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籍簡介:
雪方的子民無法忘記那年那場鋪天蓋地的大雪,紛紛揚揚的像是要把一切都埋葬。三個月後,雪停了,明王一方再也沒有辦法做任何的堅持,他敗了。讓出了皇都,與景王劃遙水為治。雪方大陸上一下子就出現了兩個政權:淵與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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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方的子民無法忘記那年那場鋪天蓋地的大雪,紛紛揚揚的像是要把一切都埋葬。三個月後,雪停了,明帝一方再也沒有辦法做任何的堅持,他敗了。讓出了皇都,與景帝劃遙水為治。雪方大陸上一下子就出現了兩個政權:淵與昭。昭建國三年,景帝便下令在淵華宮舊址上修建了一座雪白的宮宇——聖雪宮。聖雪宮中心有高塔一座,以白玉砌成,塔頂飾以金玉珠寶無數,遠遠觀望,瑩瑩閃耀,如同山峰終年不化的雪頂。塔中供奉的不是神,而是昔日的景王妃冷嫣,而這個不尋常的女人,卻在那場大雪中戰死,成了景帝心中不滅的痛。
明帝自從那場戰爭後,變得不愛說話了。每隔三天,我都會被召侍寢。他的女人太多,我不會奢求他會獨寵我,我要的是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今早,我和其他的妃嬪去給王后娘娘請安時,這個一臉肅容的女人,向我們宣布了後宮的新規矩:此後宮中一切妃嬪都不得在王宮中過夜,三更後便要退回各自宮院,違者杖三十。她說這是為了讓王有更多的時間處理政務。可是夏妃說之所以制定這樣的規矩是因為王后近年體虛多病,無法侍駕,所以也容不得別人獲寵。這話也只有夏妃敢說,因為她是王的親表妹,在宮中自是比別人驕橫些。忘了說了,我不是正式的妃子,王只能有四位妃子,春夏秋冬各有人在,我是王逃亡途中帶回來的,我叫挽冬,是宮中第五位妃子,我救過王的命。
王把我帶回宮裡的時候,雪已經融了大半,我看到王后眼中閃過一絲不安,隨即她對王說:“既然是大王的救命恩人,自然要給妹妹不同的禮遇。”從那之後,我就成了晴妃,住在偏殿後的晴雪小築。位居四妃之下,但我已知足。
後宮生活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得到王寵。我在院子裡種了滿園的梅花,等到大雪降臨它們就會使滿園生香。其他的妃子或是品階比我低的個院落的主子也常常回來我這裡坐坐。我生在北方,又是長於田間,比她們這些貴族小姐知道的更多外面的事情,正因為這樣她們喜歡坐在我這裡聽我講北方雪山裡的故事。
春天到了,御花園裡滿是桃花,我跟秋妃院子裡的歌姬學琴已有三月,如今已出師。讓丫鬟捎去我親手做的胭脂作為謝禮。王喜歡聽琴,可是近日宮裡久不聞絲竹之樂了。秋妃是個很安靜的女子,身子很淡薄,有一種病態的美麗,一顰一笑都透著一種書香門第的風範。她是這宮裡唯一與世無爭的女人。跟她在一起我才可以很安心的喝茶,彈琴。
秋妃的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調養的樂工也出塵脫俗,我常想問她,為什麼要學這么多,可轉念一想,我也為了那個人學習。那一天,夏妃來了,下人通報的時候我看到秋妃臉色煞白,烏鴉落在殿頂,用一種嘲弄的眼神與我對視,讓人心中一寒。那時的夏妃有一張孩子一般的面容,在王的面前也如同豆蔻年華的少女一樣討巧,可在其他妃子面前卻變作了另一種姿態,平日裡少言寡語的秋妃便成了她平日裡的出氣筒。今天也許又在王后那裡受了氣,來找麻煩。
