施陳祖的姨父,也就是“揭秘”文章中所謂的“有影響力”的報警人。記者從接警單和通話錄音中了解到,報警人並沒有自報姓名和身份,自稱收到外甥施陳祖於傍晚5時30分發來的求救簡訊,內容為“北緯30度07分696秒,東經118度11分694秒,救命,有18人”。
報警人說,接到簡訊後“怕是假的”,但經核實外甥確實去了黃山自助游,於是報警,認為“他們好像迷路了,或者翻車了”。接警員據此判斷情況可能比較嚴重,馬上要求報警人把簡訊轉發到110簡訊報警平台。由於第一次傳送沒有成功,報警人於當晚7時10分第2次撥打了報警電話,並轉發簡訊成功。
在接警登記表上記者看到,為詳細了解情況,接到報警後,市公安局指揮中心根據報警人留下的地址和電話,指派靜安公安分局曹家渡派出所民警上門了解情況,了解到報警人姓羅。 “二姨父”羅先生曾是工人去年離職,警方表示,這起事件中的4名報警人並沒有特殊身份,警方只是根據處警流程,規範、正常地處置,及時援救受困民眾。其中媒體提到的“二姨父羅某”,正是第3位報警人羅先生。
當事人羅先生表示,他對於此次救援還是比較滿意的,認為上海警方與安徽的聯動較好,處置也得力。談到網民所議論的“‘有影響力的二姨父’推動救援”的話題,他認為“很可笑”;談到自己的身份,他沒有多說,只是說自己“是個普通的下崗工人”。
羅先生曾是本市某建築公司負責建築監理的普通工作人員,2009年離職經商,這可能是他把自己稱作“下崗工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