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
也許僅只是學者的一種直覺印象。學者感到,文藝學或藝術學在近幾年正在向兩個方向發展:音樂、舞蹈、美術、戲劇、影視等的研究越來越趨向門類專門化,音樂美學、舞蹈美學、戲劇美學等越來越深入探索不同藝術獨具的藝術奧秘,各自遵循的“自律”。但是,對文學的研究,卻越來越趨同於文化普適化,把文學與整個文化融合起來,逐漸向文化研究轉移。
本來,多年前就知道西方當代美學早已出現向文化研究轉移的趨向,沒有想到,這種趨勢很快在學者們這裡也出現了。
文化
有朋自遠方來,暢談之後更加深了學者的這種印象。多年不見的香港中文大學美學教授王建元博士前不久來訪,他的一番宏論使學者越發感到,學者們這個時代的變化真是太快。這位在台灣曾以研究“雄渾”、“崇高”著名的美學博士,坦率告訴學者,他現在不研究抽象的美學問題了,已經轉向文化研究,關注很具體的文化現象,如:西方文化如何影響香港文化,香港如何應對迪斯尼落戶,等等。
當然也有不同聲音。就在香港同一學校都是朋友的美學教授劉昌元博士就不以為然。在最近一次美學的國際研討會上,他宣讀一篇長長的美學論文,還是探討美學的基本理論問題。他對學者說:美學自身的基本問題,不能由文化研究所替代。他還將繼續作美學沉思,不想轉移。他對美學的執著,令人敬佩。
學者卻覺得,美學、文藝學的這兩種發展趨勢,相反卻又相成。自上而下,由下而上,應可互補,關鍵是如何將兩者結合起來,促成新的整合。
學者向來十分敬重哲學美學,但學者不滿足於僅對審美作哲學結論,而希望美學能解釋人類具體的審美和創美。藝術創造和藝術審美,乃是人類審美現象中的一種獨特形態,和自然審美、文化審美相比,有其獨特的性質和規律。因此,在80年代初,學者熱切期盼發展文藝美學或藝術美學,創辦《文藝美學叢刊》,和葉朗、江溶倡編《北京大學文藝美學叢書》,參與王朝聞主編的《藝術美學叢書》。如今,文藝美學的發展成了文藝學中的一個學科,繪畫美學、音樂美學,電影美學等也都在向更縱深的層次發展。學者想,文藝美學或藝術美學還應有新發展。
但是,文藝美學或藝術美學並不要也不能代替哲學美學。審美學的領域廣闊得很,它至少應對這兩類審美現象做出理論概括:一是對自然的審美,二是對文化的審美。藝術創造和藝術審美,只是文化現象的一種。
大自然為人類帶來了連綿不盡的美感。學者們讚嘆大自然之美,鬼斧神工,自然天成,不由人力所致,具有獨特的魅力。隨著人類實踐領域的擴展,人在大自然中越來越多地發現天然之美;但伴之而來的自然生態環境日益惡化,天然之美也越來越顯得珍貴。中國傳統美學對天然之美情有獨鍾,對自然審美有許多真切的體會和精闢的描繪。但對自然如何審美和自然本身怎么會美究竟不是同一回事。對自然本身之美至今尚未有一個合理的符合實際的解釋。物種自然屬性說,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說,都不能令人滿意。還是馬克思的價值論可以把學者們引向對自然美的更合理的解釋,似應大有可為,且可發展為一門新的學科:生態美學。前兩年,學者在主編《人與自然》叢書時,就期盼《生態美學》的早日出現。
但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已不可能完全回歸自然。學者們每個人都已不可能脫離人自己創造出來的文化世界。作為主體的人,在和作為客體的自然不斷相互作用的過程中,自然不斷在人化;人和人的相互作用的發展,使主體間的關係更為複雜多樣;個體自學者本身和周圍環境的相互影響,使得個體世界也越來越豐富複雜。物和物,人和物,人和人的相互作用都在影響著個體世界。
學者們可以把文化區分為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但任何文化都是處於一定人文關係中的人的活動的結果,人化的產物。對於學者們生活於其中的文化世界,學者們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對待,但學者最感興趣的還是如何從美學的角度來審視。學者們需要各種各樣的文化研究,學者更希望走向文化美學。
文化之美是人所創造的美,不同於天然之美。美,並非都是人的創造;勞動創造出來的,也並非必美。但是,確實,勞動也在創造著美。如果人能按照美的規律來創造,人類就能創造出美。但是,如果人類勞動違反了美的規律,創造出來的就不一定美。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未必都美。人間有多少假、醜、惡!這不都是人的自學者異化活動中滋生出來的嗎?那末,人間的文化創造,怎樣才能符合美的規律,這是文化美學必須回答的首要問題。進一層,人間的文化創造,並不只是僅為滿足審美需要而展開的,很可能首先是為滿足實用需要,甚至可能把交換需要放在首位。這樣,文化產品的實用價值、交換價值、審美價值應是什麼結構關係,這也是文化美學必須回答的問題。還有,對文化的審美,和自然審美、藝術審美是怎樣的關係,它們之間的聯繫和區別,這涉及更為複雜的審美標準、審美理想等,亦應是文化美學不能迴避的問題。
人,更應成為文化美學關注的中心。人是萬物的尺度,萬事萬物之所以有美醜,乃是因為它們對人來說具有肯定還是否定的客觀價值。人類之所以要創造文化,乃是因為自然不能完全滿足人。人生活在這世界上,不僅只是為了生存,還要求發展,更要完善。所以,人要按照美的規律來創造文化,不斷在創造中自學者完善,成為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完整的人,和周圍環境(既有自然環境,又有人文環境)達到動態平衡。當然,人的自由本性的發展,人的理想人格的建立,人和環境的動態平衡,是不斷發展的歷史過程。馬克思在1857—1858年寫的《經濟學手稿》中,曾這樣論述人如何從現有環境中獲得自由的歷史過程:先是“人的依賴關係”的時代,個體不能獨立,只能依賴於人才能生存。二是“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獨立性”的時代,個體從人的依賴關係獨立出來,卻又墮入依賴於物的關係之中。三是“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的時代。
“人的依賴”時代,就是學者們所說的前現代。“物的依賴”時代是包括現代、後現代的整個現代化時代。而“自由個性”的全面發展,有待未來的理想時代。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文化,文化美學應該面向自己時代的文化現象。
學者們這個國度,現正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正在為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而奮進,目標自然是朝著“自由個性”全面發展方向。但中國地廣人多,各地發展極不平衡,廣大的西部地區,基本還在由前現代向現代轉化。就是沿海發達地區,也還在為基本實現現代化而奮鬥,前現代的文化現象也還到處可見,而西方卻已舶來後現代文化。這樣,學者國目前的文化現象,極為錯綜複雜。學者們急需對現代化過程中湧現出來的錯綜複雜的具體的文化現象作文化研究,也需要及早對文化發展作巨觀審視,從整體上關注文化發展的美學方向。
文化美學、文化研究,兩者相輔相成,相聯繫而又各有區別。在學者國,都應受到重視,都該得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