“原來挽冬姐姐在這裡呢,妹妹來給兩位姐姐請安了。”她見我在,似乎有些意外,我很少到其他人院子裡去,只覺得秋妃這裡比其它院子多幾分寧靜,桃花也開得最媚。她若無旁人的徑直走進秋妃的屋裡,進門的地方擺著一個火盆。
“秋姐姐,這是怎么著,咱們現在可不比前些年了,這么熱的天還用得著這樣啊。”她這句話說出來時,我看著秋妃眼裡的淚水在打轉,這時自小跟著她長大的丫頭葉兒看不過去了,就說:“我們娘娘進來身子虛,王特意關照要給娘娘留個火盆,這竹炭都是娘娘花錢從宮外買的……”葉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啪的一聲,夏妃一巴掌打了過去,葉兒的臉馬上腫了起來,秋妃趕忙上去看葉兒的臉,我也吃驚夏妃如此的舉動,但是看到秋錦宮上上下下竟表現的如此平靜便可猜到,這定然不是第一次了。
“做奴才的就應該本分點,該說的不該說的自己都要清楚,你這小東西要是再敢造次休怪我不給你主子面子。”說罷,又換了笑臉對我,“今天讓挽冬姐姐看笑話了,我是替秋姐姐教訓下人呢,這些吃裡扒外的丫頭要是不教訓好了,說不定哪天就騎你頭上了,秋妃姐姐老實,可不能放縱了這些下人。”我看著秋妃,眼淚已經落了下來,偷偷的塞了羅帕給她。夏妃到秋妃的書齋里轉了一圈就出來了,出來時手裡還提著一個畫軸,絹面的畫面上似乎是織著金線,畫上是一枝桃花,開的讓人心頭一顫,我也算是在外面見過無數桃花,卻沒看見過這種可以畫到心底的美。我被這桃花吸引著甚至是蠱惑著,卻忘了它此時是在夏妃的手裡。
只見這個她面帶冷笑,從屋裡走出來,對秋妃說,“姐姐這院子的桃花已經夠多了,何不把這支桃花做人情送給妹妹了,這也不枉咱們姐妹一場。”
“夏妃妹妹,你要是有看上眼的我的東西就儘管拿,只是這畫對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你給留下好不好。”秋妃的眼睛紅紅的,上前去求夏妃,卻見夏妃,輕輕的一揮手便把畫軸扔進了火盆里。
這一舉動已經非常讓我震驚了,可是秋妃卻做了更讓我震驚的事情,她像著了魔一樣撲了過去,用手伸進燃著烈焰的火盆中將畫卷取了出來。畫到是沒怎么樣,可是秋妃的手很快地就起了泡。“你瘋了,為了一幅畫至於嗎?”夏妃似乎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丟下這樣一句話就走了。
看她走了,秋錦宮裡有亂做一團我也知趣的離開了,我走之前給葉兒留下兩枚藥丸,要她碾成粉敷在秋妃手上,第二日這熱毒便可全數消掉了。夜裡我躺在王的懷裡,他說宮裡自從我來後似乎平靜了不少,秋妃的事情他知道,但不好插手。秋妃是在我之前入宮的,她的父親是前朝的老臣,家裡世世代代都是文官,到了她這一代卻只有個女兒。就把她送入了後宮輔佐君王。“冬兒,”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裡,親昵的叫我的名字,“女人就是女人,你們本來就應該躲在男人的身後去跟胭脂水粉打交道,天下的事還是交給男人吧。”
我笑了,愛上他時,我是個怎樣的女人,一身的戾氣,看盡了毀滅和殺戮,心如冰鋒,血若冷霜。我用最溫暖的眼神看著他,自信可以融盡雪方無邊冰川的眼神。“王只想要挽冬做女人,挽冬就做好了。”
他親吻我的臉頰,像孩子一樣滿足的笑。“你聽說過景王妃嗎?”他突然問到。
“聽說過一些,”我拉了拉被角,夜風似乎有些涼。“是那個景帝帳里最強大的軍師吧。”
“對啊,我時常在想,那個女人怎么會這么苦?”他的眼神看著我,可是卻又變得很遙遠,我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指尖觸摸他的心跳,“要是你,你會為我耗盡生命去征戰天下嗎?”
“會吧,但是我什麼都幫不了你。”
“是嗎?你不是救了我嗎?”他的眼神突然柔軟了起來,“你是不是三更就要回去了?能不能陪我一整夜?”
“後宮裡的新規矩……”話還沒說完,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春妃懷孕三個月了,王很高興,王后也很小心的吩咐人照顧她。她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春妃是四個妃子裡最不得寵的一個,當時娶她是為了安撫蠻族,她是北方部落的公主,笑容很明媚,性子也不像南方女人那么柔和,奔放而熱烈。她好像並不喜歡我,我們說話特別少,每次相遇她也只是低著頭從我面前經過。我也只是和秋妃在一起喝喝茶,談談心。夏妃自從那次就再也沒來過,聽人說她身體不太好最近。
冷香急匆匆的跑進來時,我正在房裡寫字,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娘娘,王朝這裡過來了,您快些準備吧。”我把筆擱下,笑著說:“每天都在等他,一直都在準備。”他每次來晴雪小築都會換下帝王的裝束,他說愛上我時我就是個普通人,而我愛的就是他這個普通人。他來了,一襲白衣,讓我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記憶中的男人。我故意坐在鏡前,擺出一副梳妝打扮的樣子來,鏡中的女子此時最為嬌柔。他從身後一把將我抱住,耳邊輕語:“這些天想我了吧?”我低頭不語,已是滿面霞光。
他跟我說,這宮裡規矩越來越多了,要不他一定長住在晴雪小築。他說夏妃最近病了,幾個御醫都診不出是什麼病。前幾天請了法師來看,說是怕犯著了什麼,一時還處理不好。他說我這裡怕是宮裡最讓人安心的地方了。以前常到秋妃院子裡去清淨,可今年,那滿園的桃花開的驚心動魄的。讓人心裡不踏實。
我抱著他,撫摸著鬢角新增的白,說:“王,你太累了,我看著你,你睡吧。”
正如王所說,那桃花似乎太盛了。
有些事情越怕它發生它就會來的越快,夜裡,夏漱苑裡傳來了一聲慘厲的哀號,我從夢裡驚醒,不多時就有人來報,夏妃仙逝了。
後來我聽說她從穹雲殿頂跳了下來,血流淌下來,在漢白玉石欄上留下了如花瓣一般的
花紋。有人說,她死時手裡有桃花,被捏碎的桃花。
從那之後,這個皇宮裡就一直處於一種恐懼中。王在夏妃的靈柩前,久久不語。後來的幾天,他跟我說了很多關於夏妃的事情,在夏妃九歲時,她穿著一件粉色的紗衣坐在轎子裡,被抬進了宮,她的家人都沒有了,只有這個身在皇宮的姑姑可以依靠,她曾經讓淵華宮擁有了生機,如同一隻尋找前身的蝴蝶,翻舞於花叢中,光鮮而美好。
“挽冬,你是不是覺得,我寵她太多了?”他突然這么問我,我一時不好回答,只是看著他,他嘆了口氣,繼續說:“要不是我太寵他,她也不會有這一天。”後宮就是這樣物極必反吧。
夏妃下葬那一天,王下令把宮中所有的桃樹都砍掉,一棵也不留,秋妃眼看著自己園子裡的桃樹,花瓣落了一地,什麼話都不敢說,只是咬著發白的嘴唇。有烏鴉落在殿頂,與身後猩紅色的天空構成妖異的畫面。我知道,這宮裡遠不止這些桃花,還有一株妖桃在綻放。
在很多時候,很多毀滅都在分崩離析間緩慢的發生,我比其他人看得都多,也愈顯平靜。果然,不出幾天,告密者和盤托出了秋妃的秘密。
王后帶著幾名法師來到了秋錦宮,很快地就有下人把那捲桃花搜了出來。畫卷打開挑花躍然而出,似乎比以前更加妖嬈了。只見一個帶著猙獰面具的黑袍法師,以銀劍刺入畫中,鮮血馬上從畫中汩汩的湧出。頓時,沁人心脾的香味撲面而來,由清淡到濃郁,香的讓人窒息。這是怎樣的一種力量。連我都要被迷惑。我看著秋妃,她緩慢的站起身來,站在王后面前。自打我們相識,我從沒見過她如此的堅定,沉靜。她的嘴角牽起一絲輕蔑地笑意,她的胸口上出現了大朵的血花,漸漸將她纖弱的身軀吞噬。
秋妃也死了,她的身體如同花瓣般碎裂,隨風消逝。那副桃花便是她的魂,春妃應該是桃花精靈,至於她是怎樣進了宮成了妃子卻無從得知。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桃花精修煉見不得血,更不能殺生,那對夏妃下手的會是誰呢?
這件事很快地平息了下去,為了王室的顏面,自然不會把真相公布出來,用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飾了過去,只有王的痛楚常常在夜裡瀰漫。他從來不對我說,但是我能猜的到,我用了各種辦法讓他高興,自己愛的人難過有的時候真的比自己難過還要痛千百倍。
我在閒下來的時候常問他,如果讓他在愛人和江山之間選一個,他會選什麼。他起初陷入了沉思,許久才開口:“挽冬,你知道么,我本來不是太子,我的母親是王后,自小我身體就不好,那時候琴妃的兒子也就是我三哥是太子,那時候宮廷鬥爭很可怕,我母親雖為皇后但絲毫不敢懈怠。她對我要求很嚴格,我學的東西很多甚至超過了太子。我不明白去問母親,我說自己不想做太子,為什麼要學習那么多。可是母親卻說你不做太子可以,但是你必須成為王,因為你要活下來。後來,琴妃在父王面前不知說了什麼,父王對我和我的母親漸漸的疏遠,姐姐為了我遠嫁北方,姐姐走的那天跟我說,要我活下來,成為王。三年後,父王駕崩,太子殿的人趁機挾持我要求母親退宮。幸好那些年時有些準備的,宣替我召集所有門客加上母親的勢力準備了三千金甲兵殺入太子殿,救出了我,並以太子參與謀反,王死因不明等理由將他和琴妃關在死牢里。而我則順理成章的成了王。我也常常問自己,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生在平常人家,一家人和和樂樂,而不是這樣骨肉相殘。”
我看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我沒有家人和姐妹,我一直是一個人生活,直到遇到那個男人。
王最近很忙,很多天都沒有見到他了。昭的軍隊渡過了遙水,邊境不斷有戰事來報,宮牆外急促的馬蹄聲讓人不安。我了解景帝,他自是不會滿足於和別人共分天下,他要做雪方唯一的主人。
夜深了,我吩咐下人去關院門,準備更衣就寢,突然覺得房裡安靜了下來,我看著冷香,這丫頭輕輕的笑著,退了出去。我還沒轉身就看到他站在身後。我的衣服剛剛褪到半個肩,我急忙拉上,面似火燒般的燙。“這些日子一直想要過來,可是總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你怪我了吧。”從他眼神里看到的疲憊和傷懷,景帝同他一起長大,是伴讀,他即位後便封他為侯,駐守北疆,也就是在那裡他遇到了北風之神,從此便與殺戮為伍。從那之後,雪方陷入了連年的征戰。我了解王的無奈,此時的他怕是脆弱的極限了。他見我不語,以為我怪他,便像我們相愛那天,露出壞壞的笑,“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了。”他把掌心打開,手中是一朵白色的梅花,花瓣晶瑩剔透。
“這個季節怎么會有梅花?”我驚異的問。
“對啊,小傻瓜,這個季節怎么會有梅花。我這朵可是北風之神手中終年不謝的梅花。”他笑著說,把梅花放在我的手心裡,只覺得手中一涼,這並不是真花,是翡翠雕琢的,要怎樣的能工巧匠才能如此的巧奪天工。我把這玉梅放在手中把玩,卻沒注意他在我面前,一臉孩子氣的不滿:“你這女人怎么這樣喜新厭舊,都不知道我找這找得好苦。”
看他模樣心裡泛起甜甜的滋味,像模像樣的行禮,道:“謝主隆恩!”
“就咱們在這裡時,不用這樣的,以後叫我名字,不要叫王,聽著孤獨。”邊說邊把我抱在懷裡,當年就是因為他胸口的溫暖我離開了雪山,而今想來似乎值得。
那一夜他睡得很沉,我用安神的香料讓帳子裡繚繞淡淡的馨香,我輕輕揉著他的太陽穴,心底微微的疼,淵的氣數已盡,這樣的日子還能有幾天。第二日,天還沒亮王就去上朝了,我叫人收拾了院落,坐在正廳等皇后。在處置秋妃的時候我見過她的手段,這樣好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能給自己愛的人一夜溫暖倒是受些皮肉之苦也值得。
近來宮中四位妃子,有兩位空缺,春妃懷孕生產在即,冬妃膽小怕在這節骨眼上出事,前些日子告病在行宮調養。眼下能下手的就只有我了。果然,沒過一炷香的功夫,王后就帶著很多人過來了。
“晴妃,你可知罪?”她穿的很隆重,似乎是等這天等了很久,當作一場慶典。正紅色錦袍繡鳳,髮髻上十二支金釵,面帶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